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下,”男人披了一身黑色大氅,军靴在地板上清脆作响,缓步走进房间,诺德回过头,看见他正掀开大氅的一角,将某个面无表情的女孩从里面放了出来,“从今天起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妹妹?”诺德皱了皱眉,白皙的小脸上看不出任何高兴的意思,他放下手里的银匙对男人说,“我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妹妹。”
“现在你有了,”男人冷淡地说,没有留给他一点回答的时间,在将女孩放到房间里以后他就转过身去,再度回到清冷的走廊,大理石柱上铭刻着繁复的花纹,倒映出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只留下声音飘荡在风里——
“照顾好她,哪怕用上你这无用的一生。”
诺德看着门再度关上,从男人进门到离开现在一共经过了大概十秒的时间,时隔半年,他只在这里停留了十秒,没有礼物没有问候,只是为了让自己拼命照顾好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真是合格的父亲角色。
女孩的样子看起来很奇特,她的头发是漆黑的,皮肤白而干净,眼睛也是黑色,和诺德前世那个国家的人一样,浑身上下的衣裙看起来崭新而名贵,精致得就像一只人偶,诺德从没见过这样的孩子。
“你叫什么?今年几岁?”他走到她的面前问,“那个男人说是你我的妹妹......难道你是他在外面的私生女?”
话虽如此,但诺德并不觉得那个灰发碧眼的男人能生出来这样一个黑发黑瞳的孩子。
女孩抬起头,情绪看起来没有丝毫变化,瑰丽的眸子深处透出一丝淡漠的冷彻,她张开口,轻声地说:
“诺德?诺德,醒醒!”一只手放在诺德肩上,不断地摇晃。
他捂着眼睛,试图挡住强烈的阳光,含糊地呓语:“别......父亲......”
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诺德缓缓睁开一条缝隙,看见米色长发的伊莎正脸色复杂地站在自己身边。
“啊...是伊莎吗?”诺德扶着只铺了一层布料的床板,艰难地坐起身子,就在这时他才发现叶祈正躺在自己的胸膛上,满脸安详地睡着,“怎么了?”
“没什么,”伊莎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诺德的脸颊,“吃早饭了,今天曼维尔一早起来就精气十足地说为了报答你以后的一切杂务都包给他,鲁道夫和他一起出去找柴火,估计马上就回来了。”
“就他?”诺德挪开她的手,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刷个盘子都能滑倒的鼻涕鬼就算了吧。”
伊莎脸一红,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粗暴的推门声响起,一个男人晃荡着走了进来,在看到他的脸以后诺德的表情猛地一滞,伊莎则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一句话。
“诺德,我听说你这小子昨天干了胆子不小的事啊?”男人松了松肩膀上大块僵硬的肌肉,晃着脑袋朝诺德走了过来,“昨天晚上闹市区前边的议事公馆,几个护城骑士被偷了,其中一个今天特地跑到我们这抱怨,说一定要把那小贼交给他,我听他说的那些意思,灰头发矮个子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那可不就是你吗?”
大玛克,诺德五人的管理者,也是黑帮兄弟会里负责进货以及卖货的几人之一,货物就是孩子,手上经常染血的大玛克在黑帮间也是被人看不起的混账,因为不少尚未来得及售卖出去的孩子都死在他的手里,酗酒暴力赌博,每天晚上酒馆里拿着碎酒瓶朝彼此脸上互殴的醉汉里必定会有他一个。
诺德听到这里思维已经开始极速运转起来,那个叫巴莱尼的骑士既然能吝啬到为了一枚已经找回去的银币追查至此,那这次委托的酬劳肯定也是零,大玛克对此心知肚明,与此同时,诺德知道昨晚自己一直处于被殴打的状态,他特意找了偏暗的角度,大部分时间里都低着头,巴莱尼没可能彻底记清他的脸,而他的发色或者身高一类又太普通,别人绝对不会仅仅照着这些标签找到他,应该是别的,一些更显眼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睁大眼睛——伤痕。
巴莱尼用伤痕为特征寻找他,但大玛克绝对不会给人白出力,所以他今天来应该是为了抓住诺德的把柄要挟,好让他对自己更加言听计从。
“怎么样?小贼?”大玛克走到床边顺手把熟睡的叶祈扒拉到地上,在看到她裸露在外纤细修长的白皙小腿之后那双眼里顿时闪过了一丝邪意,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机会,他惋惜地伸出手捏了捏诺德的脸,表情更加凶恶地笑道,“你应该偷了整整一枚银币吧,快点交给我,不然我可就把你的两条腿打断送到那人前边,让你知道当贼的滋味有多难受,千万别当蠢货啊小贱种。”
如果老老实实交出去的话才是蠢货。
诺德抬起脸,做出一副懵然的表情:“老...老大,你在说,说什么啊......”
“那你这贱种是不想好受了?”大玛克扭扭脖子,听着骨节里传出一阵闷响,“我先把你的两条腿打断,再把你的手腕折了,然后再慢慢找钱,最后给他送过去,这好像简单多了。”
“不,不是啊老大!”诺德惶恐地倚着床板向后退了几下,“我昨晚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干啊!”
大玛克没有闲心继续听下去,朝着诺德的脸猛地挥拳伊莎在一旁仿佛竭力地想要伸出手,但最终还是放了下去,而恰在此时诺德的身子因为碰到了木板边缘的关系微微一侧,大玛克一拳落空,拳风带起一阵呼啸吹起了诺德的额发,虽然看样子只是碰巧,但诺德确实躲开了这足以把孩子打成重伤甚至残废的一拳。
“嗯?”大玛克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暴怒,“你还敢躲?”
“没,没有啊老大,”诺德看样子急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你信我,我所有口袋所有衣服都给你,都给你翻!”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的衣服脱下去,从破棉袄到打着补丁的毛衣,就连靴子都被他翻倒着给大玛克看了,到最后他浑身上下只穿了一件内裤,在寒风里打着喷嚏发抖。
伊莎看着这一幕,悄悄咬紧了牙。
叶祈则默默地走开了,走到另一个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看上去完全不怎么担心诺德。
大玛克的目光在诺德身上扫过,他完全不关心那些衣服怎么样,只需要看看诺德身上有没有伤痕就好,钱可以藏到别的地方,但伤不会那么快就好,据巴莱尼说,他昨晚可差点把那小杂种打到升天。
但诺德身上实在太干净了,不说青痕紫印,就连一点脏兮兮的地方都没有,大玛克虽然知道诺德勤洗澡,但也没想到他会干净成这样,而且这小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居然一丝赘肉都没有,浑身肌肉都紧绷着,里面还透着点干练,这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靠捡垃圾?
“嘁,”最终他只是淬了一口吐沫,收回两手,对诺德说,“可给我注意点,别让我发现你这小鬼悄悄干什么坏事。”
明明是双手染血只能在孩子面前逞威风的黑帮,结果却对诺德甩下这么一番正义凛然的话,这让诺德有些想笑,但他只能颤抖着身子地连连点头:“老大说的是,我一定不敢,一定不会!”
“呸,杂种,”大玛克晃晃脑袋,一边叫骂着一边粗暴地推开屋门,“混球,不听话的小贱人......”
他也许是在咒骂诺德,也许还在咒骂那些因为他犯错,强_奸了某个上头重视的女孩而把他下放到贫民区的兄弟会上层,在他心里自己应该站在比他们更高的位置,因为他心狠手辣又具备实力,这样的大玛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因为这样的一件小事而被流放。
直到男人高昂刺耳的声音渐渐消却,诺德才颤抖着身子,从地面上一件件捡起自己的衣服,慢慢套在身上。
门再度发出响动,这次则是两个男孩,他们表情苦涩地看着诺德,曼维尔流着鼻涕,几乎要哭出声来,鲁道夫抿着嘴唇,保持沉默。
“别说话,”诺德捂着嘴咳嗽一声,抬起头对他们说,“大玛克不会想到挨着街坊去问昨晚我有没有买什么东西回来,所以我们是安全的。”
这些孩子不知道内情,他们还以为大玛克是因为查完了诺德的衣服口袋才离开的。
鲁道夫摇了摇头,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自己其实是在为诺德而不忿之类的,但最终他还是默不作声地走到了后院,捡起自己捡来的柴火,架起铁锅,开始生火,曼维尔也跟了过去,把提着的一袋子食盐放在锅边,开始淘洗剩下的野菜。
叶祈缓缓站起身,再度回到床上,坐在诺德身后。
伊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着头走过来搂住诺德,将他的头强行埋进自己胸前,十二岁的女孩已经对此有了大概的认识,所以她红着脸,有些羞怯又带了些悲哀地对怀里试图挣扎的诺德小声说:“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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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披着军袍站在阳台边沿,看向忙忙碌碌的街道,阳光还算好看,商贩们叫卖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温热的食物气息散在风里,吹到他的面前,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雪茄,但在手中拿捏了许久以后,还是将雪茄塞回了口袋。
“卢娜帝国所属圣堂骑士,第七圣殿第一军团守备军,神圣骑士长,贝尔德斯,”女人倚靠在门边上,手里端着长烟杆,挺了挺罩在一件白色露乳裙里相当丰满的胸脯,盯着男人的背影说道,“这次只是对冬临城下面的那群贱民做出一些威慑而已,您这样的大人物何以舍下身子,亲自来这一趟?”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对着窗外,久久才开口:“你还记得吗?三年前王都的那场暴乱。”
“如果你是指龙爵对皇帝举起叛旗那件事的话我当然记得,不如说想忘都难,那些吟游诗人把这件事编成诗歌在整个卢娜帝国里传唱,”女人对着门框磕了磕烟灰,纤细的长腿从礼裙边缘探出,抵在门框的另一边,性感得不可方物,“怎么?和这次有关系?”
“我接到一些消息,龙爵的孩子好像在冬临城里,”贝尔德斯背着她,悠悠开口,“虽然不能确定,但那孩子如果还活着的话,对于皇室命脉的延续,他......或者她,将会是最大的威胁。”
“怎么可能,那只是个孩子,三年前那孩子才十岁,就算在今天也不过十四,”女人愣了一下,说,“皇室疯了吗,居然会怕这种随手就能捏死的小孩?”
“你什么都不懂,冬临城的新任城主大人,你什么都不懂,”贝尔德斯慢慢转过身子,朝阳的光映在他背后,衬得这位骑士长一时间有如天父般神圣,他看着女人,眼底仿佛流淌着赤金色的血浆,“那孩子的血脉,注定是被诸神选中的魔法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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