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 一个小国里，兄妹二人的往事

血族和吸血鬼，二者都是没有灵魂的存在，正因为没有灵魂，才能不朽于世，不过作为替代，构成他们永生的因子——“血因”则填满了他们的空壳，那是构成她们存在的基本因子，源于姓名、记忆、情感、故事等等的模因之中，烙印在他们的血脉之中，一代又一代相传的薪火......

“我们这种不死者、没有灵魂的空壳依靠着血因而活，当所有人遗忘自己的那一天，我们也就彻底的死去了，如果有一天就连我们也忘了他，那......”伊芙抬头看向窗外的满天繁星，幽色的极光将繁星染成梦境中虚幻的色泽，她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下去，但心底涌现的苦涩犹如一只手掐住了她的咽喉，她只能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夜空。

菲尔小声地叹了口气，看向伊芙，她知道这孩子小脑袋里在想着什么，对于她们这种永生者来说，五年只不过是眨眼之间，昔日的故人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却难以触及，菲尔只得缓声说道：“傻孩子，别想这么多了，我来给你说个故事，听完了就去睡觉哦。”

再次来到壁炉前，菲尔紧靠着伊芙而坐，伊芙侧躺着身子把小脑袋埋在她的腿上，在菲尔的抚摸下，凌乱的金发再次恢复柔顺的模样，伊芙安稳地躺在她的大腿上，在菲尔看来，就像是一只无比可爱的小橘猫。

菲尔沉默不言良久，像是在酝酿着情感，又像是思索究竟该从何说起，她是古老者，历经的故事太多太多，现如今已成为历史书上一幕幕的过往，在她看来也不过是曾几何时之事，从如今的四国鼎立到曾经的旧帝国、从旧帝国再到其建国者勇者的冒险时代，她对曾经的那位勇者大人记忆犹新，毕竟，勇者曾是她的人类徒弟，也是她一天天地看着他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度，如今，天下的大事们，在她看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菲尔是这世上的活化石，她脑袋里有很多的故事讲给伊芙听，但她并没有选择勇者的故事，而是选择了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故事。

壁炉的火光倒映出菲尔的影子，恍惚间，那纤细的影子仿佛穿上了一身华服，菲尔褪去真祖的威名，成为了某个小国家里的公主大人，少女轻启樱唇，琥珀色的双瞳里，透露着对往昔的回忆之色：“很久很久以前，具体有多久，我也已经忘了，在这片土地上，曾有一个小国家，小国里有一对兄妹，哥哥是皇储而妹妹是公主，平民百姓安居乐业、路不拾遗，贵族们严于律己、公正公平，整个江山社稷，本是一副蒸蒸日上的画面，平静的日子也一直持续了很久，从公主的哥哥出生前到她的哥哥快成年时，突如其来的灾厄降临在了这个弱小的国家里。”

菲尔的双瞳里，如水的平静不再，沉浸在回忆之中，倒映着宛若红莲业火的赤橙色火光，杀伐血腥、无妄之灾，没有对错、只有利益与否，她平静地述说着往事：“强大的邻国发动军事入侵，他们的国土面积是公主的国家的三倍以上，他们的兵力，足以让那个小国肝胆俱颤，小国曾以每年向大国进贡为由，与大国签订了和平条约，但大国单方面撕毁了条约，不足三月，小国曾经还是一派安居乐业的田园景象，在邻国的铁蹄的践踏下化作人间炼狱，兄妹二人本是贤明之人，哥哥有着一颗爱民如子的心、妹妹则愿意提起剑刃守护人民，他们不愿见到子民们苦不堪言，兄妹二人为了拯救国家而四处奔走，邻国入侵的第四个月，先王遇刺驾崩，死前告诉了兄妹二人一个秘密、一个存在于小国里禁忌之地的秘密，这个秘密更是邻国攻打小国的根本原因......兄妹二人于禁忌之地中经受千难万险的考验，最终在彼此的信任和协助下，通过考验而获得了拯救国家的力量。”

菲尔像是在诉说世上曾发生的古老故事，那双琥珀色的竖瞳微微眯起，她看见一道又一道险阻，在通过一道又一道的险阻后，兄妹二人来到的最后的试炼：“......最后的一道试炼，对妹妹来说，则是将国家和她的哥哥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而对于哥哥来说，则是将妹妹和国家放在了同一个天平上，想要拯救国家，兄妹中就必须有一人做出牺牲，兄妹二人明白这一点后，久久无法做出抉择.....”

菲尔轻吸了一口气：“对哥哥来说，拯救国家就意味着牺牲妹妹；对妹妹来说，拯救国家就意味着牺牲哥哥。兄妹二人的体内流淌着先王的血脉，血肉相连的二人，早就将彼此视为生命中最重要之人，但二人的生命中，他们的臣民、他们的国家也是极为重要的存在，兄妹二人三天三夜未曾合过眼，为了通过试炼，二人在神明大人面前，说出了最终的抉择......”

菲尔缓缓呼出一口气：“兄妹二人之前商量好，拯救国家牺牲妹妹，也就是说哥哥要选择国家，而妹妹则选择哥哥，这样一来，哥哥才能继续活下去治理国家，但在神明面前，在妹妹说出自己的选择后，哥哥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妹妹.......”

听到此处，伊芙的嘟囔声传来：“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菲尔微笑着摇了摇头：“神明大人的态度一向难以捉摸，见兄妹二人都选择了彼此，神明大人像是被二人之间的情感打动，赐予了兄妹二人属于神明的力量。”

菲尔：“哥哥得到了看见未来的全知能力、妹妹则得到了永恒的不死之身，哥哥接替先王的王位，成为国家的摄政王、妹妹利用不死之身驰骋沙场，每一次重生都会令妹妹更加强大，兄妹凭借着神赐的力量平定了整个国家，并以此整合了整个大陆。”

那双琥珀色的竖瞳里倒映出公主沙场驰骋的身姿，残破的礼服、残缺的剑刃以及浴血的身姿，娇小的少女犹如战场上的女武神，以一己之力对抗万人军，因为是不死之身，无论身躯遭受怎样的创伤，在呼吸间就能被治愈，就算被魔法师们的法术轰杀至渣，也能在眨眼之间恢复肉身，少女征战于沙场的英姿，带给敌军深深的震撼，每次扛着残破不堪战矛、沐浴着鲜血回归故土的少女，在敌军中有着“骑士姬”的美名，但在故土的人民口中却成了嗜血的“穿刺公”......恐惧逐渐滋生，不过幸好有被人民爱戴的摄政王哥哥袒护，在那个战时的非常时期，她都是以民族的英雄姿态回归故土，但她其实很明白，自己这幅非人之躯能够带来的只有恐惧。

菲尔并没有诉说自己身为“穿刺公”的往事，她脸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之后，整个大陆统合为一个国家后，为了延续国家的存在，不让战事再燃，哥哥创造了神性机关来指引后代，而拥有永生的妹妹看着哥哥一日日衰老，度过漫长岁月并在他死后离开了她曾经的故土，空虚而悠久的岁月，已经将她的人性消磨殆尽，有一天她回到故土，请求哥哥的造物神性机关破除自己永生的诅咒，但神性机关的回答却是让她再次踏上自己征战过的土地，并承诺在她完成旅行后会破除妹妹身上的诅咒。”

“......”说到这里，菲尔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她能感受到身下伊芙安稳的呼吸声，菲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将伊芙的脑袋轻轻挪到沙发上，替她盖好保暖的毯子，在壁炉里添了几根干柴，生怕夜里的寒意会惊醒睡梦中的少女。

“然后...呢......”

菲尔转身准备离开时，却传来伊芙的呢喃声，她还以为女孩被自己的动作给吵醒了，转过身去，却察觉到一张睡梦中松懈的脸蛋，她笑了笑，瑰丽的琥珀色眸子里倒映出伊芙可爱的睡颜，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啊...我就再次遇见了哥哥，当然还有伊芙你。”

伊芙的父亲大人，正是那位摄政王的转世，在菲尔的引导下，他也曾记起上一辈子的往事，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把自己和摄政王的角色重叠，这一世的他不再是什么摄政王，菲尔也不再是什么公主大人，他们二人，只不过是普通的夫妻罢了。

无论是公主，还是骑士姬，亦或是穿刺公，那都是菲尔的往事了，正如她所言，她是不朽者，是穿刺公，血族的始祖大人，也是第一位真正意义上做到永生不死的“人类”，不过在她看来，这份永生不死，至今为止仍是一个诅咒。

可以说如今的血族们，都是那个古老王国的后代，这也是为何菲尔位于血族顶点的众多原因之一。

菲尔注视着沉睡的伊芙，嘴角的笑意愈浓，伊芙是她的挚爱，是她的丈夫、她前世的哥哥生命的延续，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伊芙活下去：“晚安，伊芙。”

“......”伊芙安稳的呼吸声回荡在客厅之中，像是在无声地回答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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