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我就是我啊

吟游诗人，一个浪漫的游子职业。

他们是音乐的天才，无论是来自高贵而富有的家庭，亦或是来自低贱而穷苦的家庭，他们凭借着自己的智慧与热情把故事变成歌谣，带给每一个热爱世界的人。盛开的花园里，城市的广场上，郊外的牧场里，他们的身影伴随着弹唱声无处不在。

他们每个人都有只有自己才会讲述的故事，只有遇到了真正喜欢的人才会讲给他们听，那时候就会是浪漫的邂逅。但他们也有许多故事是大家都会讲的，彼此用自己独具特色的声音把相同的故事演绎出不同的韵味。

有那么一个故事，是所有吟游诗人都会传唱的，那就是水耀之都艾菲梅拉。

每一个来到帝国王都艾菲梅拉的人都会被她的华美所震撼。从北部奔腾而来的雷布恩河在进入大海前有着一处明显的断层，形成气势磅礴的瀑布。在河水经过瀑布的奔流再次行进了很长一段距离以后，就会来到纵向长度数十倍于以前的入海口，水势随之逐渐趋于平缓。然而这里的河底很浅，四处小型的垂直河底使得刚刚经历过飞流直下的河水再次历经四次小瀑布的坠落，最终才能离开这片不平静的地方向前汇入大海。

艾菲梅拉就坐落在这片平缓的入海口上，整座城市从瀑布前河水逐渐平缓的地方开始，用巨大的围墙直入河底建造，令河水从城市中穿过，形成奇特的水上城市。小舟成为了这个城市里最常见的交通工具，稍微有钱一点的人会有自己家独用的船和船夫。

作为一座临海城市，它拥有帝国最大的商业港湾，灯火通明的庞大海港每天要吞吐上万条来自各方的大型商船和不计其数的中小型船只，无数物资人流汇聚于此又运往前线，从黎明到深夜永不停歇，如同帝国的心脏，将活力输送到全国各地。

一艘客船缓缓靠岸，历经数日的行程终于抵达终点，旅客们纷纷提起自己的行李走出船舱，一时间甲板上人满为患。

脚尖终于落在地面上，久违的大地让菲诺有种获得了重生的畅快，她蹦了两下以确认自己确实是踩着坚实的地面。

她第一次坐船，在此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晕船是这样一种难耐的痛苦，这几天每天都吐了好久，可把艾蕾娜给忙坏了。

“是不是觉得像是获得了新生？”艾蕾娜提着行李箱跟在菲诺后面，看到菲诺的动作，她大致能猜出来菲诺的心情。

“这辈子我再也不会坐船了。”菲诺认真地说着，举起四根手指，“我发誓。”

“迟早会再坐的，船是种很好的交通工具，没有什么比它更适合长途旅行了。”艾蕾娜对菲诺撒娇的言论不置可否。

“要是这里有火车或是飞机就好了。”菲诺瞥了瞥嘴说，她也知道有时候为了赶路一定会再坐这种讨厌的东西，下一次要不要试试以前听说过的橘子皮疗法呢？

“那是什么？”

“我原来世界里的交通工具，很方便的。”提到以前世界的东西，菲诺有种给异世界人上课的自豪感，“火车是种在铺好的轨道上跑的大钢块，速度大概是马的六七倍。飞机是可以载着人飞的像鸟一样的铝合金，比火车还要快上几倍。”

“。。。很难想象钢铁材质的东西可以用那么快的速度行动，甚至是飞上天。”对于未知的东西，艾蕾娜感到有些不可思议，“都是人类发明的吗？”

“嗯，仅仅用了两百年，人们的工具就从马车和船进化到火车和飞机了。”

“您的世界里，人类的文明好像很强大。有那样优秀的工具，打仗应该很厉害？”

“有过两次世界级规模的战争，伤亡人数合计超过了一个亿。”作为曾经的文科生，菲诺对这些东西信手拈来。

“您也参加过？”艾蕾娜似乎很有兴趣，连连发问。

“那都是一百年前的事情啦，我还没出生呢那时候。”站在她的角度来看艾蕾娜的提问很好笑，艾蕾娜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很认真，这让菲诺觉得自己就像一位正在给学生解惑的老师，她忽然觉得自己很伟大。

“那火车还有飞机什么的。。。您能造出来吗？”艾蕾娜继续问道。

艾蕾娜并不是对菲诺所说的异世界人类科技有兴趣，她只是想知道那些优秀的东西菲诺会不会，如果菲诺能够建造这些东西，对魔族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道具，那时候即使违背魔王的命令她也会抢在菲诺造出来之前先暗杀掉她。

“你也太高看我了。。。如果再晚几年召唤我说不定我会带着些那方面的知识过来，但我是文科生，那些工科的东西多半与我无关，所以没机会啦。”菲诺笑了笑说，她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感慨引发的讨论，差点决定了自己的生死。

艾蕾娜放心了，但这个话题她还想多聊一聊。

作为被魔王指派过来担当为菲诺服务的女仆，多数时候艾蕾娜都自诩自己是冷静的旁观者，忠实又敬业的执行任务，所以才会对菲诺那么上心。不过在她的眼里，菲诺是个很弱小的人类少女，除了长得很可爱以外就没什么特质，只是经常在战斗结束后一个人藏起来，就像一只舔袛自己伤口的猫。

如果菲诺能造出火车飞机，那么艾蕾娜还会高看她一些，可惜她不会。这样一个平凡的人挂上勇者之名，何德何能可以讨到魔王的欢心？

“您觉得这边的世界，和你的世界，哪里更好一些？”艾蕾娜问了一个她认为很难回答的问题。

“我的世界。”菲诺想也没想。

“可您说过在那边只是个普通的学生，没什么特别的。而在这里您是勇者，您有异世界更先进的知识，是传说中的救世主，大家都以您为荣。看看您的衣服，水手服，针织衫，百褶裙，这些都是您告诉我我才能做出来的，我们把这些纸样给做衣服的商人，他们就能做出最受人欢迎的服饰，现在城市里有多少人穿的都是您说出来的？您只靠收这些专利费都能成为最富有的巨商。”艾蕾娜说，“或者我们再说的难听一些，假如明天魔族攻破了防线濒临帝都城下，皇帝带兵迎战阵亡，接任他的也许不是他的子嗣，有许多人更愿意推举您去当国王，这样的结果都是可能发生的。为什么觉得这样的生活比不上您原来的世界？”

菲诺没想到一向话少还扑克脸的艾蕾娜今天会忽然这么健谈，她低下头默默的思考。

让艾蕾娜做这些衣服出来只是想要找回过去的感觉，因为在学校里时菲诺的校服就是这样，她依然在留恋那个世界。如果不是被召唤过来，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心仪的大学，十年寒窗终有回报的时候，人生才刚刚丰富起来。

但那些都没有了，现在她是一个被召唤到另一个世界，要去讨伐魔王的勇者，就像一个古老的童话。她读过很多书，有许多的穿越故事喜欢讲主角带着现代世界的故事开疆扩土，赢得金钱地位美人归的故事，再废柴的主角都会变得闪闪发光惹人喜欢，这类故事很受人喜欢，因为大家的生活总有不如意，看主角一路风光无限当然会觉得很畅快。

可是菲诺不喜欢这样的故事，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个平凡的人，普普通通的又有什么不好呢？非要变得牛逼哄哄才算个人吗？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里的人会那么喜欢我们那边的衣服，变得很有钱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菲诺轻声说，“但就算我很有钱，很有名望，对我来说最好的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世界。”

十七岁的人有没有考虑过漫长的人生该怎么走？菲诺从没考虑过，她骨子里是个简单的女孩，没有那些花花肠子，更不会妄想言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她只是想要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能和那个人幸福的走完一生就很好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我觉得无聊了就会神游，妄想自己是个天才，课堂版上老师写的东西我简单瞟一眼就会了，只能无聊到睡觉。这时候老师就会走过来啪的一敲我桌子，我站起来淡淡地看他一眼，站上讲台把那道函数题解了，用的是连他都看不懂的方法。从此以后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上课我爱干嘛干嘛。”菲诺想起来自己以前的妄想，露出会心的甜蜜笑意，“可是那样的人就不是我了嘛，我本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啊。虽说现在莫名其妙被召唤到异世界，意外的变成了富豪，会有很多人爱慕这样的我吧？如果哪一天我成功讨伐了魔王追求者会多的能堆成山，可我根本就不喜欢这些。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啊，我根本就不愿意去当什么勇者去战斗，我把这边的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梦醒了的时候我就还是那个我，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我希望会有一个人喜欢那样原原本本的我，只会穿着校服写作业的女生，而不是你说的那种被包装起来华丽堂皇的人。”

“。。。你真是个没有胸怀大志的勇者。”艾蕾娜这次没有用敬语了，不知道恨铁不成钢还是对菲诺的鄙夷。

“我的大志就是有个人喜欢平凡的我，即使我是穷光蛋请客只能吃最便宜的餐点，他也会接受，愿意和我一起为柴米油盐酱醋茶烦恼。”菲诺喜笑颜开，漂亮的眉毛弯成两只月牙儿。

心情忽然很好，大概是因为来了这边以后一直都没有对什么人吐露过心声，一旦说出来就畅快的不行。菲诺蹦蹦跳跳的走了几步，转过身来掂着脚尖看着艾蕾娜。

“明天不是还要去见皇帝的吗？总不至于想要今晚露宿吧？快走快走！我今天还想吃些烤肉！”

“晚上吃那么油腻的东西会发胖的。”艾蕾娜皱眉。

“可是你说作为凯旋的奖赏可以任由我吃东西的！不许反悔！”

“我又没说禁止您今晚放松一下啊。”

菲诺欢呼着小跑，一会儿踩在路边的花坛上走的摇摇晃晃，一会儿又站在路中间转几个圈，裙摆像是花一样旋转。她一点都不在乎路人的眼光，要是有人盯着她看，她就回给对方一个爽朗的微笑，把自己的好心情传递出去。她是个很美的女孩，天然去雕饰，来了这边没有那么多的化妆品给她用，每次都只是随意的打理一下自己，全靠衣着衬托，可即使如此她也漂亮的让人惊叹，被她微笑相对的年轻人会脸红着默默撇开视线，没理由的收下那份好意，也变得心情雀跃。

漂亮又爱笑的女孩真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物种！今晚路过港湾街散步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艾蕾娜提着行李箱默默地提着行李箱跟在菲诺后面，看着这个女孩疯疯癫癫的欢笑。她开始觉得这女孩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了，说不定魔王大人早就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那么喜欢菲诺。

洒脱的人不少，又潇洒又可爱的却很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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