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潘把他介绍给了周围的那些男女,然后带着他走到了人群里。他又被介绍给了更多的人,大部分是兰卡阿里夫兄弟会的成员,或是街对面的女生联谊会的成员。他能准确认出的唯一一名入会候选人是一个黑人,一个加蓬人。
等那些人都走开之后,特里潘说,“布卡瓦来自一个巫医世家。如果他能接受我们的邀请,他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宝贝,当然,‘哈斯特尔之家’和‘卡夫?达尔?瓦’也特别想要他。
系里在中部非洲科学方面比较薄弱。过去曾有过一个特棒的老师,贾尼斯?
蒙玛亚,但她10年前在塞拉里昂休假的时候失踪了。
如果布卡瓦能担当助教的话,我不会感到惊讶的,别看他名义上只是一名新生。
老兄,有天晚上,他还教过我一部分你简直无法相信的祭奠仪式的内容。我……好啦,我现在不说它了,改天再说。
反正,他最尊敬莱亚门,而且,因为那傻老头是系里的头头,布卡瓦几乎是笃定要加入我们了。
” 突然,他开始呲着牙,咧着嘴,弯下腰,手紧紧捂着他的大肚子,脏乎乎的皮肤变得煞白。
德斯蒙德问,“怎么回事?”
特里潘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直起了腰。 “啊,真疼啊!”
“怎么啦?”德斯蒙德说。 “我不应该说他是傻老头。我没想到他能听见我的话,但他不是用耳朵听的。该死,世上再没有别人比我更敬重他了。但有的时候,我就喜欢信口胡说……好啦,再也不会了。”
“你是说?”德斯蒙德说。
“对呀。你以为是谁?别管它。跟我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 他拉着德斯蒙德走过了一个小房间,里面有好多书架,摆满了书籍,小说,教科书,偶尔还有几本包着旧皮面的书。 “我们这儿有一个好得不得了图书室,可以说是所有会所里最好的一个。它是我们最吸引人的部分之一,但那指的是它开放那部分。”
他们进了一道小门,走过一小段走廊,在另一道门前停了下来,特里潘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门。门里是一个狭窄的旋转楼梯,台阶上满是尘土。在高处有一个窗户,微弱的光线从脏污的窗玻璃透射进来。特里潘打开了一盏壁灯,他们开始爬楼梯。到了顶上的第三层,特里潘又用另一把钥匙打开了一道门。
他们走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周围的墙壁前都摆满了和天花板一样高的书架。特里潘开了一盏灯。房间的一角有一个小桌子,还有一把折叠椅。
桌上有一个台灯,还有一个德登布隆侯爵的半身石像。 特里潘喘着粗气说,“一般的,只有大四的和研究生可以来这儿。但我对破例,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加入兰卡阿里夫的一大好处。别的会所都没有像这样的图书室。” 特里潘眯着眼睛看着他。
“看看那些书。但别动手。它们,唔,吸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斯蒙德在房间来回走着,看着那些书名。看完之后,他说道,“真让我吃惊。我以为这其中的一些书只有在学校的图书馆里才能找到呢,还得是在上的锁的图书室里。”
“一般人都那么想。听我说,如果你立誓入会,你就可以看这些书。
只是不要告诉其他低年级的人。他们该嫉妒了。
” 特里潘依然眯着眼睛,好像他正在思考着什么也许他不该想的事,他说道,“你不介意转过身去,用手指把你的耳朵堵住吧?”
德斯蒙德说,“为什么?”
特里潘笑了。“啊,如果你立誓入会,你就会得到一个小方子,那是在这儿工作是必需的。但在那之前,你还不能看到它。”
德斯蒙德尴尬地笑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同时,他又觉得很兴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特里潘,用手指把耳朵堵上了。他站在这间安静极了的房间里——它是用绝缘板,还是用什么也许是非物质的东西隔音了吗?——数着数。一千零一,一千零二…… 过了一分钟多一点的时间,他感觉到特里潘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转过身,把手放了下来。
那个胖子手里正拿着一本大开本但很薄的书,书皮上有好多黑色的小鼓包。德斯蒙德很惊讶,因为他确信,他在书架上没看到这本书。
“我把它抑制住了,”特里潘说。“给,看吧。”他看了一下手表。“能看10分钟。”
封面上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署名。此时,当他更近距离地看这本书,并且拿在了手里后,他觉得,书皮不是动物皮制成
特里潘说,“那是一个老阿台奇罗农自己的皮。”
德斯蒙德说了声,“啊!”手不住地抖。接着他又恢复了镇定。
“他肯定长了好多疣。”
“对。接着看吧。但是,很遗憾,你看不懂。” 第一页微微有点发黄,但对于有400年历史的纸张来说,也就不足为奇了。上面全是大大的手写字符。“1641年,西蒙?科南特亲笔手书。
“西蒙,罗杰?科南特的同父异母兄弟,”德斯蒙德说道。“他是第一个造访塔米塞奇格的白人,并且就没再离开。
他也和那些袭扰塔米塞奇格人的定居者打交道,但他们不知道他到底向着谁。他和受了重伤的阿台奇罗农一起逃进了荒野。20年之后,他带着这本书在弗吉尼亚现身了。”
他慢慢地翻着拿5页纸,把每一个象形文字都记在他如照相机一般的记忆里。有一个形象他不喜欢去看。 特里潘说,“莱亚门是唯一能看懂它的人。”
德斯蒙德没告诉他,他也精通塔米塞奇格语的语法和一小本词典,那是威廉?科?邓纳1624年编写的,并于1654出版发行。其中包括的一个附录翻译了那些象形文字。他用了20年的时间寻找,并且花了1000块钱才得到了一份影印件。
他的母亲坚决不同意出这笔花销,但他唯一的一次勇敢地和她作对。就连大学里都没有这份拷贝。 特里潘看看他的手表。
“还有一分钟。嘿!” 他从德斯蒙德手里夺过那本书,很严厉地说道,“转过身去,把耳朵堵上!
特里潘显得很慌乱,他背转身,过了一分钟,特里潘把德斯蒙德的一只手拉了下来。
抱歉,这么急慌慌的,但时间就快到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只有10分钟的时间
” 德斯蒙德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认为那也许是因为特里潘对那本书太敏感了,所以才会有那种表现。
特里潘显得很紧张,说道,“咱们走吧。我觉得冷了。” 下楼的时候,他说,“你确信你看不懂那本书?”
“我从哪儿知道怎么读?”德斯蒙德说。 他们又回到了大房间里的喧嚣和刺激气味当中。他们没呆多久,因为特里潘想带他看看会所里的其它部分,除了地下室。
“这周的某个时间你可以去看。但现在最好别去那儿。” 德斯蒙德没问为什么,当他们走进二楼的一个非常小的房间时,特里潘说道,“通常我们不让新生有自己的房间。但对你……如果你想要,它就归你了。”
这让德斯蒙德很高兴。他不用去忍受别人的坏习惯了,也不用去听那些让他恼火的唠叨了。 他们下到了一楼。此时,大房间不再那么拥挤了。
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的老莱亚门招手让他过去。德斯蒙德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出于某种原因,他知道,他不会喜欢莱亚门要对他说的话。或许他也不能肯定他是否会喜欢听。
“特里潘带你看了兄弟会的好多好书,”莱亚门说。那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特别是科南特的书。”
特里潘说,“你怎么……?”
他咧嘴笑了,你感觉到了。”
“当然,”莱亚门说。
“好啦,德斯蒙德,你不觉得是该接那个电话的时候了吗?”
特里潘显得很迷惑。德斯蒙德感到很不舒服,浑身发冷。 莱亚门的鼻子都快贴到德斯蒙德的鼻子上了。那张生面团似的脸上的许许多多皱纹就像是象形文字一样。
“你已经决定了,但你没让你自己了解这一点,”他说道。
“听着。那是科南特的建议,不是吗?听着。从你上飞机去波士顿的那一刻起,你就做错了。你在机场的时候本可以收手不干的,但你没有,即使,我猜想,你母亲还在那儿大吵大闹了一番。但你没收手。所以,拖着也无济于事了。”
他吃吃地笑着。“我好心给你建议是要表示我对你的敬意。我想,你会出名的。如果你能够消除某些性格缺陷的话。在这儿,即便是要获得一个学士学位,也需要有力量,智慧,严格的自律,和巨大的奉献,德斯蒙德。 “有好多人申请到这儿来上学,因为他们觉得,这里的课程很轻松。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系里的要求比麻省理工对工科学生的要求还高。而且还更危险。
“然后是道德问题。这在申请入学时都有声明。但有多少人想去遵守道德声明呢?有多少人决定要站在错误的一边呢?他们放弃了,不知道,对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来说,要回到另一边去都为时已晚了。他们已经表明了自己,已经抵抗过了,并且好像已经被永远记住了。”
他停顿了一下,点了一只棕色雪茄。烟雾围着德斯蒙德打转,但他没有闻到他预想中的味道。烟味和他曾经有一次闻到过的死蝙蝠味不太像。
“每一个男人和女人都要决定他或她自己的命运。如果我是你,我就会马上做出我的决定。我已经盯上你了,你在这儿的进步取决于我对你的性格和潜质的评估。
日安,德斯蒙德。”
老头走了。特里潘说,“这说的都是什么呀?”
德斯蒙德没答话,他在烦躁不安的特里潘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他对特里潘说了声再见,开始慢慢地往外走。他没回家,而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着。闪烁的红灯吸引了他,他走过去看出来什么事。
一辆带有校园警察标志的汽车和校医院的一辆救护车停在一个两层楼的建筑前。从写在很脏的窗玻璃上的字可以看出,这个建筑的底层曾经是一个食品杂货店。里里外外的墙皮都剥落了,墙上的石膏也掉了,露出了下面的木板条。
光秃秃的木地板上有三具尸体。其中一个是在体育馆里排在他前面的那个年轻人。他仰面趟在地上,小胡子下面的嘴张开着。 德斯蒙德问其中一个扒在窗户上的人出了什么事。那个人留着灰白的连鬓胡子,可能是个教授,对他说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出这种事。有些孩子被带去尝试一些东西,那是只有文学硕士才想要去尝试的东西。是被严格禁止的事。但却管不住那些小傻瓜。”
小胡子的尸体上好像有一大块圆形的东西,也可能是他前额上的一块灼痕。德斯蒙德想离近点看看,但救护车上的人在把尸体抬出来之前,先把一块毯子盖在了他的脸上。
灰白胡子的人说“学校警察和医院会处理它们的。”他短短地笑了两声。“城里的警察根本不想到校园里来。家属会接到通知说,他们是吸食**过量。” “那么做不会出问题吗?”
有时会。私人侦探来过,但他们呆不了多长时间。” 德斯蒙德匆匆离开了。
他决心已定。看到那些尸体使他动摇了。他要回家,与妈妈和好,把他花费了好多时间和金钱收集到的、并且研究过的那些书都卖掉,把时间花在写神秘小说上。他已经看到了死亡的面孔,如果他真做了他想要做的事,幻想进行心理治疗,他将会看到她的脸。死亡。他不能那么做。
他走进宿舍房间的时候,电话铃还在响着。他走过去,伸出手去,停了不知多长时间,然后又把手放下了。他往沙发那儿走的时候,看到可乐瓶又从踢脚板上的那个洞里被推出来或是**了。
他蹲下身,把瓶子又塞回到洞里。从墙后面传来了轻轻的窃笑声。 他坐在塌陷的沙发上。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开始在纸上画那些他清楚地记在脑子里的象形文字。
他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因为复制的准确性很重要。电话一直响个不停。
有人在敲门,并且还大声叫嚷着,“我看见你进屋了!快接电话,要不就把线拔了!否则的话,有你好瞧!”
他没说话,也没从沙发上站起来。 他少画了一张象形图。现在他又拿起了铅笔。坐在电话那头的应该是一个很胖、很老的女人。
她现在又老又丑,但她生下了他,在那之后的很多年里,她是漂亮的。在他父亲死后,她不得不去工作,以维持他们的家,供养她的儿子。
他去上大学的时候,她辛苦工作为他付学费和其它费用。直到他卖出第二本小说后,她才停止了工作。当他开始带女人回家,并且说那是他的准太太的时候,她就生病了。
爱他,但她不给他留自己的空间,那不是真正的爱。虽然他很不满,但在他的内心又存在着某种东西,让他又喜欢当笼中鸟。一天,他终于决定要向自由迈进一大步。那是一个很隐秘、很迅速的决定。他很厌恶自己对她的畏惧,但他就是那样。如果他呆在这儿,她就会到这儿来。他不能忍受这种情形。所以,他只得回家。 他看看电话,刚要站起来,又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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