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忏悔

黑色的雨整夜的下，有倾盆瓢泼之势，流动的黑色清洗着大地，有如灭世的洪水。

那是神灵的怒火——

墨雨，这个世界的神奇事件之一，从天空落下乌黑的雨滴，腐蚀地上的生命体。

艾迪站在孤儿院的房檐下，看了看自己胳膊上包扎的绷带，又回头望了望房间里跪地虔诚忏悔的芝琳。

书上说，墨雨，是女神对恶人的惩戒。

“艾迪！艾迪，你没事吧！”

走廊那头急匆匆跑来一个孩子。

是孤儿院仅有的另一个男孩，柏林。

“呼——没事就好，孤儿院就咱俩男人，我还想着，要是你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那我该怎么办啊……”

亲眼确认过艾迪的情况之后，柏林长长舒了口气。

“真是吓死我了，马车在大街上翻了，然后遇到杀手这种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

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艾迪只是沉默的望着雨势。

“你怎么不说话啊，艾迪？吓傻了？”

柏林用手肘顶了顶他。

“我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什么接下来……唔，芝琳姐姐又在为墨雨忏悔了……”

柏林终于发现了房间里忏悔的芝琳，她总会在墨雨天气忏悔，像是在替那些惹怒神灵降下墨雨的恶人忏悔罪过，祈求神明的宽恕。

“或许，她在替我忏悔”

艾迪眨了眨长睫毛的眼睛，轻轻的回了一句。

“给你忏悔，想的还挺美，怎么不给我忏悔啊？”

柏林差点笑出声来，一向呆瓜的家伙，居然也有说冷笑话的时候。

“等等……你们不会……”

柏林的眼神突然惊异，附到艾迪耳边，一脸的凝重正经，语气也变得神经兮兮。

“咱俩不是说好的吗？孤儿院里那么多女孩子随你挑，但我要芝琳姐姐！”

“不是那个……”

艾迪叹了口气，有些烦。

“你又惹芝琳姐姐生气了？”

柏林穷追不舍，似乎一定要问出个什么东西来。

艾迪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心烦意乱。

“或许吧……我不知道。”

“喂……你别这样啊，艾迪，告诉我嘛，咱俩不是好兄弟吗？”

柏林快要急死了。

“别问了，要是这件事没完的话，很快你就知道了”

好说歹说的打发走柏林，艾迪终于能够静一静。

房间里的芝琳还在忏悔，比以往哪一次都要诚心、忐忑，近乎哀求的忏悔。

她是温暖着艾迪，让他从这个世界醒来的女人。

善良的修女有颗脆弱的心。

但世界可不会怜悯她的脆弱。相反，会毫不留情的降下责罚，折断她所珍视的一切，再把她也变成凶恶的模样。

这就是生存的法则，身无长技的柔弱之物没有活下来的权利。

只有饱受欺凌，任人玩弄，最后再将破烂不堪的她像垃圾一样丢掉。

如果那时候没有自己。芝琳姐姐躲避墨雨的场所大概不会是孤儿院，而是为那几个男人所掌握的房间。

这个孤儿院，给予了她纯真和善良，但也封闭了她的恶。

把她变成了‘畸形的完美’。

熬过了半睡未睡的夜，第二天艾迪早早的起了床，修女的忏悔还在那里继续，仿佛不知疲倦。

“芝琳姐姐……”

艾迪过去叫了她一声，轻轻戳了戳她的肩膀。

“艾迪？”

芝琳浑身一抖，然后像是下了什么重大的决心一样，转过来紧紧抱住了艾迪。

“记好了艾迪，要是那几个人找上门来，就说是我打的人！记好了！”

芝琳疲惫的双眼通红通红，看上去是整夜未睡，又哭了许久。

眼袋也发暗的耷拉着，毫不掩饰她的疲惫。

“艾迪你是个男人，还那么小，绝对不能为了我，承受这种事情……”

牢狱，鞭挞……不论是什么代价，都只要她来承受就好了。

那个时候艾迪出手相当重，法律又完全偏袒男性，如果那几个人追究的话，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艾迪轻叹了口气，也伸手抱住了芝琳。

“没什么，芝琳姐姐，我只是想说……雨停了”

墨雨已经结束，屋檐上还在滴答滴答，太阳从云后逐渐探出来，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泥土味。

雨后的孤儿院很是清新，阳光照在湿润的泥土地上，逐渐蒸干那黑色的毒水。

明明是如硫酸般灼人的毒雨，但反而是用这雨水滋养的土地，却能长出更鲜灵的草木和果蔬。

墨雨，只对动物不友好。

世界，自然，真是奇妙。

这样清新的时候，修女却绝对不允许孩子们肆意玩耍。

地上的水凼中还积存着不少墨色的雨水，如果在嬉笑打闹中不慎滑进去，将会是大面积的皮肤烧伤，相当危险。

“颂明月，赐予我食粮——”

餐厅中，一排排坐好的孩子们，虔诚的唱响祷告词，然后肃穆的进食。

孤儿院的规矩，进餐时间是肃穆而庄重的事情，不可以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当然，也会有些调皮的孩子背着修女们说些悄悄话。

“呐，艾迪，昨晚你去哪了？”

旁边的蒂娅好奇的凑了过来，对着艾迪眨巴了两下棕色大眼睛。

“没什么，就是遇到了个怪人，跟他聊了会儿”

艾迪随口回答。

“呐，艾迪，能跟我讲讲那个怪人吗？”

吃完饭，蒂娅迫不及待的纠缠到艾迪身边，准备听故事。

从小就是这样，这个比她小一岁的男孩子，虽然日常都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要不就是窝在书房看书，但那小小的脑子里，却不知道藏着多少离奇的故事。

她很喜欢听艾迪讲故事。

所以在去年的择明日，她委婉拒绝了那家纺织店的阿姨，选择再呆在孤儿院一年。

“他是一个牛仔，戴着顶棕色的牛仔帽，留着短胡茬，很……帅气”

艾迪言简意赅的描述了一下安德里。

“然后呢？”

“没了”

“就这？”

蒂娅不禁有些失望，这跟他曾经讲的那些照魔镜的邪恶王后，善良又可怜的人鱼公主比起来，简直太无聊了好吗？

他一定还藏着什么没说的秘密。

这是，旁边的正堂传来了一声呼唤，传话的孩子脸上有几分忐忑。

“艾迪，院长婆婆让你去一下正堂，说是有人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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