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天未亮。
她走出门,一个倩影早已在门外逐一检点马背上的行囊。一一过目,生怕遗漏了什么,甚至连药匣都打开检视,颜霓裳有些担忧的看着白姼。
“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白姼抱了抱她,“我会的,你一个人在这里,也要小心。”
许久不曾骑马,倒是有些生疏,骏马迅捷奔驰,白姼就这么跟着前面的人,转瞬已将屋宇抛至身后。山间极大,成片的青碧原野在日影下散发着草叶清香。
一路西行,黄沙万里。
**的落日贴着沙漠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凝固,像一片睡着的海。
极目望去,尽是一片苍莽浑厚的黄,长沙绞风,卷舞直上。平铺天际的云层在沙漠上空缓缓移动,在起伏的沙漠上投下巨大的影子——此处的天和地,仿佛在亘古的静默中面面相觑,却如两个平行的时空,永无交界。
戈壁荒漠之上稍不留神就可能迷路,姜后带着白姼在这大漠之中赶路,何处歇马,何处息宿,何处有地下暗河可补食水,了如指掌,像是走了无数遍一样。
终于来到了距龟兹都城最近的某个小镇,小镇被来往的客商视为行脚休憩之所,繁华而热闹。店里的小二见的牛鬼蛇神也多了,看着这两个带着面纱的女子,还是恭敬的给她们安排了房间。
一间房,两桶水。
除去蒙面的面纱,姜后倒也不避嫌,当着白姼的面就脱的吃果果了。
白姼面瘫了一路,本来是不打算理她的,她这么干,倒是破了功,脸上有些红,只能别过头去。
“你…你…你怎么…”
她支吾了半天,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姜后倒是笑了笑,“大家都是女子,你在害羞什么,快些洗吧,过了今日,后面的日子难过着呢。”
白姼犹豫了半天,想着反正自己不吃亏,也学她的样子泡在了桶里。
雾气散去,姜后又已是往常的模样,黑发如漆,眼瞳仿佛还带着浴后的湿气,有些妖媚。
白姼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对吃果果的女人没有感觉了,不过她手滑过下面,却想起来就算是有了感觉,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详细打量了下姜后,发现她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跟那蜈蚣似的,有些吓人。
姜后抬头瞥见沐浴过后盯着她的白姼,微愣了一下,倒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淡淡道:
“像我们这种做杀手的,身上这样倒是挺正常的,只要命还在,身上的伤口却也不算什么。”
她起身穿起衣服,看着她,“听说你是魔教来的?”
见到白姼不搭理她,她自顾自的说,
“其实对于你怎么来的,我也不想深究,我长年负责这西戎的刺杀任务,对中原发生的事,我其实没那么多时间去了解,只是现在你和我一起出任务,我自是要了解一下的,我可不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给你两条路。”过了许久,姜后的声音再度响起。“要么你就这样待在客栈等我回来,只要我还在你便不会死,你不会拖我后腿,徐子静那边我也可以帮你圆过去。”
“要么做一个称职的杀手,摒弃掉你心中那些对我的成见,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配合的杀手,而不是一个发一路脾气的大小姐。”
“你可以选择。”她俯首看着她,语气稍缓。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拉开,白姼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抬起头:“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姜后的声音有些严肃,和平时放荡不羁的样子有些区别:“我也不是好人,别以为我是什么好心,我只是不想带着个拖我后腿的家伙。我不在乎有没有帮手,任务一般都是我自己来,所以无须戒心过重,反正你也没什么好损失。”
静寂良久,白姼开了口,
“我会配合你的。”
姜后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以最简短的方式解释了此次任务。
大夏国力雄厚,皇帝徐牧登基之后,雷厉风行,率军西征,打得西戎三十六国屁滚尿流,并要求他们年年进贡,进贡数量也要求极高,却不想今年春的时候三十六国为首的车师国国主病逝,新继位的国主却是不满进贡数,想要联合各国杀回中原,把属于自己的拿回来。
龟兹内潜伏的密探书信传报,车师国主近日私下派遣使者暗会龟兹国主,密谋共抗夏朝,此事西戎估计可能有至少有六国密谋。一旦西戎各国携手合盟形成密约,大夏数年辛苦经营的边疆关系将岌岌可危,西戎人的铁骑将从雍州踏至中原。
这次刺杀的目标有两个,分别是龟兹国主和其皇子,只有一次动手的机会,同时刺杀两个被重重保护的目标可能会出岔子,所以姜后才发了消息,让徐子静派个高手来帮她。
给白姼看了龟兹皇宫地图,她轻笑道:
“明日是龟兹国主的寿宴,我们明日进城”
…
龟兹国主大寿,举行了盛大的宴会,狂欢的气氛从宫廷延至民间。百姓对异地的来客笑脸相迎,平和安乐,对龟兹王也是赞誉有加。
姜后在官驿递交了文书,迎接的小吏一入手即脸色大变,不自觉的发抖,颤颤连声的禀报上级。一旁处理事务的数十名龟兹人不明所以,看到长官以近乎恐惧的神态恭请,那两名戴着面纱的女子踏进轿子,一路直入王宫。
到了王宫后,满目地金粉白玉,珠光宝气。所有的一切打造以黄金。玉石为表,沉木,檀木为基,珍珠翡翠为饰,所有的装饰玩赏的东西务求瑰奇精美,晃的人眼花缭乱。
两列席位的一列是朝中大臣,都是金发碧眼,另一列的应该是来祝寿的别国使者,样子都各有不一。
龟兹国主是个年过六旬的人。客气而有礼,但明显掩不住紧张,左近的一位文臣轻咳一声,才略为镇定下来。
“夏朝来的两位尊使莅临龟兹真是意外之喜,未及相迎,还望尊使海涵。”
“国主说哪里话,本是我们仓促到访,惊了主人,倒是失礼了。”姜后落落大方的应对,言语颇有气度,让人不敢小视。
“敢问天子对龟兹今年的朝贡可还满意?”虽是一国之主,此时说话却是没多少底气。
“天子与贵国交好多年,天子对这次的呈贡,也是极为满意”
“如此甚好,还请尊使在天子座前多多美言,永结秦晋之好,小老儿感激不尽。”手微抬,一旁的随侍立即捧上金盘,满满的金珠上堆着硕大的宝石,灿亮耀眼。
白姼倒是头一次觉得大国果然是不错,倒体验了一把洋大人的风光。
姜后淡淡的扫了一眼,点头致谢。“多谢国主盛情,在下定当转告。”
“敢问尊使此来是……”国主终究按捺不住,他的手心有些出汗。
姜后泛起浅笑。“我朝天子听说国主喜迎寿诞,特派我和旁边的这位妹妹来给国主祝寿”
龟兹国主惊疑不定,与近臣对望了一眼。朝贡往来之余,每次寿辰也确实有使者来访,只是这个时候……
“此前与各国往来俱是天朝的大皇子徐子静大人,为何今日…?”一旁的文官开口,微笑着试探。“请恕小臣失礼,过去都是徐子静大人带人来,倒是少见两位美人独自前来。”文官的眼睛紧紧盯住她。
“大皇子有要事在身,却是抽不出时间来拜寿,国主该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不敢不敢,大皇子的事,比起我这小老儿的寿诞可重要多了”龟兹国主连忙应声道。
“国主太客气了,我代皇子阁下祝国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姜后取出礼单,侍从转呈至国主手中,“这是大皇子的贺礼,愿大夏与龟兹永为睦邻。”
“多谢尊使,一路辛苦还请入殿休息。”国主稍稍放松了一点,站起身满面带笑,“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明日我再为两位尊使设宴,接风洗尘。”
龟兹国主派了人引着她们休息,居所相当奢华,比起自己在瑶光水榭或者蓝月谷中的居所奢华的不止一点半点。送上来的餐点丰盛诱人,白姼这些日子吃的都是干粮,倒是多吃了些。
反观旁边的姜后,却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杵着下巴,笑着看她。
“你…你笑什么?”白姼嘴里有东西,像个仓鼠。
“你真的是从魔教来的?”
“…嗯?”
“你倒是不怕这餐点里有什么毒么,吃了以后不省人事,被人家抓了去,你这细皮嫩肉的,倒是可以当个几十年头牌”
白姼这才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老是这般大意,敲了敲自己的头,她赶紧催吐。
白姼找了个地方吐了差不多了,一旁的姜后突然开了口,
“可我也没说这里面有毒啊,放心吧,我检查过了,里面没毒。”
白姼感觉心里有一万匹羊驼奔过,“你…你知道还不早说?!”
“可你也没问啊,就搁那吐啊吐的,我也不好阻止你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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