第四章 看什么看，没见过智障啊

北平城陈家大门上的牌匾已经颤颤巍巍挂了两百多年，上面陈府两个大字和木质的花纹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然而一直低调到毫不起眼的陈家，却在十年前摇身一变，成了盘踞在整个东北三省的庞然大物，刻着“陈府”的牌匾也被换成了“北平王府”四个金灿灿的大字，让人望而生畏。

作为数百年年来屈指可数的异姓王，北平王陈烈作为一名功勋武臣可谓是做到了空前绝后，在西北三省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主宰和霸主，只手遮天翻云覆雨。

可以说这位异姓王除了皇帝的宝座，该有的都有了，也难怪不论庙堂之上还是平民百姓，都会私底下腹诽一声“二皇帝”。

如今陈烈并不在府上，据说这位位高权重的王爷已经离开北平，领旨进京面圣了，这无疑上陈府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

陈烈一共有七个儿女，尽管长子已贵为世子殿下，甚至还为其求来了北平王的世袭罔替，但陈烈倒也没有厚此薄彼，每个儿女的府邸都是同样规格。

但陈家的七小姐陈一菲，和她的六个哥哥姐姐不同，偌大的府邸之中只住着两人，一到晚上金碧辉煌的寝宫硬是有了鬼屋般阴森的错觉，毫无生气可言。

这两人，其中一人是只有十岁的七小姐，另一个则是比七小姐只大四岁的女孩，陈府的下人们只知道女孩有一个生涩难懂的名字——瑾麝，以及一副不似凡间而生的美貌。

两人除了必要之时很少会走出府邸，特别是七小姐，简直万年宅女一般。

倒是不是这七小姐长得丑不敢见人，而是据说这七小姐的脑子不太好，简单来说就是个傻子，但凡见过七小姐的人都委婉的肯定了这个说法，陈家七小姐是个傻子的传言也在陈府彻底被坐实。

一般来说要照顾这样的人，府邸之中侍女丫鬟反而应该更多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冷冷清清，以至于那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又是当侍女又上当丫鬟，年复一年的照顾着七小姐的起居。

别的公子小姐府上的下人，只要一想起这个瞬间觉得自己手中的活都不累了，简直堪称精神胜利法的奇迹。

至于为何偌大的府邸就那两个女孩相依为命，为何王爷没有多派一些侍女进去，下人们只得猜测是因为七小姐失宠了，再加上北平王陈烈的第三个侧室李青璇的飞升而去，导致现在连一个可以为自己独女出头的人也没有。

然而最近这不受待见的傻子七小姐，却和往常有了些许些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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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用完了早膳，其实准确来说并没有吃完，哪怕每个菜和点心我都只是浅尝辄止，一遍下来仍然撑得我难受。

只见白衣利索的收拾好餐具，直接将里面那些几乎原封不动的佳肴哗哗一倒，看的我是肉痛至极，浪费啊浪费.......我要是能开口真想对白衣说道“这些别扔我留着晚上吃啊！”

白衣微微躬身道“小姐，该去先生那里了。”

我仍然听不懂白衣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得任由她拉着我走，白衣带着我差不多横穿了整个陈家大宅，终于到了地方。

一个老先生从屋子走了出来，胡子花白，慈眉善目，手里捧着一本不知道什么的书，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女诫】？！

看来应该是我这个七小姐的私人老师了。

“小姐今日倒是来的晚了些，无妨，跟我进屋吧。”

这句话应该没包含什么重要的信息，我便跟着老先朝屋里走，唯一的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阿瑾，你也进来吧。”

“瑾麝不敢，七小姐才是您的学生。”

“你个小丫头还跟我这么见外，想当初我给小姐上课的时候，是谁老趴在门沿偷偷往里看的？”

“.......瑾麝知错。”

“还贫嘴，我啊早就把你和小姐都当做我的学生了。行啦你们都快进来吧........”

我一脸懵逼的听着一老一小两人在一旁谈笑风生，甚至还看到了白衣那丫头万年不变的冰霜脸，居然破天荒得出现了略带羞涩的表情........可恶你们到底再聊什么啊？但是哪怕我再好奇，语言的障碍使得他们的对话犹如天书，这不禁让我抓狂不已。

老先生带着我来到桌前，屋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物件和摆设都十分考究，黄花梨的案几上文房四宝名人法帖样样不落，光是砚台就有好几个笔筒内竖着的笔如笔海一般密密麻麻，可见公子小姐的私人老师的待遇也绝非小可。

他踱着步子，然后开口问道“小姐能背诵千字文的前十段给老夫吗？”

我并不知他到底问我的是什么问题，只得闭口不言。

我之前也不是没想过写字和他们交流，但这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不能说也不能听的原因，总不能解释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突然失聪外加声带破裂导致现在自己精神混乱吧？

对方见我半天没有回应，不由得有些生气，却听白衣说道“先生，小姐昨晚似乎受到了惊吓，之后便不再言语了。”

“真有此事？”

见老先生不信，白衣便走到了他身边一番耳语。

听完后老先生脸色凝重，但还是走到我跟前开口问道“小姐，能和老夫说说那晚发生了何事？”

我甚至都无法用点头摇头来回来这种无比复杂的问题，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见我不答，老先生似乎还不愿放弃“那说说老夫的名字，这总可以吧？”

对方自以为问了我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没想到这对我来说简直难如登天，就算我会说话也不可能知道。

对方也傻了，接连的发问我都无法回答，这课看来也不用上了。

“唉，小姐之前虽然话也不多但也不至于如此啊，这可如何是好........”老先生扶着额头连连叹息。他颤颤巍巍的在瑾麝的搀扶下坐好，似乎是由于自己这件事给他也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小姐这个样子，我却又不能过多苛责。”老先生似乎有些激动，开始咳嗽起来。

“自我来陈家授业于小姐之后，她便一直是这副木讷的习性，而且反应也迟缓。那些诗词别的孩子一天就能背诵，小姐却连前三段都记不住。后来听说请了不少奇人异士也无济于事，甚至太医都请来了也无能为力，最后也只是得出结论说小姐的头部也许是受了内伤。后来，一个算命的老瞎子说，小姐将于十岁之时遭受变故，看来还真是应验了.......”

“先生别这么说，也许过段时间小姐就好了。”白衣在一旁安慰道。

他听着白衣的话抬起头看了看我，只能露出一个略微勉强的笑容。

老先生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七小姐的之前情况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被陈家请来作为老师教了这个“傻女孩”好些年，已经教到自己也快失去信心了。

我当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看到老先生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我还是大概能猜出来，多半是和我不能言语有关。

“唉，阿瑾你写信把此事告诉大将军吧。毕竟是他的女儿，应该多少还是能想一些办法。”

“是，瑾麝告退。”

白衣一走，我顿时觉得气氛有些沉重。

不至于吧，我只是装个傻后果这么严重？我看向坐在案几旁依旧哀声叹气的老爷子，用眼神询问着接下来要干什么？

老先生看着我那一脸好奇的样子，有些想笑又笑不出来。

他长叹一声，最后朝我挥了挥手道“也是，说不定小姐傻人有傻福呢，一辈子无忧无虑也是好事........”

虽然不知道老爷子在感叹些什么，但最后那个手势我还是看的懂的——可以让我走人了。我朝老爷子微微了鞠了一躬，默默退出了屋子。

老先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远去的背影，浑浊的双眼忽然露出精芒。

“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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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现在肯定解放了，没有白衣在身边，我开始在这个犹如小城般的大院里闲逛着。

我当然不是真的闲逛，我想去找一个教小孩子的私塾之类的地方。

陈烈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老师，我的自然就是刚才的老爷子，但偌大的陈家大宅肯定不止我们七个小辈，那就会有私塾来为其他非直系成员的子女提供教育。

我的猜测没有错，果然在一栋平房里发现了教书的先生，还有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

这种大班上课才是平民百姓的选择，毕竟私人家教可不是谁的消受的起的，和老爷子那考究的屋子相比，这平房无疑简陋得多，里面的孩子多是布衣，应该是陈家里各种下人的子女在此里学习。

五六岁对于常人正是开始读书认字的阶段，只见先生手持书本，每个小孩也拿着同样的书本，先生在台上每读一个字，台下的小孩也跟着念一个字。

我透过后门的缝隙往里看，刚好一个小姑娘就坐在拿，手里捧着识字的课本，我便直接坐在她身边，脑袋往那一凑便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唔，这时候还没有拼音，居然是用的文字代替法来给汉字注音的。”我心里暗自点头，比如“蛊”这个字，上面会标注“古”来注音，这样小孩子只要记住那些简单的汉字如何拼读就行了，古人的智慧还真是无穷啊。

我突然发现整个屋子都没了声音，大人小孩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我。

“敢问是，七小姐........？”先生试探着问道，毕竟在他看来陈烈的千金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不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但也能猜得个大概，便微微点头。

“鄙人不知七小姐莅临，还请小姐恕罪。”先生虽然低着头，我也能感到他话语中那一丝惶恐不安。

我当然不会怪罪于他，我还想接着听他教我识字呢，我挥了挥手，示意他继续教书。

见我无意刁难，对方终于松了一口气，回到台上朗声念着书上的字。

孩子们不认识我，但先生认识，教书的时候感觉似乎比之前卖力了十倍不止。

孩子们念什么，我也跟着念，反正现在都在同一起跑线，没什么丢人的，旁边的小姑娘以为我是新来的学生，怯生生的把自己的课本忘我这里挪了一下，煞是可爱。

半天下来，我也是念得口干舌燥，才想起来该回去吃饭了。

临走时我还不忘找先生要了一沓这样的识字书本，先生受宠若惊，几乎把能给我的都给我了，能留给郡主一个好印象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

我暗自盘算着，在我已经知晓这里的文字的基础上，只是掌握拼读其实已经是很简单了，就当多学了一门方言而已。

拿着这些书每天再自己个儿开个小炤，几天下来交流的问题就能解决。

没有白衣的带路，回去的路还真是难找，倒不是我是个路痴，只是这陈家实在太大加上白衣自个儿先回去了，我来的时候压根就没记路。

正当我捧着书，努力回忆回去的路线之时，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哎呦，这不是七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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