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千钧（一）

天气逐渐放晴，启明和巨虎终于坚持不下来。他俩挣扎着又走了几步，随后纷纷瘫倒在地。

“不行了……实在是、跑不动了……”哑着嗓子勉强说了这一句话，启明终于干脆地躺在了地上，大口的穿着粗气。

“现在……怎么办？”巨虎也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回应着。

“先歇着吧。”启明却只是回应了一句，巨虎也只得苦笑两声。随后两个人干脆就这样躺在了路上，然后启明向右滚了一圈。

巨虎也顺着滚了一圈。

启明又滚了一圈，

巨虎也滚了一圈。

两个壮汉滚了几圈，便缩进了草丛里。随后，巨虎的呼噜声缓缓传来。

另一边，那只车队终于来到了原河城的门前。门前，诃城主、左羊佚、观星和砻护卫已经等候多时了。而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最后的谈判。

在观星带着砻护卫出城门的时候，左羊佚就已经和诃城主等候在那里了。看到观星的到来，城主只是瞥了一眼，随后象征性的行了个礼，左羊佚则标标准准的行了面见上级的礼。

“左羊先生早上好，”有些没有底气地朝着左羊微笑着，观星单刀直入着回答道：“不知道这米粮的事情……”

左羊只是笑着回应了观星的恳求：“这件事情，我也盘算了一晚上，虽然价格……”他却突然收住了语气，微笑着看向观星。

看着眼前不紧不慢的左羊，观星却意外地有些局促起来。昨晚她检查了一宿的账本，难得凑出来些银两。虽然明知他的要价有些虚高，但是如果错失了这次机会，原河城肯定会陷入粮荒，到时候，受苦的肯定还是百姓。调整了一下心态，她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

现在只要求能买多少粮食就买多少粮食了。顿了一顿，她有些没有底气的回应道：“价格但说无妨，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眼看着少女的语气里终于产生了心甘情愿挨宰的语气，左羊也不由得松了口气。敢这么要价，也是看着城市陷入战争的的紧急状态，才敢这么敲诈一笔。不过看着眼前毫无防备的少女，他不由得自满起来。

假意略微有些为难，左羊佚随后沉声道：“我们最后的价格是，每一斤二十五文。”

听到这个价格，少女虽然依然有些被惊讶到，但是还是咬了咬牙，随后低声问道：“能够再便宜些吗？”

左羊佚充满同情的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遗憾：“为了运这一斤米，我们左羊商会也付出了不少的心血啊。二十五文一斤的定价，我们每卖一斤，就要亏损整整二十文。现在订这个价格，也是为了报答将军的一片爱国之心。”

听着身边这个名叫“左羊佚”的男人毫不避讳的一撒谎，诃城主也不由得暗自咋了咋舌。听听这话说的，付出不少心血？米全都是从我这里运出来的！还每买一斤你们就要亏损二十文？你们才是事实上的中间商，空手套大钱的事情，还好意思说亏损？报答爱国之心？要不是听着有钱赚，你们会和我联系上？

思索许久，观星咬了咬牙，随后试探性地疑惑道：“二十文可以吗？”

“这恐怕不行。”思索了许久，左羊佚摇了摇头。他打定观星必须会去买这些米了。昨天已经向诃城主确认过了，他藏了共计六万斤的大米，如果能够买下，需要至少一百二十万文。这是原河城两年还多的财政收入总和。

“但是想要拿到这批米，还有一个办法。”顿了顿，左羊佚低声道：“想必观星将军也知道，我们左羊商会这三十年一直在不断地向各个诸侯国发展着，但是如今战事频发，又是寸土寸金……”

“你们要土地？”听到左羊佚的回答，观星不由得面色一顿：“商人要土地，你们这是要谋反？”

“别说的那么大逆不道嘛，”左羊佚并没有否认：“我们只是想要一片能存放货物的地方，能建一个商铺就够了。而建了商铺之后，当地的百姓也有地方购买想要的东西了。”

其实从诃城主联系到左羊商会分部的第一刻起，左羊佚就察觉到了这次继续扩张的机会。以物易地，是左羊商会崛起的惯用把戏。而这一次也不例外。先是获得土地，在和平的地方，就用税收控制敌方城主；若是战乱，就用武力守卫自身利益。而带了远超所需的武器，也正是为此而来的。

眼看着观星依然在纠结，左羊佚只是继续补充道：“粮食只要十五文一斤，而多余的钱。等价值地换作土地，你说怎么样呢？”

十五文一斤，虽然依然很贵，可是已经到了能够承受的价格范围之内了。

“可是这……”观星依然有些纠结。可是已经是相当动摇了。眼看着观星的态度逐渐屈服，左羊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继续回应道：“观星将军，其实最初我们还带了一批武器，如果将军不嫌弃的话，一旦交易完成。我们就把这批兵器送给将军，以彰显我们的报国之心？”

思索良久，观星却还是有些犹豫，不顾身边诃城主那吃了 一般的脸色，左羊佚最后掷地有声地爆出了一个数字：

“十文，这是左羊商会的底线了。”

“可是……”

“我听说，卫宁军的米粮也有所不足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观星终于向左羊佚屈服了：“十文一斤，就按你说的办。至于建商会分会的事情，我虽然同意了，可是还得需要城主同意……”

“这个吗？将军不必担心。”左羊佚一把搂过了城主，迅速跑开了几步，随后低声道：“米粮收益全归你。”

“欸？这么棒？”

“每年给你百分之一的私税。”

“说吧，你想建在哪？”

一番密谈过后，抱着商人精明的微笑，左羊佚对着观星随意到：“报告将军，我们已经谈拢了。”

看着城主那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观星不由得叹了口气，随后回应道：“那么左羊佚先生，我们需要签订一份契约……”

“这个倒不用着急。”制止了众人想要返程的动作，左羊佚只是应答着众人的疑惑：“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专门为诸位准备了一份礼物，这也是为什么我要请诸位到这里来的原因。”

“什么东西？”听到左羊佚呼声的同时，众人也看到了徐徐进入视线的车子。

“不瞒诸位，左羊商会向来是注重形象的。”左羊佚重重地咳了几声，随后继续补充道：“哪怕是战争地区，我们也要保证货物和车辆的光鲜整洁，而且为了保证货物的安全，我们专门设计了在任何地形都能够平稳行驶的结构，以保证购买者对我们的信任……”

依然挂着营业的笑容看着眼前残破的车子一瘸一拐的停在了众人的面前，满脸黑线的左羊佚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其他人的表情会这么奇怪了。

讨好的冲着观星他们笑了笑，左羊佚带着些许愤怒地扯下了坐在马车上，灰头土脸的灰衣马车夫，大步走到了道路一旁。

“你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努力压低着声音，可是他还是愤怒地朝着车夫质问道，把声音显得有些大。

“这个……”马车夫有些尴尬地回应着，随后低下头朝着左羊佚回应道：“回禀大人，我们的商队，遭遇了兽潮。”

“兽潮？你逗我？”声音有些不受控制的变大了起来，随后似乎是觉得丢了面子，他又压低了声音：“川阳国的兽潮离这里起码有三百公里，你告诉我这里有兽潮？丢人不丢人？你觉得它们是飞过来的吗？”

“可是……”马车夫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算了，我亲自去一趟囤货的地方。你赶紧给我收拾赶紧，别再别人面前丢人！”左羊佚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提着马车夫，向他警醒着：“你最好别说什么疯话，搅黄了这笔生意，我们整个原山的市场就没有了！”。

看着一脸唯唯诺诺却只能应答的马车夫，他才扯着车夫走到了观星面前，随后按着车夫的头，同时自己也向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真是让诸位见笑了。”

气氛陡然有些尴尬起来，观星看着马车上被散落出来的武器和防具，随后有些客气地回应着：“只是外观而已，不碍事的……”

“不行！这关系着左羊商会的荣誉，既然要做生意，我们就要让人们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左羊佚却义正言辞地打断了观星的发言。

“那这样吧，你把价格再放低一点……”似乎是发现了左羊佚的态度转变，观星试探性的疑惑道。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左羊佚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略微思索了一下，左羊佚回应道：“那这样吧，我先去货源地看一下，保证把最好的货物交到你们的手上。”

“可是米粮……”观星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害怕最担心的米粮会因此发生意外。

“这个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城主商量过了。”左羊佚此刻却分外地不上心了，他赶忙催促着马车夫打扫干净车辆，看着车夫那紧张的表情。他不由得唾弃一声，随后纵身上马，朝着远处奔去。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望着远去的左羊佚的背影，城主却疑惑了起来。

“算账，等粮。”朝着城主摆了摆账本，观星小步子朝着狼堡回去。

这是原河城难得平静的一天。

郊外的草丛里，启明和巨虎睡意正酣。

河岸对岸，两千多名休养好了的卫国先遣部队正枕戈以待。

丛林深处，在层层的阴影之下，那双猩红双目的主人缓缓支起了他残破不堪的翅膀。在它裸露出来的肌肤上，还有着川阳国烙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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