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极限
天已经亮了,但是今天的阳光并没有如往常那样金黄且耀眼,虽然是冬季,但纪海市每天能沐浴到光芒还是让人们暂时忘却寒冬的侵袭。可今天,感觉天气掉落进了深渊之中,厚重的乌云将纪海的天空围了起来,就连一直在为生活奔波的人都会停下片刻抬头望望始终乌黑的天际,感叹云层的汹涌。白天,没有阳光就失去了意义。
从来没有人看见过这样厚重且极具压迫感的乌云。报道上说最近有新一轮的冷空气碾压过了麟江流域的所有城市,可能这一片乌云不过也是冷空气接近时的具体表现罢了。感叹完毕之后,人们还是裹紧衣服继续行走在生活的道路之上,只要天不塌下来,他们的生活不管有多糟糕都还要继续。
穹苍陵一直奔跑着,脚步没有停下来,他总是感觉身后有人在追着自己,可能是鬼杀队的剑士,也可能是弑阳组织里能够与自己匹敌的灭挲或鬼喰。天亮时,当一片朦胧的白色从远处一点一点将都市的黑暗剥除,他才反应过来,在身后追着自己的不过是自己的恐惧罢了,没有剑士,没有灭挲与鬼喰,只有自己的影子。
他鼓动了很多血挲,让这些会血鬼术的低等级鬼帮助自己寻找纪海市里囤积的全部祭卒。由于在仓库区里进行的几场战斗,命橆已经将所有的祭卒分散在了纪海市各处,而穹苍陵此刻想做的就是尽量收集最多的祭卒。
每一颗药丸上都带有命橆的血液,只不过剂量稀少。命橆的血液能够将人变成鬼,但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承受住这一滴血。穹苍陵很幸运成为了少数人之中的一位,他能够适应血液带给自己身体的变化,哪怕每一次都十分痛苦,一滴血液已经将他的身体逼到的极限,而在极限另一头就是地狱。
等到天完全亮了,空气之中开始带上一点太阳的温度,穹苍陵不再逃离。他找到了一处桥洞,阴暗潮湿,很适合他这种落魄的鬼。
手心中紧紧拽着什么东西。
从鬼杀队身边逃离的时候,他凌乱抓了一把祭卒,可是因为逃离时过于紧张而将这些药丸捏成了粉末。
药粉带着汗水的味道,穹苍陵没有在意,像个被饥饿驱赶到绝境的人,拼命舔食着粘在手掌上的药粉,哪怕是嵌进肌肤里一小颗微粒都能够被他的舌头舔出。
力量灌入他的躯体之内,但这根本不够,比他预想的要少很多,而且这么一点祭卒根本无法改变他现在的躯体,无法让他拥有和柱或者和其他灭挲匹敌的能力。
“我要更多!我要更多!”
穹苍陵蜷缩在潮湿的桥洞里,靠着粘满污秽的墙壁,听着头顶的轰鸣。每辆车经过都会留下一声低沉浑厚的声音,那种感觉就和站在此刻的纪海市,看着那一团厚重的云朵一样。
“该死的鬼杀队!”
穹苍陵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两名剑士的模样,除了凡璃络之外,也就只有破坏他计划的叶潭寺以及凡幻曦能够让他如此憎恨。
脑海之中的影子越来越清晰,那股怒火超出了他能够忍受的极限。穹苍陵站起来,一声怒吼也无情地埋没在了汽车的引擎声之下。
“穹……穹苍陵大人……”
那一声怒吼被桥洞边的鬼听到了,他是一只血挲,能够使用血鬼术却害怕与鬼杀队遭遇。此刻,他正背着一个单肩包,穹苍陵知道包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所以他很快就收起了自己的怒火。
“来啦?”
低沉的嗓音让那名血挲有些不敢面对穹苍陵,他知道,自己这样的鬼只是对方的食物,哪怕对方许诺过不会吃了自己。
“这是我能够找到的……全部祭卒了,我去了所有举办‘神曲'的空徒,只……只收集到了这么点。”
血挲浑身发抖,颤巍巍地向着阴暗处只露出半张脸的穹苍陵走过去,捧起单肩包的手尽可能表现出敬重。
“挺多了……”穹苍陵看了一眼背包之中的祭卒,的确比他想的要多一些。“你怎么找到这么多的?”
“我……”血挲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语句断裂难以重组,“命橆大人已经下令,所有的祭卒只能由几名血挲保管,如果想要接触只能通过‘神曲’,而且参加神曲的人或者鬼只能控制在一颗左右……这些是……是命橆大人安排我保管的。”
“你是准备好违背他的意思单独行动了吗?”
“是……是的,”血挲坚定地点了点头,“我成为鬼是为了给家人报仇,而不是为了构造什么新世界。”
“如果,纪海市能够成为我们的……你想吃了谁都可以。”
穹苍陵如获至宝一样,将这一包祭卒紧紧地抱在怀里。现在,桥洞内的寂静持续了很久,如果不是头顶驶过的汽车经常打断这一份寂静,穹苍陵焦躁暴怒的内心可能早就平静下来了。
“我……我能走了吗?命……命橆大人还在纪海市,他……最好不要引起他的怀疑。”
血挲说完,准备转身离去,他没有看到穹苍陵被黑暗遮住的那另外半张脸出现了什么变化。他觉得自己给他带去了这么多的祭卒,穹苍陵此刻一定很感激。
如果他没有说最后那句话,穹苍陵的确有一点感激,毕竟这名被命橆信任的血挲明示已经投靠了自己。
“你还是害怕命橆,是吗?还叫他大人?”
穹苍陵的语气转变很好察觉,在阴暗潮湿的肮脏桥洞里显得更加低沉,让一切生物不寒而栗。
“你还怕他,会因为自己此刻的决定而后悔吧。”
穹苍陵从黑暗之中走出,他的身体被污水染湿,换做以前,他绝对忍受不了身上有这么多暗褐色的污渍斑点。
血挲已经察觉到了空气之中的杀意。这种感觉比雷雨天的闪电来得还要突然,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一根从地下窜上来蝎尾刺穿了他的胸膛,将他带到了半空之中。被蝎尾凌空悬挂着,毒液瞬间流满了他浑身上下全部的血管,让他的血鬼术难以释放。
“你现在还在畏惧着命橆这个家伙,竟然害怕一位一整天只会装神弄鬼的家伙!”
蝎尾带着血挲的躯体,像一个摆锤一样将他一遍遍甩打到桥洞周围的墙壁上,直到鲜血沿着墙缝流下。
穹苍陵知道毒液并没有让他死去,只是将其躯体变得僵硬,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骨骼碎裂的疼痛。
“想要复仇的人可不会去想这么多东西,也不会质疑能够帮助他复仇的人。”
蝎尾将血挲的躯体送到了穹苍陵面前,他竟然伸出舌头舔食残留在血挲身上的血液。
“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吧。我能够吃了你,将你身上的血鬼术据为己有,所以,我想血挲对我来说也只有这么一种价值。”
暗红色的舌头划过一片片同样暗红的血渍,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但是穹苍陵深深迷恋着同类的血液带给自己的**享受。
“除了这个体质之外,我应该还是弑阳……不,是全世界仅有的能够承受住大量命橆血液的躯体,如果我吃了他,我想,我也能够成为那个什么所谓的‘鬼皇’。”
被血液挑起的躁动一点点积累。穹苍陵此时更像是一位被食物香气挑起无底欲望的饥民。
血挲全身的血液都已经被舔干净了,他现在才感受到了什么叫作恐惧。濒死之前的绝望让他希望自己能够现在就身首异处,可是穹苍陵并不喜欢这样,让自己的食物看着血肉被一点点剥离才是真正让他陶醉的。这种和食物相比的优越感身为人的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想象。
穹苍陵在啃食血挲的时候全程都盯着他的眼睛,渴望挖掘出那种绝望。
桥上来往驶过的汽车给桥洞内的空间带来了一次次雷鸣,不管是谁在其中都会产生阴雨天的错觉。
血挲身上的肌肉和内脏都已经被吃光了,现在灌入到穹苍陵体内的力量远比掌心里那点药粉要强很多。
黑暗之中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崩坏只是时间问题,没人会看见从桥洞之中飘出的碎片。
穹苍陵满意地坐到地上,丝毫不在意身上再沾染上污水和污泥。
他填饱肚子之后兴奋地看着那些祭卒,一头扎进了包里开始拼命吸食这些药丸,直到嘴里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
祭卒也带着一股血腥味,奇怪的是,这股血气让穹苍陵直反胃。刺激直接涌入大脑里,感觉要撬开了他的天灵盖。
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他嚼碎了嘴里所有的祭卒,将一团干巴巴的粉末吞下。
吞下之后,痛苦的反应才刚刚开始。
他能够感觉到所有的体液在沸腾,达到沸点之后的气泡不断摩擦着每一根血管。肌肤上浮起了青色的纹路,像是一张巨网在切割着他的躯体。
之后,喉咙被从体内冒起的烈火堵住,窒息感远比体液沸腾还要痛苦。脖子几乎要炸开了,他感觉到身体在像气球一样膨胀。从毛孔中滋出的鲜血让他的身子看着像花洒一样。
命橆的血液已经在如此的痛苦之中融入进了穹苍陵的身体里。现在,他的身体在被一点点重组,只是这种重组比他想的要痛苦好多。
穹苍陵第一次接受命橆的血液时都没有感受到这样的痛苦。这是他第一次达到濒死的极限,如果能够从这个极限回来,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够发生自己想要的变化。
“撑住啊!”
阴暗的桥洞里再一次传出了一声怒吼,这一次可比汽车驶过的噪声要响很多。
不知过了多久,从毛孔滋出的血液停止住了,身体的温度慢慢恢复,沸腾的体液逐渐趋向平静。穹苍陵的意识还在,他没有看到走马灯,没有看到一生的景象在自己眼前像放电影一样放映着。
“我……我还没死……”
虽然浑身上下都是殷红的血液。
“我还没死!还没死!”
他的眼睛完全变红了,红的发黑。那一包祭卒能够让他无限次靠近濒死的边缘,让他的极限一点点提升,也让他的能力产生飞跃。每一次痛苦的翻转之中,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那由自己带来的浩劫,幻想中比弑阳,比命橆带来的浩劫更加残酷。
满布血丝的眼睛看到的只是被穹顶笼罩的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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