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角落的云

第四十九章 角落的云

“所有人！守住防线！”

昌源嗣的声音很突出，就算是在人群的尖叫声里依旧能够清晰听见。硝，至少是昌源嗣现在能够组织起来的硝都已经赶到了市中心，但是现场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许多。

灾难爆发的时候，市中心是人群最为密集的区域，暴走的恶鬼像是扔进这些地点里的炸弹，人群除了在尖叫声中四处逃窜之外，什么也做不了。高楼大厦上的灯光彩屏已经被血雨染红，没有人知道到现在有多少人丧生，一切有关的救援行动很难组织。

警察其实早就已经来到了现场，但是他们靠着警车围起来的防护栏以及手里的小手枪根本无法阻挡住疯狂的恶鬼。硝赶到现场的时候，恶鬼已经突破了警员们构筑起的防线，这些生物只在他们的反击之中停留了几秒，这几秒根本不够那些仓皇之人逃离。

“所有的硝！掩护群众！”

昌源嗣只下达了这么一个命令，现在整个市中心区域已经混乱不堪，人群和恶鬼混杂在一起，而且此刻赶到现场的硝和剑士根本无法完成大范围的围击。

市中心紧邻着麟江，江水已经弥漫着一股腐臭味，江面漂浮的尸体已经将这一条贯通都市的江河埋葬。

恭融找到了一处合适的位置作为狙击点。商城刚好就在中心区域边缘，想要逃离市中心的地狱，商场面前的道路就是必经之路，除了他之外，不少硝都选择把火力点架设到这里。

人群还在不断通过这条道路逃离，哪怕是最为专业的狙击手都难以分辨出哪个是人，哪个是鬼。

“该死！”恭融着站在高处，通过瞄准镜他尽可能去分辨出人与鬼，可是，往往都是一只恶鬼开始啃食人类躯体的时候，他才敢下定决心扣下扳机。

“底下的！别看走眼了！”他通过通讯器对着封锁路口的队友大声喊道。

枪声此起彼伏，阴红色的环境阻扰了他们的判断，地面人员有好几次都是恶鬼扑向自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开枪。

硝的伤亡开始出现，恶鬼虽然变得十分疯狂，却依旧能够抓住队员们换弹匣而导致火力变弱的空档发起猛冲。

不过，人群已经完全撤离了，这条通道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恭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呼吸有过如此急促的时候，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了当年在藤袭山山脚，颤抖的双手握着家族传下来的日轮刀。

“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通讯器里，昌源嗣的声音让他缓了过来。地面上的那些尸体开始崩坏，硝的枪火还是能够对付这些低等级的鬼。

“人群都撤离了，至少现在我看不到有人再从条通道处逃离。”

“伤亡情况呢？”

恭融俯身看了底下的队员，有人在照顾伤者，还有人继续保持警惕，端着枪时刻准备着继续战斗。

“我这里有三名队员被咬伤，重伤一人……”

“带几个人去市中心内部，那些高楼大厦里还有很多人没有撤离。”

昌源嗣的话语不容他人商量，但是恭融却有些畏惧。

市中心里肯定还有很多人，但同样的还有更多的鬼，单单是在边缘地区，身后就是麟江，他依旧能够听到从不远处街道传来的阵阵嘶吼和尖叫。

“这个工作不是应该交给剑士们吗？”

“和我们一起赶过来的剑士都已经进到市中心了，其他的剑士都在不同的街道进行救援，现在能够只能看我们硝了。”

恭融听得出自己的长官也有些畏惧，毕竟面对群鬼，手中的枪很难起到作用，而这些人都是无法使用出全集中呼吸的，进入到都市之中恶鬼最为猖獗的地方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

“现在进到市中心就是送死！”

“那我们也要救下更多的人，要知道，莹桦大人没有给自己安排守卫人员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恭融抿着嘴，闭着眼睛，他在想着用什么语言来反驳自己的上司。“我根本不关心什么莹桦大人！”他原本想要说出这句话的，但是话语哽在了咽喉，几乎让他窒息。

“该死！”

恭融快步回到地面，对着队员们大声地说道：“留几个人把伤员带到安全的地方，其他人……其他人跟我到市中心里！”

队员们没有犹豫，像是事前商量好的一样自动分成了两组。面对如同地狱的市中心，硝的队员只能靠着手中的步枪，穹顶阻绝了外界的支援，分布在其他地方的鬼杀队成员根本无法知晓此刻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纪海市的这场浩劫只能依靠现有的人员来应对。

神官莹桦保持端庄的坐姿，她的气场让穹苍陵被莫名的不安折磨着，而长时间的沉默更加让他感到了内心隐隐的焦虑。

“命橆不过就是个懦夫，他只会躲起来，任何事情都不敢自己出来解决！”

“可是，弑阳组织的首领不是他吗？”

穹苍陵冷笑一声，他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笑声里有多少虚假的成分。

“纪海市的弑阳已经消失了，所有的鬼都听从我的指令变得疯狂，你应该知道，现在的都市已经成为了地狱，人们只有被捕食的份，你的剑士现在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你想说，你比命橆还要伟大是吗？”

“就是这样，我让鬼成为了它们原本该有的样子！”

神官莹桦低下头，她思考得很快，穹苍陵用自己的话语掩盖着自己的懦弱，这一点连说话者都不知道。

“鬼本来就该是怎么样的吗？你曾经也是人吧，为什么会选择成为鬼？”

“为什么？因为没有人把我当人！”

穹苍陵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一样，开始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

“你别坐在这样的大房子里就忽视我们这些生来只能给你们擦鞋子的人！你们活得很好，凭什么？凭什么社会上的资源都要为你们服务？”

“那，社会的资源又凭什么要为你们服务呢？”

神官莹桦面无表情地说着，两眼之中有着粼粼的微光，她看透了穹苍陵，眼中的微光刺穿了他的灵魂。

“为我们服务的社会资源是我们争取来的。所有住在别墅里，过着让你们羡慕生活的人曾经也都经历过和你们一样的日子，但是他们懂得反抗，懂得改变，而不是像你这样只会埋怨，骂骂咧咧之后又安于现状！”

“你懂什么！”

两者的嗓门都提升了不少，尤其是穹苍陵，尖锐刺耳，和神官莹桦沉稳且底气十足的声音完全相反。

“真正不懂的人是你！如果是因为悲剧而使一个人成为鬼，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同情他们，我会说‘很抱歉，没有尽早遇见你，帮你分担你的痛苦。’可是你，你只会抱怨，抱怨比你优秀的人，抱怨比你强的鬼，你制造这场浩劫只是为了破坏让你抱怨的一切！”

“够啦！”

穹苍陵很愤怒，前所未有的愤怒，因为神官莹桦，这位只有十五岁的少女洞悉了他灵魂深处最为不堪的一面。

背后突然长出的一根触手硬化成了一柄弯刃，直接切进了神官莹桦的胸口。少女的身躯飞出数米，撞到了墙壁。胸口上的切痕很深，血液已经不是流淌，而是倾泻。

“我现在很好奇，你的味道会是什么，跟我之前吃掉的那几个姑娘有什么区别。”

穹苍陵踩着神官莹桦的背，她的脊柱已经断裂，内脏本就受到了重创，但是在穹苍陵的踩踏之下彻底变成了体内的一滩滩烂泥。

“各位……对不起了，大家……今后还要靠大家呢。”

神官莹桦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说话，这句弥留的话语只有她自己能够倾听到。

当神官莹桦闭眼的时候，她脑海里残留的印象还是鬼杀队的各位。

穹苍陵看着体温尚存的躯体，蹲下来准备将其吞食，可是他的不安在此刻彻底放大，空气凝滞且变得焦灼。

爆炸的火焰淹没了整座牙之虚塘屋，都市内虽然到处都是烈火燃烧，但是这个角落上升的蘑菇云尤为显眼。穹顶下殷红色的天空感觉被爆炸烈火照耀成了白色，很多人可能都会误以为世界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区域内的所有建筑物都成为了废墟，就连大地都还在颤抖着。

如此巨大的动静能够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分散在都市各处的鬼杀队几乎是同时抬头的，他们都看到了都市角落处上升的那一朵艳红的云朵。那个方向他们都很清楚是哪里，但是谁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

凡幻曦眼睛已经变得湿润，眼泪却被他死死地压制在眼角处。他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就连思维最为迟钝的凡璃络都清楚这一声爆炸预示着什么。

凡幻曦紧握刀柄，带着满腔的怒火向前冲刺，面前是无数只从高楼上跃下的恶鬼，他们在发狂，却不知道眼前的猎物看似冷静淡然却在刚刚那一瞬间变得比恶兽还要疯狂恐怖。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前往何处，虽然这样做有违莹桦大人的意志，但是他依旧认为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怒火没有控制他，现在指使他如何做的是本能。

凡璃络和叶潭寺从另外一条道路冲进了市中心。刚刚那场爆炸让他们停下了脚步，此刻蘑菇云已经消失，只有厚重的烟云在高空之中飘荡。

叶潭寺要靠紧咬自己的牙关才能够支撑起躯体，雷之呼吸使用者的爆发力极强，但是能否让这个爆发力变得持久只能依靠剑士的意志力，而现在，叶潭寺觉得只能够在霹雳一闪的状态之下战斗一整夜，因为心中的怒火与不甘已经让他的肌肉开始燃烧。

“走吧！”

凡璃络的语气还是那么冰冷，但是这种冰冷胜于凛冽的寒风，能够将一切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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