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魔王也很麻烦

“晚安，愿你有个好梦，菲诺。”米亚低头亲吻手机。

她撕掉面膜站起身，银色长发娓娓滑落肩头，与她那身黑色的裙裾完美相应，衬托出袅娜的身姿。在魔族中米亚的年龄算不上号，但作为人类少女看待的话身材绝对是一流的，只是胸有点平。戴上耳环穿着礼服，连尾巴都不遗余力的扎着蝴蝶结的缎带，整个人气质陡然一变，半分钟前她还是个嘻嘻哈哈的小女孩，如今则已是万人之上的强者，举手投足间都多了些雍容，就像菲诺一直想象的那种不怎么离家被人前呼后拥的大小姐。

“魔王大人，是时候了。”女仆轻轻敲门。

米亚推开门点头示意，“走吧。”

菲诺结束了她的战斗，现在也该米亚奔赴属于自己的战场了，她威风凛凛地踩着高跟鞋踏着沉重的步子，胸怀要守护菲诺的壮志。

魔王城宴会厅，镶着金边的长桌上，光明如镜的三文鱼肉亮的像是大理石，围着它的是照烧河豚，炭烤鱿鱼，还有龙虾刺身，酒壶中冰着醇厚的清酒。即使胖厨师不在魔王城，这里的餐点依然是一等一的水准。

烛光摇曳着点亮客人的面孔，周围稍远的地方是一片黑暗，那里隐藏着许多的女仆，只需要打个响指就能得到最周到的款待。

“非常不错的味道，魔王大人。”德启拉慢悠悠地举起酒杯，“请容许我敬您一杯。”

“有段时间没见了，总感觉你像是瘦了不少。”米亚回敬他，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这个男人是魔族的大将之一，虽然长得英俊潇洒，却总有种看不透的阴翳眼神，米亚非常讨厌他的脸。但作为魔族如今的王，收到大将的宴会请求米亚还是必须给他这个面子的。

“因为在前线吃不到什么好东西啊，士兵们都过的太苦了，看到这样的食物，我反倒没什么胃口，只会想起我的部下们不得不去吃人类来充饥。”德启拉说，“不过我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也就会结束了！”

魔族所在的西方大陆，被人类称作是诸神废弃之地，大半都是荒芜的黑色土地，树木都长的奇形怪状，任何能结果实的树都在这里无法存活，大量的魔族都围绕着仅有的几块还算勉强丰饶的土地生存。

为了取得更好的资源，魔族选择向大陆东方人类的帝国入侵，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进行了很多年，魔族最近隐隐取得了上风，德启拉作为大将功不可没。

“是的，胜利必将属于我们魔族。”米亚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真希望王上也能看到这一幕啊。。。”德启拉喝了一口酒，眼睛里露出迷惘的神色，“请不要责怪我，其实我更愿意称呼您为公主殿下，在我的心里，魔族的王永远只有那个人。”

几乎所有现存的魔族都称呼米亚为魔王大人，这个称呼正确的叫法应该是代理魔王大人。从先代魔王传递给下一任，中间必然需要一个继任的过程，所有的魔族将汇聚到一起，在万人朝拜之中王冠由先王亲自戴在下一任的头上。

米亚没有这个步骤，她的头上空无一物。魔族们都知道公主殿下现在是代理魔王，只有很少的人才见过她，大部分人和德启拉一样，更加认同的是米亚的父亲，那位如今沉睡中的魔王。

米亚只有五十岁，在魔族中这是个如同婴儿的年纪，她是被迫上位的。父亲在一年前的某次征战归来便陷入沉睡，化为了一颗巨大的茧，魔族中的老人们说这是神的诅咒，人类那里还留有神用来杀死魔的诅咒。

魔族还在和人类战争，不能没有领导者，于是还没有任何准备的米亚仓促地坐上了这个位置。

说是尊贵至极的魔王，米亚实际上受到多方的牵制，比如魔族诸位大将，再比如先王留下来的那批长老，她并不自由，甚至连离开魔王城出去走走都不被允许。她的身体里流着魔族最纯粹强大的血，人类还手持着能杀死魔王的武器，在她成长为至强的魔王之前必须被严格保护起来。

保护？其实应该叫做软禁才对吧？

“没关系，父亲是有史以来最好的魔王，如果他没有中诅咒，战争早就被他所终结了，我不认为自己能超过他，你想怎么称呼我都可以。”米亚回过神来。

“所有魔族都在等待着魔王归来的那一天，您是位公主，公主就该漂漂亮亮的吃喝玩乐，前线的事情有我们这些大将，您没必要参与。”

“你似乎话里有话。”米亚淡淡地说。

“我回来的时候收到了沃尔夫冈的消息，他说了您要求他改变作战计划的事情。”德启拉微微皱眉。

“我都忘了他是你的下属了。”米亚恍然大悟，“你是觉得我越过你直接指挥你的下属，令你不快了么？”

沉默了几秒钟，德启拉很简单的承认了，“是。”

“即使我是代理魔王，也仍旧是个魔王，指挥魔族的人有什么问题？”米亚不悦的说。

“您这样会让我的面子很难堪，其他人会觉得是殿下觉得我的战略指挥有问题，所以才跳过我直接指挥。”

米亚轻蔑地笑笑：“我可不记得我们魔族有人类那么多的讲究，面子是什么？好吃吗？如果它是个很好吃的东西，我就向你道歉。”

“我在好好的和您沟通，您却用嬉皮笑脸的态度来回应我？”德启拉不动声色。

“我留着的血来自父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冷酷，果断，高傲，对所有人他都是这个态度，即使那是神。女儿继承爸爸的一部分性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米亚微笑，“我觉得这是件没什么必要放在心上的事，如果你找我来聚餐只是为了这个，那么我觉得现在我们该一言不发的吃完东西不要浪费，然后各自回去休息。”

德启拉低头看着酒杯一言不发，米亚不知道他是不是内心在纠结要不要继续争论下去，可在她看来这确实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听说了一些事情，”德启拉深呼吸，慢慢地说，“一些关于您的话。”

米亚心里一跳，不动声色的问：“什么事？”

“传言说您偷偷地把手下的人调往人类的地盘。”

“可笑！我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意义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魔王对魔族做出不利的事情，任何魔族都有权利弹劾魔王！我能肯定，那些话是真的！”德启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这些东西不是那个胖厨师做的，我来过许多次魔王城，每次吃的都是一样的味道，这次不一样！他是不是被你派出去了？”愤怒令德启拉已经忘却了礼仪。

米亚没说话，紧紧捏着拳头。

“艾蕾娜呢？你让艾蕾娜来见我！”

“还有那个车技很好的车夫！我去问过了，他很久都没在魔王城露过面了！那些都是服侍魔王的人，可如今他们在哪里？？？人类的地盘上对不对！”

德启拉越来越张狂，他本来没打算说这些，只当是有人搞些对现任代理魔王不好的传闻。可米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他是为魔族征战百年的大将，上一任魔王都还对他抱有敬意，一个只有几十岁的小姑娘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够了。”米亚低声说。

“你背叛了魔族！”

“我说，够了！”米亚无法克制的怒吼。

空气诡异地震动起来，看不见的黑暗里，房间的窗户上炸开一个又一个蛛网形的白斑，长桌在一瞬间碎裂，连同那些银制的刀叉盘碟，它们被暴力扭曲成一团银球。德启拉坐着的椅子也没能幸免于难，它被炸的四分五裂，这位魔族大将再一次很没体面的丢掉了他的面子，一屁股摔在地上。

厨师们精心制作的餐点纷纷扬扬的坠地，全都完美地避开了菲诺，龙虾头砸在德启拉脑门弹了下他的鼻子。

烛光早就熄灭了，德启拉却能看清楚米亚的眼睛。

仿佛碧蓝色的大海涨潮，带着冰冷的寒意，在黑暗中是唯一的光芒。

身为王蛇的德启拉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恐惧，但此刻，在那双眼睛面前，战栗是他唯一的本能。

暴怒令米亚无法抑制住地现出了原型，好在这里是一片黑暗，没有人能看清楚她的样子，女仆们颤抖着匍匐跪地。

“我做什么事轮不着你来管，如果不是看在艾蕾娜的面子上，我会直接杀了你这卑微的蛇！”米亚凛冽地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现在，滚！”

号称不败王蛇的男人几乎是用爬的逃离了魔王城，如果再慢一些说不定魔王会真的动手，那时候他可没信心能打赢这种怪物，退一步海阔天空，他还有很多未竟的事业要去做。

餐厅里女仆们都被屏退，米亚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她捡起一瓶还没碎掉的酒，只手褪去瓶塞一口狠闷。

她过的并不快乐，像德启拉这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了，米亚应付过许多不服气她做魔王的家伙，其中有些人甚至隐隐有着造反的念头。

魔王什么的是那么好的职业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反倒觉得很无趣，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折腾些什么。大人的世界真的很烦恼，为数不多能够任性开心的时间，也就只有和那个可爱女孩聊天的时候了。

米亚点亮手机看着桌布上的照片，笑的很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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