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中)
伽岚疯了似的逃走了,旅人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形容他当时那副狼狈的模样。
就连战场上临阵脱逃的逃兵都没有他那么狼狈吧,他的表现连勇气和荣誉的份都谈不上,那分明是穷途末路的垂死之人才有的神情。
绝望、冲动、仇恨而疯狂。
到了这一步,旅人就已经完全无法理解他了,不管怎样,真要继续跟着那种状态的,对自己本就不友好的家伙,可不算是一种明智之举。
事情其实也很简单,那个川先生和翩先生刻意支开了他们,或许是在进行着某种交易或是谈判;但是这个时候,却有另一场意外发生了,就连旅人也没料到,自己也会深陷其中。
不过呢,顺带一提,局外人看待问题总是清晰而准确的,有时会被局中人莫名猜忌也是理所当然,旅人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这片结界的死物,应该是有主人操纵的,他认为只要能找出那个幕后者,眼前的难题就能破解。
要逐个分析目标的话,过程未免有些枯燥,旅人在床头坐下沉思,恍然间只看见一旁的柜子上有一把草药安静地躺在那里,其中有一部分被捣碎了掉在地上,旅人捡起来稍微嗅了嗅,淡淡的草香四溢,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旅人忽然觉得有些好笑,现在的话,他们应该是在玩捉迷藏的游戏吧,看来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你怎么会在这里……”一个听起来有些不善的声音突然响起,旅人用手抬了一下帽檐,抬眼看见眉头紧皱的祭染走了进来。
“怎么,我不可以在这里吗。”旅人似笑非笑。
“乏月呢?你把她人藏哪里去了!”祭染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他四处张望着,仿佛是要找出什么东西似的。
“那么大一个活人,我还能说藏就藏不成?我寻思着吧,她们大概是躲起来咯。”旅人提出观点。
“伽岚这家伙……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不守着她!”祭染莫名的愤怒,让旅人觉得有些蹊跷。
“兴许是当时在守着他呢。”旅人耸耸肩,眼珠一转,继续道:“你看到什么了吗?这么匆忙地就赶过来了。”
祭染听后,依旧是四处张望着,也不知究竟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的在认真观察,只听他粗暴地回了一句“不知道”,便就打算离去。
“我知道乏月去哪里了。”旅人突然说道。
“……”
祭染听后,脚步顿了顿,有些不耐烦地回过头。
“她没有走远,还在这附近——”旅人手中的药草粉末,在此刻也已经被死域内四处蔓延的微量死气给腐化掉了,再没有了任何气味。
“在现在的情况下想要做到快速消失,那么请问上天入地,你觉得哪个更容易一些?”旅人提问。
“这里有地下室?”祭染询问,不耐之色依旧溢于言表,旅人觉得对方可能和伽岚是一类人,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着自己这样的局外人。
“为什么不能有呢?”旅人摸了摸脑袋,才继续开口,指向暗铳住处的方向:“伽岚似乎更关心你们兄弟一些,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暗铳他必死无疑,伽岚这么做也无可厚非。”祭染摇了摇头,面色稍许缓和:“你有看见其他人吗?华瑰……韦秀,还有魔翩和伽川叔。”
“那两位长辈都在结界之外,另外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我来到镇上之后,就没再看见他们了。”
“……结界?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祭染听起来非常疑惑,大失所望的同时,重新露出了不悦的神色。
“嗯……忘了它吧,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旅人摊摊手,感觉话题有点进行不下去了。
“来都来了,既然伽岚在暗铳那边了,你就跟我去找乏月。”祭染的口气不容置疑。
“行,没问题。”旅人随口顺应道,之后便跟着祭染没头没脑地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最后终于是在里面的一个小房间里发现了地下室的入口。
旅人点了根蜡烛,祭染也是有样学样,两人便一前一后往地下室去了。
“果然有密道,真像是剧本一样的展开。”旅人走进地下室另一边布满灰尘的房间,发现了暗门。
祭染看上去非常的心不在焉,旅人用蜡烛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
“怎么?难道你害怕了?”旅人打趣道。
“继续前进吧。”
“不过乏月为什么会不见呢,让我猜猜……你在担心华瑰!”
“哈?你可别乱说!”旅人前进途中冷不丁冒出一句,顿时让祭染全身一阵激灵。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是吧,你其实根本就不关心乏月的安危。”他看上去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祭染沉默,对此不置可否。
“啧,所以你看到她了吗?”
“没有,跟他一起的魔韦秀我都没有看见。”旅人遗憾地摇摇头。
“喂,我说,如果你看见了她,一定要跟我说啊!她现在可能有生命危险,我必须得想办法保护她才行……”
“生命危险?有这么严重吗?还是说,你是在担心着什么?”
“不是……我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祭染挠了挠头,看起来有些愁眉苦脸的。
“唔,我只是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还有就是……她给我一种很特别的感觉,我觉得如果我再不趁机和她表白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但等我想通的时候,她就已经走了……”
“……你们见过面了?”旅人扬扬眉毛,颇有兴致地询问。
“对,才过不久……她看上去匆匆忙忙的。”
“伽岚似乎并不喜欢他们。”旅人表示。
“哎,他就是那样的,自从我们解散之后,他整个人就开始阴郁起来了,你没事最好也不要招惹他,铳弟是走不出死域的了,伽岚现在已经不正常了。”祭染的话语中全是失望和鄙夷。
“哦……”
“别提他了——我现在已经思量明白了,华瑰一定不是自愿跟着那两个人的,我必须得想办法把她从他们手里救出来,只有我才能保护她。”祭染一个人莫名自信地说着这些话,叫旅人半懂不懂的。
“你还不知道我们被困在这里的事情吧。”
“……哈?怎么?难道你要说从这里回到地上的路被封死了?这个玩笑可一点也不好笑,那谁会在上面关住我们?伽岚吗?还是魔翩?”祭染对此嗤之以鼻。
“我们被困在这座鬼镇里了——似乎是有人激活了什么东西。”旅人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有这种事?你开玩笑吧?”祭染仍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我的样子哪一点不像是在跟你陈述一个事实?”旅人也是无可奈何,转过身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不是吧……你有什么依据吗……你凭什么这么说。”祭染急忙跟了上去。
两人在暗门的通道里也走了一段时间了,在烛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单调的走廊上什么也没有,一路通行无阻。
旅人大致讲述了一遍自己从看见伽岚到来到乏月住处之间的经历,中间还插了一段自己一开始没去成港口的事情,祭染才大概明白了状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更应该快些行动了……我现在也终于确信了,而且,魔韦秀一定就是那个操纵结界的人。”祭染握了握拳头,又向旅人竖起了大拇指:“所以,你有什么信息能告诉我吗?我只想尽快找到华瑰。”
“很遗憾,我确实没有见到过她。”
“噢,那是真的……遗憾。”祭染开始打量起进入暗门后的回廊,自顾自说道:“我听说很久以前,我们的大陆还没被死气笼罩的时候,它们只是一群不能见光的东西,而不入流的地方术士总会在自己的秘密研究室里进行那些命令禁止的亡灵法术实验。”
“我只好奇这样整齐的地下通道是如何建成的。”在之前的旅途过程中,旅人发现祭染算是这些人里比较好说话的了,所以稍微向他了解过一些与死域有关的事情。
“军团鼎盛时期搞出来的东西吧,天锁堡一役盟军战败,那时就已经注定了如今全线溃败的末日了,我们一族助纣为虐,导致今日的局面,全部都是咎由自取。”
“得亏你能说的这么轻松。”
“那还不得是受到了你的影响,自称是旅人的家伙,摆出一副明白人的架势,实际上却是个糊涂蛋,我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迷路来的。”旅人回答。
“切,行吧行吧,我信了。”两次同样的回答,祭染不喜欢自讨没趣地追根究底,随口敷衍两句,不再过问。
“好像来到什么地方了。”旅人停下脚步。
这里看上去是一条十字路口,前方的黑曜石阶梯看似深不见底,仿佛是通向深渊的阶梯。
“乏月为什么会来这种地方,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祭染表示摸不着头脑。
“……如果问题不在乏月身上的话,那就要考虑别人为什么会来了。”旅人表示,一阵噪音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你怀疑谁?”祭染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被吵得爆炸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也只有下去一探究竟了吧……嗯?什么声音?”
祭染后知后觉地分辨出了那大概是来自于四面八方的脚步声,伴随着大量听上去像是关节“咯吱咯吱”的声响,旅人也看向了祭染,两人皆是一脸惊诧。
“没得选了,别发呆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一致下了阶梯,都没有在第一时间选择原路返回。
来到这里之后,旅人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寒气更重了,而且蜡烛也已经熄灭了。
祭染跟在后面一语不发,他也没有打破沉默。
一路无话,那些脚步声也没有跟来,黑暗中只有两人踩在阶梯上的脚步声回响。
“你没有一点后顾之忧吗,迷路先生。”
“我可不是什么麋鹿先生,也不认识什么雪夜里拉着雪橇送人礼物的老爷子,与其担心自己的退路,还不如前行去拓宽更大的视野。怎么,难道你害怕了?”
“行吧,没什么,只是想感叹一下两个同样富有冒险精神的人走到了一块儿……”偏偏在这个时候,祭染想起了一向谨慎的伽岚。
“连你这样的求知者都不恐惧的话,我作为常年经历过这些东西的人,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我只是害怕她不在这里……或许也是害怕吧,我也不明白,在没见到她之前,我的心就好像一直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你可不要小看求知者啊,本地人。”旅人一向温文尔雅,这时却突然有了气势,祭染前进的步伐为之一滞。正当他以为旅人终于要开始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却又眯着眼睛,加快脚步,继续往前面的阶梯下去了。
“喂、喂,把话说完啊,你这家伙……”
旅人并不在意身后本地人的大呼小叫,阶梯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走到了底,想象之中的浩瀚地下世界并没有在他眼前出现,这里的尽头只不过是个狭小的房间,中央有一个材质不明的平台。
平台上有一团微弱的光圈,旅人所在意的是这个光圈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在这儿?”祭染人还没过来,一见没了路,知道旅人是被打脸了,估计这时候正尴尬着,便转移话题道:“看来我们得原路返回了,就是不知道那两条路那一条更安全些了。”
旅人不回答,只是凝视着光圈。
祭染的好奇心被旅人的举动勾起了,他凑过去看了看,皱了皱眉:“总感觉这东西上面……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祭染的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就让他表情古怪地愣在了原地——他眼看着旅人伸手触碰那个东西,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连人带物跟着光圈一齐消失了。
“这是什么操作?还有这种事?”祭染当时就费解地摇了摇头,发出了由衷的惊叹。
……
旅人抱着试探的心态,尝试拿走光圈内的东西,但他发现无论如何自己也无法撼动其分毫,就好像是它被不知名的力量固定在了那里一样。
“……原来如此,这应该是支撑起结界效力的东西,真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啊,你在哪里见过吗?类似的徽记或者是标志什么的……”旅人心中似有感悟,他释然地松开手,才发现光圈在逐渐消失,周遭的环境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变化。
他意识到祭染不见了。
“那是我族历代祭祀流传的圣物之一的残骸,它被持有者亲手打碎,成就了死物们的狂欢领域。”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旅人看到了像是等候许久的乏月。
旅人好像明白了什么,那看起来是一次性的结界装置,因为现在无论自己再怎么触碰,都没有将自己送往别处。
“来的人怎么是你。”乏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她看起来并不是十分友好。
“我看起来总是不受欢迎,因为你们似乎非常抵触我这样突然介入的外来者。那么,请问我可以向你提出‘这一切原来都是你们搞的鬼……’这样的质询吗?”
“你大可如此,本来我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乏月的祭祀剑悄悄立在身后。
“战斗?与谁?祭染吗?你为什么会有想杀害他的打算?”旅人观察四周,发现周围早已布置了预先准备的本地咒术,真正打起来,的确是自己凶多吉少。
“确认他跟我们是不是一边的,知道了吗?那就好好去死吧。”对方显然动了杀心。
“停一下,我觉得我们还有可以谈判的余地,无论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的存在也理应不会成为你们的绊脚石;根据我所知的一切,祭染他只是色迷心窍,但毫无疑问和你们是一边的——因为他尖锐地指出了魔韦秀将会是他的敌人。”
“……即便如此,你也是我要排除的目标之一,你不出现倒还好,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对方不为所动,咒术也随之展开。
旅人不知道将死之人的力量竟如此强大,咒术的力量方一施展,便立刻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令他动弹不得,甚至就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乏月执剑走来,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虽然一路上都有见识过他们的能力,但在用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也未免太过离谱了吧……
旅人感觉有点慌,但是挣扎无用,可直接放弃抵抗又有点不甘心……
“……伽岚在担心你。”眼看死神走近,旅人只说出一句话。
旅人虽然知道置身事外的人不受这些家伙们欢迎,但也实在是没有见过这么极端的。
无论是从表面上,还是从实际行为都一样极端的家伙。
一阵尖锐的疼痛,伴随一句模糊的话语,旅人失去了知觉。
……
“你就在这里一直昏睡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吧。”乏月留了手,她还没有穷凶极恶到不明事理,虽然眼前这个人的确形迹可疑,但还没有到能能对他造成危害的地步。
乏月检查了下房间,墙壁上还贴了两句咒术,如果旅人醒来后企图挣脱束缚,它就会自主发动;他与结界的移动装置有些距离,凭他自己,是不可能离开这里的。
乏月在离开的时候又稍微做了些障眼法之类的手脚,无关的人本就不应该插手他们的事情。
“咳咳……”
做好一切离开不久后,乏月便看到了从远处跑来的祭染,他一脸惊魂未定的模样,在看到乏月之后,他的表情更加惊诧了。
“噢,天,乏月,你怎么在这里啊……找你半天……我还以为你被什么人给挟持了呢。”祭染上气不接下气,还回头望了一眼,看到什么都没有,才稍稍安下心来。
“什么人?”乏月饶有兴味。
“额……嗯……”祭染在一阵尴尬的沉默过后,换了个话题继续道:“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戴着兜帽的家伙?他跟我一起来的,说你可能在这儿……怎么突然一下就不见了?真是怪了,他也是神秘得很,每次都这样,难道又迷路了?”
“那就是走了吧,各种意义上的,你好像跟他还挺熟。”乏月表示。
“自来熟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德行……算了,不管他了,听他讲这里是什么结界……应该很危险的样子,好在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得尽快离开。”祭染倒还算有自知之明,但白痴什么都不清楚的话终究是个白痴。
就像以前那个他一样,只会跟着那两个人的脚步。
“离开并不能解决问题,我得找到暗铳,问问他究竟要做什么。”
“铳?怎么又是他?伽岚不是和他在一块儿吗?再说了,他伤势都恶化成那样了,不老实在床上休息,还能去哪儿呀……”
“他想除掉那四个人。”
“喂喂……不是吧?就他现在那样?”祭染一脸震惊,但他很快也恢复过来:“喂……我说,乏月……你不会是想帮他吧?你可不能那么做,他们都没有想害我们,我们怎么能跟着暗铳一起走偏……而且,就算伽岚知道这件事,也会反对的!”祭染言辞激烈,确实是动怒了。
“……那又怎么样?那个傻瓜什么也不懂,只有他还相信我们能活着渡过亡灵海!你根本就不明白我的心情……咳……如果你打算袒护他们的话,那就是与我为敌……”
完蛋,这是祭染这辈子遇到过最难应付的事态,他的愤怒无声平息,当匕首抵在自己咽喉处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逐渐放弃了思考:“铳是在以他的方式,来保护他弥留之际所拥有的一切吧……”
乏月沉默,不予回答。
“喂,我们可是同族的亲人啊,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在你把话讲清楚之前,我们还会一直这样说话。”
“你认为暗铳是正确的吗?”
“无关正确,为了心爱的人,什么都可以做。”
“那你就是错误的……”
祭染感觉匕首离自己的喉咙更近了。
“但在这一点上,我也是一样的,可我不能容许你们这样伤及无辜……而且,虽然那两个人我不知道,但华瑰她真的是被他们控制的,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会坚持这样认为……再有就是,就算你们都堕落了,我也要把你们从深渊里一个个拉上来——什么无法渡过亡灵海,就算是为了伽岚你也要给我好好活着啊,混蛋。”祭染固执地让人不明所以。
“所以你的回答是什么。”她的手颤颤巍巍的,缩了缩,但又重新振作起来。
“我帮你们,但我不能容许错误的事情发生——这才是同族应该做的事情。”祭染表示。
“我无条件相信暗铳,他不做没理由的事情。”乏月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垂下了手,重新藏起匕首。
“这一点我可不敢苟同——人在知道自己要死的时候,想法可都是会变的……现在的情况怎么说?你们是不是背着伽岚和川叔做这些事的?”
“我没有机会去通知他们,也不知道暗铳究竟要做什么。”
“出大问题……那小子绝对有大问题……不行,我要去找他当面对质。”祭染感觉自己烦躁得头皮发麻,一股无名怒火在心里越烧越旺。
“你是想要找我吗,祭染哥。”暗铳就跟个鬼一样,从黑暗中出没。
“怎么?你还敢自己出来?你这……”祭染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看见对方后,根本一句话也骂不出来。
暗铳走到两人近前,真就跟个鬼一样。
“……太迟了,你要找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了,全死了。”暗铳那另一边像是没有皮的脸,让他看起来像是在诡异地笑着。
他看上去就像是军团还未衰落时的那些军团长,尽管自己从来只是听人在口头上说说,但在实际见到之后,才知道在过去的死域军团鼎盛时期,它们究竟是怎样可怖的存在。
“暗铳呢?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
事情发生的太快,祭染甚至没有时间去搞清来龙去脉,这一系列的发展过于迅速,让他的思维完全跟不上了。
暗铳……姑且说它是暗铳吧,他并不理会祭染无关痛痒的询问,只是抓住了同样处于茫然无措状态的乏月的手臂……
“可恶,松手,你这怪物。”祭染出于本能,迫不得已拔出了随身携带的刀刃。
“去你该去的地方!和你的猜想无误,她确实是你一直在寻找的人。”暗铳怒目圆睁,刀刃砍在它身上的同时,祭染感觉自己的灵魂也像是遭到了一记重击,似乎是看到了暗铳曾看到过的东西。
尤其是华瑰目前所在的地方,那是谷地的坟堆。
刀刃砍在怪物身上,它血流不止,但对方却熟视无睹。
去你该去的地方。
“你……是铳……天哪……我都做了些什么……”祭染彻底懵了,他转过身去,像得了痴呆症一样,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听着,我失败了。”暗铳突然开口,他形容枯槁,奄奄一息。
“……什么?”
“……不止是我,他们也一样。”
“铳……”
“你和岚哥,快离开这里。”暗铳的眼中充满了不甘,蓝色的鬼火从逐渐空洞的眼眶里冒出,却又无声地泯灭。
暗铳将一根铁刺穿透了自己的心脏,安静地死在了哥哥的恋人怀中。
魔翩是将灵魂出卖给军团的叛徒,他是那些军团余孽中,仍然企图掌权的一批人,他们一早就盯上了这些企图逃亡的人;而伽川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没有人能够成功被流放到死域,因为那些被流放的人都会死在亡灵海上,无一例外。
从来没有人幸免过,死域之名实在是名副其实。
伽川知道他们无论怎么样都躲不过它们,所以干脆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没有识破魔翩的身份一样——他既没有告诉他的两个儿子,也没告诉祭染,仅仅只是对乏月提及过而已。
但伽川还是输了,他输在以上面所写的一切为基础认知上。
他和暗铳一样失败了。
因为对方确实没有说谎,军团的余孽早已失去了任何生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出卖了灵魂的叛徒。
他杀死了魔翩,但是于事无补,军团不会停止肆虐。
它们的确是被流放者,起码魔翩是——他是觊觎死域力量的学者,魔韦秀则是犯下重罪的贵族后裔,而另一个人也如祭染所猜测的那样,是受他们控制……也就是死域的原住民。
魔韦秀在魔翩的庇护下没有被死气侵蚀,但没人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总之,在魔翩动歪念的那一刻,魔韦秀就已经没有了活路。
暗铳在临死之际穷尽毕生所学,企图借用军团的力量对抗军团,但是他死了,伽川叔现在也是凶多吉少。
祭染会去找他唯一的亲人,还会不会回来找他们,乏月已经不清楚了。
结界的发动者是暗铳,当他死去的那一刻,禁锢就解除了,这一点旅人的猜测非常正确。
他没能排除他们将会面临的威胁,所以才会不甘地死去。
飘渺不定的话语,支离破碎的情节——只有伽岚才是被抛弃者。
乏月合上了暗铳仅剩的一只眼睛,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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