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母

她的眼中，原本柔和的光悄然破碎，化作了空洞的黑暗，令我不忍直视，只任由着肩膀处传来的疼痛刺激着自己的心神。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母亲却一直这样不依不饶，扯着嘶哑的嗓子追问个不停。

直到许久之后，老爹回来时，才赶来将母亲拉开。

但老爹肯定也是震惊的，看到小怜房间的刹那，我捕捉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暗淡，和身体上一丝细微的颤动。然而，老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着母亲，慢慢地将她搀扶起来，悄悄带离了此处。

等父母下楼的脚步声远去，我才站起身，回头凝视了一下已是毫无生气的房间，也转身离去，连门都不敢关上，生怕一旦这么做，便会再度被诅咒支配，将小怜忘记。

但此时此刻，记起来真的比较好嘛？

我无法给出答案。

回到自己的房间，论坛的网页还开着，我便顺手向Alice汇报了刚才的事。但这一次，Alice却好像睡着了，等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回复。

又等待了一会，楼下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我蹑手蹑脚地下楼，却见老爹正一个人在桌前，灯也不开，就靠着楼上传来的微弱光芒，独自坐在那儿抽着烟。

“妈呢？”我询问着。

“屋里睡着了。”老爹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回答着。我走下楼梯，绕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一支烟，他抽得云雾缭绕，我不小心吸入了几口，呛得咳嗽了两声，老爹见状，便掐断了烟头，把没抽完的半只丢进了烟灰缸里。他本就是知识分子，也知道小孩不能吸二手烟，平时很少会在家里抽烟。烟雾散去，我俩又沉默着对坐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憋不住，开口问我。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们年轻人懂得多，给我捋一捋。”

不像是他平时的语气，我抬头，见他满脸的憔悴，眉头都皱成了一团，对突如其来的事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无奈，便从头给他分析了一遍。听完的老顾同志眼白一翻，一股啥也没听懂的样子。

“总之就是，除了你这臭小子，我还有个乖女儿咯——我就说的嘛，咋老子的帅气一点都没遗传给你，合着全给女儿了！”

应该是抽了假烟，老爹非但没副冷静下来的样子，反倒有些嘴冲，一点文化人的矜持都没有了。

但除此之外，他再没发表过任何感想，对自己女儿消失了的事，也是一言不发。我不敢先行离开，也只好在这陪着他大眼瞪小眼，干发着呆。

老爹在想些什么，我完全搞不清楚。往日里，因为上学与工作的缘故，总是他还在睡，我便去了学校；等我晚上睡了，他才刚刚回来，唯有周末的餐桌上能说上几句话。印象里，他一直都很是健谈，从未有过这番沉默的情景。直到此刻，我才感觉自己对父母一点都不了解。既不知道，温柔体贴的母亲其实是那么的脆弱，那么容易崩溃；也从不知道，善谈的老爹可以这么安静。甚至，连身为双子的妹妹，也没能好好的抓住。

过了不知多久，终于，他长叹出一口气。将整个烟灰缸拿起敲了敲，转手将烟灰全倒入了一旁的垃圾桶里，便起身离开。

“早点睡吧，明早我去报案。”

面对他离去的背影，我也只能“嗯”地回应了一声，连向他解释报案估计没什么用的力气都没有。

▽

次日，醒来的时候，母亲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准备好早饭。我想去看看情况，走到父母卧室门口，抬起手，却没了敲门的勇气。

自己从冰箱里拿了些冰冷的吐司吃掉，我留了张“去上学了”的纸条，便悄悄地离开了家门。

一整天下来，学校的课程，朋友之间的聊天，我都完全没有听进脑子里。一方面，既挂念着不知去了哪里的小怜，另一方面，又为父母的情况而担忧。

若是昨晚，我没有打开那房间的门，今天是否还会如往常一般呢？

但再怎么想也改变不了发生过的事了。

晚上放学，难得的父母都在家里，由老爹做了些简单的晚饭，一家人也就凑合着吃了。母亲的神色看上去很是不好，脸上苍白的一片，眼窝深陷，泪痕在脸上清晰可见。整个晚餐时间里，大家都异常地沉默着，吃完饭，我自觉地凑到厨房，和老爹一起洗碗。到这时，他才小声地告诉我。

“白天我去报案了，但警察那边说没查到这个人——你妹妹是叫顾明怜吧，我怕记错了。”

老爹有些谨慎地问着，像是对自己连女儿的名字都记不清而有些自责。

“不会错的，查不到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安慰着他。

“总之那边先立了案，说有消息会通知我们，你妈那边，就隐瞒点，当作警察已经开始调查了说吧……”

我点点头，认同了他的主意。母亲明显是不能再受更多刺激了的，这种程度的谎言，可比真相要更好些。

但似乎，一切都是徒劳的无用功。除了那个房间，我们再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小怜一丝一毫的线索。户口本上、合照上，那都没有妹妹存在的痕迹。母亲的情况也越发的严重，没过多久，便显现出了严重的精神失常。总是不经意地，口中喊出小怜的名字，或是突然间，便毫无征兆的哭泣起来。

我发在网上的那篇帖子，此后又更新了些内容，这下子，论坛的网友算是彻底将其当成了小说来读。唯一相信我的，还是只有Alice，但即便是Alice，对此却也束手无策。找到了妹妹的房间，算是基本证实了Alice的猜想，但如此也仅能说明妹妹的消失确实和魔女有关。而该怎么做，则依旧一筹莫展。

即便如此，Alice却依旧对我展露出了极大的善意，努力地给我想着办法，不停地安慰着我鼓励着我，和我讨论一切我想要了解的事。

一直到某天，当Alice还在积极地给我出主意，安慰着我的时候，我突然质疑起了她的身份。

早该质疑的，从最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太过奇怪了——我发了记录贴不过一小时便找上门来，讲的每句话都饱含大量信息，所有猜测几乎全部正确——Alice知道的太多了，远超出正常人所该知道的，甚至于言语中，处处都显露着她对于魔女的熟悉。而这样奇怪的情况，我居然直到现在才有所怀疑。

“Alice，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难道说，就是魔女本尊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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