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从外面来的客人

这群不速之客在日落时分抵达了塔吉村的正门。

村民们高大的背影遮挡了视野，丽芙使劲向人群的前方挤去，接着又爬上了草屋旁的货箱上，这才勉勉强强地看清了来者的模样。

从服装上看来，他们显得落魄而狼狈，每个人的表情都疲惫不堪，若是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战场上的逃兵。丽芙能够从他们的脸上，看到闻所未闻的恐惧，他们就这样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入了村庄，眼神中死气沉沉。

而塔吉村的人们，正在对他们指指点点。

“这就是传说中战无不胜的龙剑佣兵团吗？看起来和影响中的差太远了。”

“不是说好在冬天就能抵达塔吉存的么，为什么他们比预定的行程晚了近两个月？”

“依我看啊，一定是路上遭遇了可怕的事情。”

“最近听说外面的世界越来越不太平了……”

窃窃私语的村民们，被丽芙收入耳中。

金发少女瞪大了眼睛。

原来这就是，她从小一直在向往着的佣兵团吗？这群看上去和逃兵一样的失败者，从他们的身上看不见任何勇气的象征，笼罩在他们中间的只有无尽的恐惧，绝望，以及遗忘不掉的痛苦。

期待的心情落入谷地，幻想与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丽芙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支零零散散的队伍，犹如受伤的长蛇般向前扭去，丑陋不堪。

为什么会这样？

“我想要加入佣兵团，想要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剑士，因此为了获得他们的认可，我必须学会更多的本领。”

回忆着曾经的天真愿望，丽芙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刺痛，双手握紧成了拳头，狠狠地向墙壁捶去。

※※※

尽管龙剑佣兵团的情况如此狼狈，热心的村民依然为旅人们准备了空屋子，提供给他们住宿。

如果是完全的外人的话，村民们肯定会相当排挤他们的，可是龙剑佣兵团的副团长，却是一位从塔吉村出生的健壮男人。考虑到这一点，村民们便姑且抛开了排外的情绪，接纳了他们。

由于副团长与村庄之间的联系，龙剑佣兵团差不多每过十年便会来到塔吉村中来做客，同时对装备进行修理和购买。塔吉村虽小，但是邓肯师傅的锻造技术却是用良心汇聚的，足以和公国首都的工匠相媲美。

除了副团长皮尔以外，还有一些青年也是当年从塔吉村跟着他出去的，因此来到塔吉村算是一次返乡探亲。可如今这些年轻人，早已被无情的岁月刻上了纹路，丧失了年轻时想要开创一番事业的热情。

在村庄中举办的盛大的晚餐会上，龙剑佣兵团的人们大多沉默寡言，只有那些从塔吉村出生的成员，才会回答村民们的问题。

“我们在路上遭遇了非常可怕的事情，”副团长皮尔苦笑着，放下酒杯答道，“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的话，龙剑佣兵团的确会在冬末的时候抵达塔吉村。”

听到了皮尔的叙述，村人们面面相觑。

“这也是龙剑佣兵团变成现在这幅样貌的原因吗？”

沉默片刻后，柏霖长老率先提问了。

“是的……”皮尔这般回答道，然后就沉默了，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讲下去。

而此时，丽芙低着头坐在比较远的桌位，她将大衣中不断折腾的蓝狐按了下去。由于酒馆中弥漫着死寂的氛围，所以丽芙很清楚地听到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等待了良久之后，又是柏霖长老先开口了。

“龙剑佣兵团，还剩下多少人。”

“二十七人，”副团长摇头道，“差不多是巅峰时期的三分之一。”

紧接着又是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那些原本坐在周围桌位上狼吞虎咽的佣兵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口中的食物变得难以下咽。某个佣兵仿佛回忆到了不好的东西，猛地张开嘴巴呕吐起来，酒液和胃液混合在一起，打湿了餐桌的桌角。

那作呕的气味，让村人们惊呼起来，陆续躲避。

可即便如此，坐在他旁边的佣兵同伴也没有因此责怪他什么，只是麻木地用餐巾帮他擦拭着污垢，拍打着他的脊背，直到呼吸重新顺畅过来为止。

待到气氛逐渐缓和下来，柏霖长老皱起了眉头，好像察觉了什么。

“去把肉食都换成蔬菜，”她唤来了几个妇人，对她们叮嘱道，“对于旅途劳顿的人们来说，蔬菜比油腻的食物更容易消化。”

村妇们连连点头，按照长老的指示，迅速将那些肉类的食物收了起来，搬回厨房去了。

“那么，你们打算在塔吉村待多长时间？”

趁着这段空暇，柏霖转移了话题道。

“也许五天，最多一周。”皮尔略微放松道，举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们会像往常一样在村中的铁匠铺里修补武器和盔甲，然后购买一些特产。当然了，我们中的一些年轻人对于佣兵的事业有些疲劳了，打算在村庄中长久地居住下去，想必你们不会拒绝吧。”

听到副团长的话语，一些佣兵抬起头来，用希冀的目光看着柏霖长老。

这些佣兵不仅包含了塔吉村出生的年轻人，而且，还有好几张陌生的面孔。从他们的目光中已经看不到任何对于探险的热情，只有对于安稳生活的向望，对于在这座村庄中终老一生的渴求。

然而他们的模样，就连塔吉村的村民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反感。

看到这一幕，角落处的丽芙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你们这样还算得上是公国的佣兵吗！”

金发少女用力地一拍桌面，从座位上跳起，指着佣兵们的鼻尖道：“当初跟着皮尔大叔冒险的勇气都到哪里去了？所谓的男人，就应该拥有强壮的武力和无限的前途，一次的失败就能让你们如此颓废吗？即使是被当做懦夫，让这些无知的村民们嘲笑也没关系吗？！”

当丽芙叱骂的话语落下时，村堂中已经变得寂静无声，即使是一根针落地也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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