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战鼓之心

艾菲梅拉下起了雨，瓢泼大雨打在朱红的屋顶，屋檐上飞落的雨水几乎连成了一长串的水珠。白色的雾气氤氲能见度极低，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在这种天气出门显然不是什么好选择，不如趁机多休息一天喝喝茶看看书。

身披白甲的骑士们腰插长剑步入钢栏大门，步伐整齐划一，并没有因雨势而有任何怠慢。骑士们踏过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在大楼前停下深鞠躬，随后散开为两队夹道，右手按着剑鞘目视前方。

没过多久，浓雾中出现了三个披着黑色雨衣的人影，他们的步伐极其稳重，步调完全相同，疾步走过步道推门而入。先前的骑士们立刻锁住大门，藏匿在四周草木里的隐蔽角落，将整栋大楼围得水泄不通。若是有任何人试图接近这座建筑，那么骑士们不会问一句多余的话，立刻就地诛杀。

大厅里是一张可以供二十人同时落座的圆桌，三个人褪去雨衣，各自坐在一角，彼此形成三角的点。他们的身份特殊，如果光明正大的私下集会，未免有谋逆之嫌，唯有趁着这种没什么人出门的天气才好行动。

“那么，让我们讨论一下这次帝都夜袭事件的问题。”首先开口的是年龄最大的老人，一头极有层次感的褐发令他并没有平常人那般白发苍苍的老态，反而显得很精神，声音沉着而威严。

老人的名字是查尔斯，负责守护帝都的圣剑骑士团团长，被称为剑圣级的男人之一，也是在座三人唯一没有携带武器的人。对他而言，任何可以拿在手里的东西都能算作是剑。

“守卫帝都是你的责任，为什么要找我们来谈论这件事？”面色白净的年轻人并没有给查尔斯面子，冷冷地盯着他。

帝国远征军大将斯卡塔赫，所有前线作战的帝国军统帅，身负多重光环的他并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勇猛，而是看起来有点阴柔气，皮肤白净眉宇挺拔，这样的人放在地球上应该是偶像剧的男一号，但他也是负有剑圣之称的人。

斯卡塔赫厌恶查尔斯，他觉得让一个老人坐在圣剑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上是错误的，老人就该行将就木的躺在椅子上喝茶看书感慨人生，越活越年轻精力旺盛地亲自赶赴每一件事只会断绝年轻人的升官路！

“我想。。。并不是出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而是有些奇怪的东西需要让我们都知道。”男人扶了扶镜框，眼镜下的目光锐利，但在看向其他两人时立刻微微眯起像是含着笑意。在场中他是地位最低的人，有必要对其他两位前辈表示尊敬，“我应该没说错吧？查尔斯阁下？”

罗伊，帝国冒险者公会会长。这个世界的冒险者更多时候扮演的是一种类似民间自发组织起来的警察一样的职务，由于和前方魔族大战的关系，帝国军队的多数精锐都抽调去了前线，维护内部治安解决一些小问题的责任就交给了冒险者公会，有些时候他们也会扮演佣兵的角色受帝国雇佣去打仗。在以前冒险者公会不是国家管理的组织，偶尔会出现些纪律问题，但在国家彻底接手并给予资金注入后变得越发稳定，享有一定对内权利的冒险者公会也成为了很多平民百姓向往的公务职。

罗伊看起来更像个读书搞研究的学着，看起来远比斯卡塔赫还要柔弱，但剑圣之名，他同样占据一席。

这是一场三位帝国剑圣的会面，起因来自于查尔斯的邀请，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算在他们各自的公务之内，只有彼此才知道，甚至是皇帝也被蒙在鼓里。

“做文职工作的人，果然会比较细致。”查尔斯赞赏的笑了笑，“在两天前的夜袭事件中我亲自参与了对莫名出现在帝都怪物的围杀，成功活捉了两只怪物以当做实验体，交给骑士团的医生进行解剖。众所周知，帝都周围已经几十年没有出现过野生的漏网魔族怪物，当我收到消息时第一时间就怀疑事件的非偶发性。这两天里我召集了当晚所有的西城区卫兵，参与战斗工作的骑士团骑士，还有救援的医生，我要求他们把当晚的行动所见全部书写下来，对于有疑点的地方我挨个问话，随后我又走访了各处得到不少的情报，而今天医生的检测报告出来了。”

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亲自走访所有可能的证人是件极其庞大的工作，但这确实是查尔斯做事的风格，严谨，冷静，雷厉风行又十分极端，唯有他这样的人才能成为圣剑之名的骑士团长，斯卡塔赫和罗伊都自认做不到。

查尔斯环视两人，“怪物的血液样本呈现出完全一致的序列，经过对比发现，这比我们以前采集到的各种魔族血液样本的等级更高，很可能是一个地位极高的魔族大将制造了这批怪物随后投放进行夜袭的，这个人很可能趁机已经混进了艾菲梅拉！”

斯卡塔赫冷峻的脸终于出现些许动容，沉声说：“不能仅凭一份检测报告就下这样的推断，如果真有那么一个魔族混进来会是很恐怖的隐患。”

“查尔斯阁下不会轻易做出结论，他向来都很稳健。”罗伊沉吟片刻，“是因为问话中有可以确凿的情报？”

“西城门是首先发现问题的地点，当天值班的卫兵全部都被感染且遭到骑士们的讨伐，没有第一目击情报。”查尔斯说，“很侥幸的是，我在问到一个教堂修女的时候，那个修女说有一个卫兵送来了一个受伤的银发女孩，因为离西门很近教堂经常值班卫兵经常下班的时候过来慰问，所以她认识那个卫兵，是值班的人。而在这之后，又有一个医生和我说了个很有意思的事，他在那个教堂里带走了一个银发女孩想要帮她找妹妹，中途遭到了怪物的袭击，他明明记得自己的胳膊被砍断了，却在之后被治愈，怪物也被杀死。这种可以即刻治愈短肢的能力，与魔族中高阶大将强大的再生能力非常接近。”

“只是检测报告可能还不足以说明什么，但加上这两件完全是由同一个女孩引起的，那么有人混进来的可能性非常高！”罗伊神色严峻，“我能想象得到是她投放怪物故意袭击自己引起卫兵的同情心，绕过了艾菲梅拉的守备！”

查尔斯点点头，看向斯卡塔赫：“我们中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魔族各种族的特性，对于这个银发的女孩，你有什么头绪？”

斯卡塔赫皱眉思索了很久，“魔族的大将很多我都交过手，可是女人真没几个，也没见过有类似这样能力的。除非她不是什么大将而只是个比较强一点的魔族，那么最接近的魔族可能是会变化形态的女巫族。”

“说下去。”

“那个种族只有女性，数量非常稀少，她们是继承了人类一部分血统的魔族，生来就拥有人类的外貌，并且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外貌，无论是声音，皮肤，体型，全部都可以和本人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会变戏法的女巫。”

“如果是这样的敌人。。。那根本不可能发现！她随时都可以变化成任何一个人的样子来躲避搜查，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很可能身边的人就已经变了！”罗伊惊叹。

查尔斯沉默片刻，忽然撑着桌子看向斯卡塔赫：“上一次我们交手的胜负是什么？谁赢了？”

“我们之间没有胜负，永远都是平手。”斯卡塔赫冷冷地说。

查尔斯又转向罗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能见到查尔斯阁下我很荣幸，可以请您有空时指点一下我吗？”罗伊立刻说。

“看来至少在座的我们，都还是我们。”查尔斯缓缓坐回座位，“如果这个家伙的目的不是我们，那只有可能是皇帝陛下。最近这段时间，我们每隔一天就需要重新会面一次，每次都要确认身份，皇帝身边的人由我来安排照顾。”

“搜索敌人的工作就交给我！”罗伊站起身环顾两人敬着军礼，“无论是查尔斯阁下的骑士团还是斯卡塔赫将军的士兵行动都会太过显眼，冒险者公会的人都是普通人，由我来操作不会打草惊蛇。银发并不是个很常见的发色，如果她以为艾菲梅拉的守备力量是这么简单就能突破的而大意的保持原貌，那就大错特错了！”

“即使你动员所有力量也不可能完成对整个艾菲梅拉的盘查，光是每天船舶进进出出的人员流动就不知道有多少，敌人还是可以改变自己外貌的角色。”斯卡塔赫难得的对这个后辈说上了话，同为剑圣，他既不服气上面那个老头子和自己一个地位，更不服气下面这个比自己还小八岁的年轻男孩，但在国家大事面前，他还分得清什么重什么轻。

“我会把我的真实之镜暂时借给你，手里能出借的一共有八面。”斯卡塔赫说。

“感谢将军！”罗伊的兴奋溢于言表，躬身谢礼。

“别给我弄坏了！上一个打碎镜子的家伙现在正在北边的荒地里挖土豆，我不希望到时候得亲自把你送到那儿去！”

“一定一定！”罗伊点头哈腰，神色诚恳，眼角满是笑意。

作为最年轻的剑圣他仅有二十岁，虽然坐上了冒险者公会会长的位置，但要想爬到更高的仕途，这还远远不够。这次的事件如果罗伊能做的很出色，那么他会有很大的机会拉近与其他两位剑圣的距离，这样说不定就能借此跳槽成为帝国军的管理层而不是当个执法总管了。

“解决完了正事，我也该说一些题外的话。”查尔斯左右看了看两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勇者。”

“勇者？”斯卡塔赫轻蔑的笑笑，“不过是个拿来安抚平民的玩具，去一些垃圾场一样的地方战斗赢了几次就以为自己见过真正的战场了？我敢说把魔族的肠子挖出来甩到她身上就能让她尖声大叫。女人就该滚回去带孩子，打架是男人该干的事。”

“如果你这话敢放出去会有很多女性跳出来指着你的鼻子大骂的，即使是我的骑士团也有女骑士，这个时代的女性们都很杰出，从不认为有男性干的事情是她们做不了的。”查尔斯说。

斯卡塔赫冷哼了一声，他之所以不喜欢查尔斯就是因为他总和自己唱反调。

“我听说勇者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像白花一样单纯。”罗伊想了想说，“在我的想象中她会是个爱穿白色棉布裙子的女孩，脚上是蕾丝边的白袜和方口鞋，会提着花篮招着手朝我跑来，缠着我要我给她戴上编织的花冠。”

“那是你的玛丽苏梦中情人，而不是肩膀上扛着刀的勇者。”斯卡塔赫瞥了罗伊一眼，“你在不知不觉中暴露了自己的男人性癖，我猜你肯定没结婚。”

“看来你们都还没见过她，我也没见过。”查尔斯笑了笑，“以前勇者去了那么多次前线都是自己独来独往，这次会跟着重型魔弹炮加入大部队行动，斯卡塔赫你应该趁机见见她好好和她聊聊，以免你总是对勇者是个女孩这点充满偏见。”

“没什么好聊的，如果她能打赢我说不定我会坐下来和她喝两杯，可我听手下的人说她像是得到了幸运的眷顾，每每都赢的极其轻松。一路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人，只会自大的死在苦难的路上。”

查尔斯耸了耸肩，沿着桌面划出去两封华美的邀请函，“虽然是个忙碌的时节，但我们还是应该抽个空会会这位人类的希望，能够让我们四个人共聚一桌的机会并不多。这是茶会的邀请，一会儿我会让人再给勇者送一封过去，明天两位请务必到场。”

罗伊拿着那张做工考究的邀请函，开始思索起明天要穿什么衣服好。他和两位前辈不同，是对勇者兴趣最大的人。

听说她只有十七岁，应该没什么人敢去追求她，罗伊觉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应该是合适的。斯卡塔赫说的没错，他并没有结婚，也许这次茶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也说不定。

要不。。。去提前见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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