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无前

风舍予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刚刚还在空中，眼前却瞬间换了一副景象。

“幻境吗……”

虽然非常清楚现在的情况，但风舍予的目光仍然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抓住。

他的眼前，跪着他的至亲。

他的父亲。

身上绑缚着绳索，往日里高大威猛的父亲，此刻却只能低垂着头，一身的囚服也脏兮兮的，可怜地等候着审判的降临。

风舍予的眼睛在颤动，是在可怜父亲受到的对待吗？

绝不。

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父亲对他，那真切的爱意。

即使如今的他只剩下了半颗心脏，依然会对这个称职的父亲，报以最诚挚的敬意。

耳边传来哭喊声，风舍予转向声音传来的背后。

背后是另一副景象，与风舍予被绑缚的父亲，仿佛是两个世界一般。

两个世界被一条线所分割开来，而风舍予，正站在这一条线上。

另一个世界的景象，不像风舍予的父亲那样一成不变。

刚转过身的风舍予，映入他的眼帘的，已经是听不见哭喊声的场景了。

无数衣不蔽体的人们，有气无力地在荒芜的大地上前行。

他们拄着树枝抑或竹竿，朝着不知道目的地的方向前进着。

持续地，人群中一个又一个的人倒了下去。

他们身边的人，或许是他们的亲人吧。试图呼唤倒下的人，却喊不出什么声。

而倒下的人，也没有再站起来过。

即使没有走到这些亲人的面前，即使没有看到他们流下的泪水，风舍予依然能感受到，他们深切的悲痛。

只是，不论哭泣，还是嘶哑，他们都已经没有了这样做的体力。当然也包括将尸体埋葬。

艰难地站起身来，迈着更加艰难的步伐，人们继续向着前方前进。

风舍予平静地望着人群留下的背影，眼中的景象也随之一变。

一群衣着华丽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雕梁画栋的宫殿，颜色诱人的食物，婀娜多姿的舞女，肆意猖狂的笑声，无一不在展示奢华。

这样的场景没有在风舍予的眼中停留太长的时间，马上又变了样子。

一对夫妇在贫困的家中被一个高大的壮汉踢倒在地，而他们年轻貌美的独生女儿则被另一名壮汉拦腰抱住，抱出了房子。在踢倒夫妇的壮汉走出房子之后，一个啃了几口的梨子被扔了进来。被踢伤的夫妇只能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来到门口，只想再望一望女儿的面容。扶住了门框的夫妇俩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女儿的面容。

他们的女儿被扔在了门口，眼中已经失去了神采，口鼻处鲜血淋漓，牙上还死死地咬着一块血肉。同样鲜血淋漓的，是她的脖子，一道深刻的刀伤，将大量的鲜血释放出来。

夫妇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哀嚎，一个人影就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一个少年，跟之前坐在宫殿里的那帮人一样，衣着华丽的少年，提着一柄钢刀站在了夫妇俩的面前。

将老妇人的尸体踹开，再将老父亲的尸体拖出来，少年一脸狰狞，高举钢刀，将尸体斩了首。

一脚将首级踢开来的少年，扔掉了钢刀，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臂，嘴上骂着什么，气汹汹地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吹干了地上流淌的血液，吹动了屋子上盖着的茅草，吹在了风舍予平静的脸上。

又有几片新绿的树叶被风吹过，风舍予眼前的景象再度变换。

风舍予不再凝视着前方，而是抬起了头，望向蔚蓝的天空，漂浮着的云朵。

耳边又传来了哭喊声，还是和最初所听到的哭喊声，完全不一样的哭喊声。

风舍予没有去理会，而是重新转过身，看向了跪着的父亲。

这一次，父亲的身后，也出现了“舞台”，开始上演“好戏”了。

从回廊的那一边，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款款而来。

风舍予当然也认识她。

毕竟是将他生下来的，他的亲生母亲。

她的脸上，挂着十年如一日的淡淡的微笑，给人亲切感。

她的莲步轻移，看了十几年的风舍予非常熟悉。

同样熟悉的，还有她的手掌。

不知何时，母亲的身影已经越过跪着的父亲，走到了风舍予的面前。

轻轻抬起右手，抚在了风舍予的头上。

母亲的身材虽然不矮，却仍然比风舍予低了半个头的身高，维持摸头的动作，并不十分轻松。

风舍予没有去阻止眼前的母亲，即使现在头上被抚摸所产生的触觉几乎与当年一模一样，他的脸上还是波澜不惊。坚定的眼神，在告诉母亲，自己的答案。

眼前的母亲明显明白了风舍予的意思，迅速在眼中蓄起了泪水。

虽然为人母亲几十年，但现在这楚楚可怜的模样，绝对是能让天下男人为之效死的程度。

风舍予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缓缓地，摇了摇自己的头。

感觉到头上那双温柔的手被抽离，风舍予睁开了双眼，看见了母亲跪拜在自己脚下的身姿。

不再雍容，也不再华贵，乞求的样子，只有狼狈。

风舍予的耳中，哭喊声依然在持续，一声声撕心裂肺，一声声肝肠寸断。

一束光，从风舍予的背后接近过来，聚合在风舍予的右手中。

待光芒成形，消散开来，一柄金灿灿的斩马刀被握在了风舍予的手中，上面还镶嵌着价值连城的珠玉。

迈动步伐，风舍予离开了两个世界的交际线。

站到了父亲的身旁。高高举起手中的斩马刀。

跪在地上的母亲来不及站起身，双膝在地上拖行，将自己拖到了丈夫的身边。

风舍予知道，她这么娇贵的身体，膝盖绝对已经磨破，但她只在乎跪着的丈夫，以及自己手中的这柄刀。

只见母亲依托父亲的身体，将自己支撑着站了起来，然后整个人盖在了父亲的背上。

抬起头，母亲悲愤的神情被风舍予尽收眼底。那满脸的泪痕，就是对风舍予最有力的控诉。

风舍予没有再闭上自己的眼睛，而是尽可能地将眼睛瞪大，目视前方。

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的犹豫，刀刃干净利落地斩下去，两颗头颅随之滚落在地。

头颅落地的同时，风舍予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换了样子，就连身体所在的位置，也变成了半空中。

风舍予马上反应过来，这就是自己刚才在空中的位置。

幻境已经解除了。

但危机还没有解除！

不等风舍予落地，一条由魔力幻化而成的蓝龙由下而上冲向风舍予，带着杀戮的气息。

体内的魔力循环有些紊乱，但不是大问题。

风舍予在空中调整了一下姿势，在与蓝龙近在咫尺的同时，猛地踢出一脚。

肉体的攻击与魔力正面碰撞，却丝毫不逊色。

蓝龙被踢飞，然后消散在空中。

但蓝龙可不只有这么一条。

风舍予平稳地落到地上，就已经被无数的蓝龙包围了。

无数的蓝龙肆意破坏茂密的原始森林，也同样袭击人，但是仔细一看的话。

“无差别攻击……吗……这可真是闹得挺大呀。”

风舍予嘴上感慨着，另一边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然后发现了造成现在这一情况的元凶，远处散发着蓝光，而且漂浮在空中的荆刘俊。

仍然有蓝龙不断从他的身旁幻化而出，如果继续下去，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些蓝龙虽然破坏力十足，本质上却只不过是魔力幻化而成的产物而已，并不是什么棘手的存在。

既然如此，就没有继续观望的理由了。

一小阵尘土飞扬，风舍予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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