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水纹子弹与未亡之灵

第十八章 水纹子弹与未亡之灵

“这是哪？”

启仁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和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很不同。周围一片漆黑，不过黑暗仅限于周围的区域，自己的身体没有被黑暗笼罩，仿佛是从体内向外溢出的一缕光芒，让身躯宛如一盏明灯。

启仁突然想起了什么，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竟然还连在脖子上，可是明明刚才已经被砍下了，他亲眼看见刀刃斩过自己的脖颈，那种疼痛尤为真实，不可能只是自己的幻想。

在黑暗之中站立片刻，他反应过来，这里是世间万物在将死之时弥留的地域，地狱与天堂在这里产生分歧。

启仁感受不到鬼的力量，现在的他和之前在梦想中颓废的自己没有区别。

“我……我要下地狱是吗？”

他问着自己，可是看着自己的双手，他陷入到沉思和无止境的愤怒之中。

“凭什么！凭什么下地狱的是我！那些人，那些穿西装的人，该下地狱的是他们！他们白天是人！晚上也是魔鬼！”

启仁哭喊着，这里没人会听到他的哭诉，充满怨气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灌入自己的耳朵里，经历这些悲惨事件的人是自己，倾听这些遭遇的人还是自己。

“活在弃区里，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这座都市都不想让我们成为人！我们连蛆虫都不如，纪海市……和那些人，他们甚至连爬行的权力都不给我们……”

肆意的发泄之后，启仁陷入了沉思，他现在恢复了人类的躯体，所以长时间的呐喊耗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人们只会关注路灯照耀的地方……”

李梦瑾和叶潭寺看着鬼的头颅落到地面上，也看见那颗皮包骨的脑袋留下了木讷的眼神。

碎片飘散，寒夜之下的微风带着碎渣飘向天空。

二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瘫倒在地面，紧绷的肌肉和神经在放松的那一刻再也无法撑起疲惫的身躯。

由于斩杀时两人保持的姿势，叶潭寺倒在地面，李梦瑾则倒在他的身上。两人的姿势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李梦瑾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用虚弱的语气说道：“别误会……等我呼吸调整好了，我就站起来……你别给我有什么不该有的反应！”

可是，叶潭寺没有回答，他在松气的那一刻就已经昏迷了过去。

从碎石堆里挣脱开，他早就已经耗去了全部的体力，之后的战斗，他在挥到之前往肺里灌进了一大口空气，紧紧憋着这口气，超出运转极限的肺部和肌体短时间内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速度，能够让他暂时忽略双腿严重的伤势。

他很庆幸，能够在这口气赋予自己的力量达到极限时结束了这场战斗。

“死了吗？”

李梦瑾有些不安。她倒在叶潭寺胸口，能够侧耳感受到他呼吸的频率。

“还好，呼吸还在……”

她本打算从叶潭寺身上下来，虽然这个肉垫很舒服，很温暖，但是毕竟隐和硝马上就会到达现场，影响不好，更何况现在叶潭寺的身体达到了极限，需要让他休息。

可是，空气之中还弥漫着未散去的杀气，李梦瑾看着那个屹立在空地之上的无头躯体，很奇怪，头颅已经消散，但是身体还是完好的。

“怎么回事？”

李梦瑾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那具尸体开始抽搐起来。

脖子的断裂面竟然愈合了，无数血红色的肉块从愈合面长出来，每一个肉块上面都有狰狞的面部。

“怎么可能！”

李梦瑾像是从梦里惊醒的人一样，她意识到战斗还没有结束。

“该下地狱的……是你们……你们肆意践踏我们的尊严，忽视我们，蹂躏我们，只因为我们生活在路灯照不到的区域里，只因为我们穿着比你们要肮脏的衣服！”

一声声凄厉尖锐的叫喊声从那具身体里传出来，宛如濒死狼王的哀嚎，又像是老猫深夜里的啼哭。

李梦瑾的双手在颤抖，手心里都是黏糊糊的汗水，无法握紧刀柄。

“冷静下来，调整好呼吸！”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劝慰自己。她没有恐惧，只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因为在印象之中，所有的鬼只要砍下头颅都会死去，那是他们这种生物的唯一弱点。

“呵！”

李梦瑾不屑地笑了一声。

“新世纪的十二鬼月吗？斩杀了你，我应该就能够成为柱了吧！”

她调整好了姿势，侧身而站，举刀与脸齐高，刀面向内，刀刃向上，刀尖对准了敌人。

可是那具身体并没有发起和本体一样迅猛的进攻，摇摇晃晃地走路，像是肌肉萎缩的丧尸一样。李梦瑾看见他举起手，带着极深的怨念向自己走来。

“该死！该死！该死！”

李梦瑾竟然向后退了几步，她不知道手里的日轮刀该瞄准哪里挥砍。

“该死的是你们！你们是恶鬼，随意捕食无辜的人类，看到你们我都恶心！”

李梦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和他吵起来，可能是因为一连三个“该死”激怒了自己。

“我……我谁也没吃……”

那具身躯无力地说出这句话，好似在乞求，在解释。

有那么一瞬间，李梦瑾呆滞住了，握住刀的双手差一点虚脱。

可是，很快，她恢复过来。自己面对的敌人是鬼，不管他说什么，日轮刀都要斩下他们的头颅，或者砍碎他们的身体。李梦瑾现在只记得住这一点。

“下地狱去吧！”

她将刀举起，准备挥砍，可是身后卷起了一股熟悉的水流旋涡，高速靠近自己。

一颗子弹，一颗被锥形水旋涡包裹的子弹从她耳边呼啸而过，那股气流和热浪卷过她的面颊，集击中了鬼的躯体。

瞬间，子弹爆裂开，巨大的力量将鬼的身体撕扯成了无数个碎片，鲜血、碎肉以及水流纹路组成了一个复杂诡异的混合体。

待一切消失之后，李梦瑾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嗯？”

“抱歉啦，抢了你的功劳！”

一声轻佻放纵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同时很多人都从身后的小巷子里窜出，来到了战场。

启仁在弥留之地里看到了一朵艳丽的花朵，零碎的花瓣和形状诡异的花蕾不像是世界上任何一朵花，它好像是这个天堂与地狱岔路口的另外一个地标，指示着另外一个世界。

启仁知道自己的身体此刻已经化成了无数碎片，他在看到那朵花的一刻，就已经不想在世间多待一秒了。他向着那朵花走去，可是刚走出几步，身后突然出现了很多只畸形的手，抱住了他，将他向身后拖去。那是地狱在一点点吞噬启仁的身体。

“不……不……”他哭喊起来，开始求饶，拼命想要往花的那个方向前进。

花朵也发生了变化，也变成了一只半透明的手，想要从地狱中拉回这个可怜的灵魂。不过，黑暗的弥留之地，启仁最终还是进入了地狱，留下了最后一声哀嚎。

那朵花开始枯萎凋谢，像是低头悲伤的哀悼者。

多数人都穿着和鬼杀队剑士制服差不多的服装，但是他们的脸都被一块类似于口罩一样的布所掩盖，而且还带着像是医生一样的帽子。

他们就是隐，鬼杀队的事后处理部队，负责战斗后的场地清理以及伤员的救助，他们都是没有剑技天赋的人，只能在组织里从事后勤支援工作。对于战斗在一线的剑士，他们很尊重，甚至是带着一点恐惧的尊重。

几名隐成员来到李梦瑾身边，为她疗伤，并将叶潭寺抬到了担架上。

弃区周围已经围起了很多辆警车，每一个路口都被封锁。这些负责周围区域管控的警察人员都是藤之家的户主，他们能够协助鬼杀队封锁现场，以便保护这个组织的秘密。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砍掉头还能活动的鬼。”

恭融端着雕有水流花纹的狙击步枪走到李梦瑾面前，他长得有些妖艳，不过不是那种**的妖艳，俊俏的面容像是一朵即将腐烂的花朵，细看之下还是会让人觉得恶心，难以产生动容。

他穿着硝的制服，不过和其他硝的成员不一样，他没有带头盔，也没有穿任何护具，就连向李梦瑾询问现场情况的时候都是微微侧过脸，语气还是和之前一样轻浮。

“喂，剑士，能说说这里是怎么回事吗？”

李梦瑾现在还是有力气发火的，不过她并不想理会这种十分不尊敬剑士的底层组织成员。

“哑巴了？斩杀鬼可是你们的责任啊，如果没有斩杀鬼，可是会造成隐组织人员的伤亡。他们这伙人是个什么战斗力，你又不是不清楚！”

恭融的语气很不好，处处责怪李梦瑾。为李梦瑾的外伤进行包扎的隐成员是一名温和的少女，她能够感受到两人之间浓烈的火药味，由于对剑士的敬畏，她的双手有些发抖。

李梦瑾自然是很愤怒，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这种态度的硝成员。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以后遇到鬼，哭兮兮的时候，你就靠你手上的步枪活命吧。你不过就是不会呼吸法的废物而已！”

李梦瑾的话很伤人，似乎也正好戳到了恭融的痛处。

“至少我的枪打烂了他的身体，你也看见了，躯体在飘散。而不像你！拿着钝刀像个泼妇一样挥舞！”

“够了！”

突然一声严厉的责备声响起，震耳欲聋。

昌源嗣是牙之虚塘屋硝组织的最高长官，他是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面相凶狠严肃，下巴满是胡渣，面部两侧还能够看到凸出的颧骨。李梦瑾一瞬间就觉得他在生死的边缘经历过，那双眼睛凌厉有神，炯炯目光远比枪火来得瘆人。

“你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他对着恭融厉声训斥道，也碍于自己长官的面子，恭融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昌源嗣看了一眼李梦瑾，没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难以捉摸。

“我来吧，你去帮助别人吧。”

一名少年接过了隐手里的活，代替已经浑身颤抖的少女为李梦瑾进行包扎。

他也是硝的成员，不过是欧美人的长相，说着异国的话语倒是很流利，能够和李梦瑾无障碍地交流。

“抱歉，恭融他就是这样，就算面前是柱，他也照样这个语气。很抱歉。”

他的声音很温柔，能够稍微消去李梦瑾的怒火。

“我们接到命令后直接过来了，不过没有想到你们能够这么快结束战斗。”

李梦瑾这是才反应过来，这一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只是全身心投入到战斗中的她完全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隐和硝其实一直分散在都市中，接到鎹鸦任务消息的那一刻没有犹豫，直接带上装备赶往了现场，不需要有任何人进行组队带头，他们就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样，有序地前往支援。

现场也来了几位剑士以防意外发生。

“我叫阿克休，美国人，呃……很荣幸能够协助如此强大的甲级剑士。”

完成包扎之后，阿克休起身离开，他给人的感觉和恭融完全就是两个极端，尤其是他最后那句话，让李梦瑾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自己的强大被人认可，这是她所追求的。

事后，那边区域如何处理并不管剑士的什么事，鬼杀队虽然为政府未认可组织，但是他们手上依旧掌握着强大资源，能够解决人类社会的任何事件。

谜食屋，是鬼杀队分部虚塘屋的医疗机构，就在分部所在地的别墅区里，这里像是一个诊所，有医生，有护士。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只有李梦瑾和叶潭寺，经过一晚上的激斗，两人苏醒过来时竟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他们一时还觉得天没有亮一样。

“你醒啦！”

李梦瑾坐在病床上，看着睡意朦胧的叶潭寺。他的双手已经被各种器具固定住，断裂的手指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够回复握刀的力度，而且他的双腿受伤最严重，需要恢复的时间可能很长。

“现在……天呐，我睡了多久了。”

“不久，也就是从昨天晚上睡到今天晚上而已。”

“鬼……”

“被一个脑子坏掉的硝成员一枪打烂了身体。”

李梦瑾没好气地说道，她现在已经恢复到了能够大声骂人的力气了。

“诶？我记得，我们已经砍断了他的头颅了。”

“是啊……谁知道身体并没有崩坏，而且还会说话。”

“这……”叶潭寺有些激动，但是他没有办法挪动自己的身体，如此严重的伤让他有些无奈。

“鎹鸦已经将战斗的情况送回了总部，那只鬼放到大正时期，成为十二鬼月都不过分。”

叶潭寺面无表情，像一根木头一样躺在床上。

“如果真的是新时代的十二鬼月，恐怕我们能够直接晋升为柱了。”

本来安静的谜食屋突然喧哗起来，屋外快速跑过好几名医护人员，神色匆忙，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

叶潭寺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浑身断裂并且刚刚被接好的骨头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支撑起他的身体。

李梦瑾看到外面推过一张病床，上面躺着熟悉的人。

“凡璃络？”

凡璃络昏倒在病床上，脸上布满了浮肿的血管和经络，但是是紫色的。。

“她不会有事吧！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如果她死了，我会一辈子活在自责里的。”

病床边还跟着一名长相娇柔可爱的少女，她的头发带着微微的粉红色，腰间还别着一把日轮刀。

“柱？”

李梦瑾认出了那名已经像个婴儿一样哭出声的少女。

“天柱？她为什么和凡璃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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