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与剑圣的茶会

茶会上的气氛莫名带着硝烟味，这本该是一场前辈与后辈唠家常式的见面。菲诺不知道米亚是怎么了，每一句话都像是特意在引战，她拼命朝米亚使眼色，米亚恍若未闻。

查尔斯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一言不发。他的眼神并不像其他老人那样浑浊，明亮又精神，紧紧盯着米亚。菲诺不知道这个绅士般的老剑圣会不会下一秒就展示出他凶狠的一面，传闻中的查尔斯可以用任何东西当做武器，她提心吊胆的看着他。

“年轻人不该觉得可以仗着年纪能在老人面前为所欲为，老人也不该觉得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傲的不可一世。有人可以在二十岁的年纪成为剑圣，那么有更年轻的人也不算奇怪。”查尔斯的声音毫无波动，“你叫什么名字？”

“米亚。”

“你应该是个很骄傲的人，出生自某个高贵的家庭。”

“为什么这么说？”

“只有从小就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才会使你成长为一个带着傲气的人，你注定是要做大事的，有着过人的能力。如果我想的没错，你这么说话带刺不是因为别的，你从不看轻某个特定的人，所有人你都看轻。这样的人放在小孩子之间会被叫做中二病，但你不是。”查尔斯微笑，“我不怀疑你的确有和斯卡塔赫一较高下的武力，也不希望今天的茶会变成你我间的战斗。”

“我要是虚张声势的呢？最好的办法是比试一下。”米亚还不罢休。

“比你多活了那么多年的我不是浑浑噩噩过来的，我相信自己看准人的能力。你是菲诺的陪练，那么菲诺就一定不会是个令人失望的勇者。”查尔斯看向菲诺，“你的朋友很有意思，很久没有见过这么锋芒毕露的人了，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平时和她在一起你不会有压力么？”

情况好像莫名奇妙的就好转了，菲诺有点跟不上这两个人的节奏。她想了想这么过去几天的相处，米亚确实给了她不小的压力，但那仅仅是前两天，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米亚给了菲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的像是位认识了好久的老朋友。

“还好。。。其实她平时不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像个一戳就会爆的炸药桶。”菲诺吐了吐舌头说，“我代替她向您道歉。”

“没关系，我很高兴看到我们的勇者和她的伙伴是这样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查尔斯的笑意逐渐低沉，“如果我们军队里的年轻人也能像你们一样充满活力就好了。”

查尔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米亚桌下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微微弯曲握拳。

果然，查尔斯邀请菲诺是要给她打强心针，出征大战在即，接下来的这场战争在人类看来足以和魔族决出胜负，这种时候被称为救世主的勇者就尤为重要。菲诺会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哪里危险她就会去哪里，她的心态必须是高昂雀跃的，带着坚信胜利的微笑，她会成为战场上最振奋人心的战旗。

米亚看了一眼菲诺，她甜美的笑意下是对查尔斯难以掩盖的崇拜目光，这种时候她会想起来之前米亚告诉她的话？怎么可能，查尔斯现在说什么菲诺都会觉得那是前辈的名言至理，期待着什么时候查尔斯能教她一些剑术。

想来就有些生气，曾经苦口婆心的说了那么多，菲诺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帝国军当做工具人用的事实。她总是这样，以能守护所有人为荣，从来没考虑过自己。她觉得这是她的命运，既然得到了这份眷顾，那就该努力回应所有人的期待，把所有的一切压在自己身上，只偷偷的和屏幕彼端的米亚喵说几句。

“帝国的军队。。很差吗？”菲诺挠了挠头，“可我遇到的大家都是很努力的人，无论对手有多强大，我都从来没有见过什么逃兵，每个人都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战斗。”

“那是他们作为军人的本职，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查尔斯身体前倾双手叠握放在桌上，慈祥的微笑看着菲诺，“你知道为什么你可以一路那么轻松的战胜各种敌人吗？”

菲诺愣了一下，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有的战斗赢的简单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也有像沃尔夫冈那样需要付出很大代价才能取胜的战斗。但总的来说作为一个有点弱的勇者，菲诺是从未经历过失败的。

米亚默不作声的喝着奶茶，眼睛都没抬一下，知晓一切的她想听听这个老头子会说出什么鬼话来蛊惑人心。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身边虽然有这样一位优秀的陪练，但在战场上你都是一个人，永远出现在最需要的地方。你坚信自己就是救世主，无论敌人有多强大，你也敢于去面对，这种信心给了你无限的力量。没有一个好的心理状态，即使强大如剑圣也会因为一时的胆怯而失利。”查尔斯似乎想起了一些往事，提到这儿的时候他从容的外壳上出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裂缝，“帝国的军人不同，他们不信任自己。神曾经留下预言，人类与魔族的大战终将由一位异界来的勇者所终结，所以军人们都认为自己不过是协助者，只有勇者可以带来最终的胜利。假设你去了战场，这个消息被军队里的所有人知道，而一支小队在战场上正面遭遇了敌方大将率领的部队。如果是往常，小队的队长会想尽办法让队伍的士兵尽可能存活下来带回情报，你在战场的消息很可能会让他们失去这样的理智，不够坚定的人会把希望寄托在勇者来救援上，手中的剑不再那么锋利的指向敌人，不相信自己可以在这样强大的敌人手中逃生。”

“发生过这样的事啊。。。”菲诺轻声说。

“勇者既是所有人的希望，也是某些人的毒药。”查尔斯说，”所以我经常把我的故事讲给下属们听，我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学会把未来放在自己的剑上，而不是勇者的肩膀上。圣剑骑士团因为有我所以这样的人很少，斯卡塔赫那边的前线军队就不一样了，长年的战斗让内心强大的人变得更坚定，内心柔弱的人变得不堪一击，只能在战场上当个混子。”

沉默了片刻，菲诺低下头：“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如果我可以做的更好，就不会发生这些。”

“她总是这样么？”查尔斯扭头看向米亚。

“一直都是，她总爱把什么责任都放在自己身上。”米亚很难得的和查尔斯有了共同的见地，在这一瞬间，她甚至觉得查尔斯没有那么讨厌了。

菲诺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左右看看同步的两个人，犹豫地问道：“我。。怎么了？”

“你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有缺陷。”查尔斯微微皱眉，“让我想想。。。你应该是那种觉得自己好好付出其他人就会过的幸福的人，从不考虑自己怎样，即使很累，只要有人拜托就一定会拿出全力回应对不对？”

“难道不是这样吗？”

“有一句俗语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在帮助其他人之前你应该首先考虑的是自己过的好不好，不愿意做的事就是不愿意，不要强求自己。或许我刚刚对你的评价是错误的，你并不是出于坚定的内心才一往无前，你只是觉得只有你努力付出，这个世界才能被拯救。我想你应该需要一个伙伴了，孤军作战总是会让人落寞的，一个能指出你问题所在的伙伴会对你的性格有所改观。”查尔斯忽然扭头看着米亚，笑了，“我觉得这位米亚小姐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米亚现在可以断言自己很欣赏这个剑圣，即使他是魔族的头号大敌，查尔斯很有眼光又能指出菲诺的问题所在，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种帝国大恶人，刚刚看错你了真是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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