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残酷的现实

如果此时科希在丽芙身边的话，肯定会在她起身之前劝阻她的。

然而科希并没有出现在村堂中。科希奶奶年事已高，或许是没有听到屋外的喧哗，或许是对此不感兴趣，无论如何，她最近对于丽芙的行为管的相当宽松了，就连丽芙偷偷摸摸来到了这里都不知道。

“丽芙？”对于金发少女出现在角落的事实，柏霖长老似乎也很惊讶，“这里是大人的谈话场所，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先前应该已经通知过村里人了，让小孩都乖乖回家去。”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对于柏霖的斥责，丽芙倔强地双手叉腰，表现出一副大人的姿态。这段日子里她已经长高了不少，尽管脸颊上留有稚气，但是从身高上已经不再惧怕于柏霖长老了，这也给了她起身对抗的勇气。

看到了少女的姿态，象征着塔吉村尊严的柏霖长老，立刻恼火了起来。

“我再说一遍，回到家中去，丽芙！”柏霖挥舞着手臂，那个姿势看上去就和她拿着教鞭的时候一样，令人生畏，“龙剑佣兵团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你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回想起了在教堂中听课时，柏霖长老的严厉气势，丽芙不禁咽下了口水，小退一步。

在这座村庄中丽芙所敬畏的，除了科希奶奶，恐怕也就只有这位刻板的女长老了。

但就在这时，第三者却开口了。

“不用太过认真了，柏霖，”副团长皮尔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可是……”

“我觉得这个女孩说得没错，很有胆识和自己的见解，所以就让她说下去又如何？”皮尔打断了柏霖的话语，微笑地看向金发少女道：“这个发色和瞳色，还有那五官的分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莫非你是科希家的孩子？”

丽芙哑口无言，一瞬间的惊讶难以言喻。

“你，认识我？”她呢喃道。

“当然了，十年前我回过一次塔吉村。”皮尔平静道，“那时候科希刚刚搬到村里没多久，大家还不太熟悉，但是她依然不懈地努力，想要得到村民的认可。由于正好是深冬的季节，科希便编织了许多条厚实的围巾，供我们龙剑佣兵团的成员们御寒。”

然而聆听着皮尔的叙述，丽芙即便绞尽脑汁，也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丽芙最开始的记忆，便是科希奶奶和自己已经像村里人那样生活着了，至于两人来到塔吉村之前的事情，她毫无印象。

“科希有一个可爱的孙女，当时大概只有两三岁的样子，”观察着丽芙的容貌，皮尔颇为怀念道，“没想到现在已经出落成这样一位美丽的少女了，真是时过境迁啊。”

出乎意料的对话，让丽芙感到不知所措，不过胸中的憋闷情绪依然没有消去。她回想到傍晚时，龙剑佣兵团进村时的狼狈阵容，以及几名佣兵先前的话语，于是立刻又变得愤懑了起来。

“皮尔先生已经当了很久的佣兵吧？”丽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道，“既然如此，作为龙剑佣兵团的副团长，为什么您不好好地劝说他们，让他们继续为了佣兵团而奋斗下去？为什么您要纵容他们的怯懦，以至于变成现在这幅人心凋零的模样？”

对于少女的质问，健壮男人长叹了一口气。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丽芙，而是抬手，指向了刚刚呕吐过的那名佣兵，问道：“科希家的女孩。你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丽芙摇了摇头。

“他的名字是利物浦，曾经也是一名勇往直前的盾卫，深受战友们的信赖，”皮尔波澜不惊地说道，“直到一个月前……另一位名叫荷鲁斯的弓术士，在来不及撤退之前，为了保护他的后背，将生命献给了死神。

“野蛮的魔人们将荷鲁斯的身体撕裂开来，当着利物浦的面，鲜血和内脏淋湿了他的盾牌，将他的视野染成血色。再后来，魔人们将荷鲁斯的半边身体当做战利品，带到了燃烧的房屋下，在火焰中烘烤着，紧接着它们围成一圈，撕扯着，从荷鲁斯的手指开始咀嚼起来，就像啃着一只烤熟的绵羊。

“而侥幸躲藏到了房墙后的利物浦，不幸亲眼看见了那一幕。内心中的恐惧，以及对战友的死亡的愧疚，至今一直在折磨着他，即使是像利物浦这样坚韧不拔的盾卫，在经历过那一切之后，你觉得，他还有可能再继续战斗下去吗？”

村堂中鸦雀无声。

皮尔的叙述无比平静，以这样平静的表情说出骇人听闻的事实，使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怕。那位名为利物浦的盾卫，缓慢地抬起头来，无神地看了皮尔一眼，然后又继续低下头去，机械式地吞咽着口中的蔬菜。

或许对于利物浦来说，在经历了如此非人的一幕之后，他已经感到麻木了。他的身体依旧强健有力，可眼神中却没有了任何战斗的欲望，凝缩的瞳孔像是胆小的仓鼠，深藏着对于内心深处某些事实的恐惧。

而丽芙，也被皮尔的描述震慑到了。

她此前从未想过，成为一名佣兵竟会面对如此残忍的场面，在丽芙心中，那个到处冒险的幻想忽然变得虚无缥缈起来，她对自己无知感到深深的愧疚和恼怒。

“听见了没有，”柏霖长老咬住嘴唇，狠狠地瞪着丽芙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你现在满意了吗？”

丽芙被柏霖训斥得满脸通红。

“不要这样说，她还不知道外面世界的真面目，而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皮尔回头看向了金发少女，无奈地劝说道：“一些危险的念头，不如早点打消的好。作为塔吉村的女孩，最好的归宿还是停留在这里嫁人生子，至少和处处与死亡作伴的佣兵团相比，还是平静的生活更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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