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贰/灰鸦 (其一)

“这里就是暗影之地吗？邪灵王消逝以后，这里的状况似乎并没有好转呢。”

平淡无奇的路人打扮，旅人向身着披风的马车夫一番打听后，略有所思。

“邪灵王？那是一个自顾着自己的家伙，而且那已经是几百、甚至几千年前的人，如今就不要再提了，它现在早就连个渣都不剩了！与其说那个，倒不如讲讲你这人到底是怎么混上我的马车的！”

“嘛，只是刚好顺路经过这里，我是来自冰封之地的魔法师，目前是在旅行的途中，你好，暗影之地的居民。”旅人友好地说道。

“犽逢音，边界之都的商人，等一下，你这家伙完全是在蒙混过关吧，把自己装进桶子里这种蠢方法，也亏你想得出来……还有运货的人怎么搞的，装运的时候都不检查的吗？”马车夫骂骂咧咧的，很不愉快。

“啊呀，总之，您没在第一时间赶我下车真是太好了，其他商人因为不认识冰封之地的货币，都一致地把我赶走，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稍微用了一点障眼法，请您千万不要在意。而且装运的工人也是真的非常敬业的，一再请您不要怀疑他们的工作态度才好呢。”旅人友善地表示。

“……服了服了。诶……不过你这么一说的话，我呢，其实是有着收藏硬币这一嗜好的，顺路的话，载你一程倒也没什么。而且，话又说回来啊，边界之都的外围许多年前就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已经被殇清扬大统领下令封锁了，每日都有守备军在那边严加看守，你该不会……”

“只是个普通的旅行者噢。”旅人微笑回应。

“……罢了罢了，总之我要去首都，途中大致会经过狱都、鬼都和冥都，返程的时候就走渊都的大道，边界之都就指着我们这些商人运送物资了。”犽逢音从口袋里取出个什么东西叼进嘴里，漫不经心。

“那是什么？我从没见过。”旅人疑惑。

“边界之都的特产，草药加工制品，打发时间用用，不过像你这种玩魔法的人就不能用了，这东西大概是有抑制魔力作用的，但像我这种靠这个的——那就无所谓了。”犽逢音摊开一边披风，露出了别在腰间的两把佩剑。

“噢，是这样吗？尘世的其他地方应该也有生长类似的东西，这种效用基本上可以用“封术”这个词汇来形容吧，尘土之地的学院曾对这个概念进行了专业诠释，我有大致了解过一些。”旅人指出。

“停，就此打住！你们魔法师的那一套，我一点儿也不想了解，暗影之地是块纷争之地，我过去见过不少和你一样的外来旅人，但能再次会面的却一个没有；商人的记性很好，请不要怀疑我话语当中的真实性，并且，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在把你往一条死路上带。把这暗影之地作为你旅行过程当中的一环，这可是你一生中所做的最为错误的决定。”马车夫架着车，发出了不太友好的劝告。

“这算是忠告吗？您虽然并不喜欢与魔法有关的东西，但却意外地不希望我遭遇变故啊。”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还有，不要玩弄小聪明，旅人，暗影之地的人只会动真格的，我跟你说这些话仅仅是我想打发点时间罢了，到了目的地之后就又有的忙了，那时我可没那闲工夫去管你往哪跑。”商人百无聊赖地歪着身子，一副生无可恋样。

“了解了解，我可能在路上就会自行离开，您大可不必在意我的去向。”旅人点点头。

“是吧？提前祝你一路顺风……啧，据说风语之地那边的人都喜欢在临别的时候讲些这样的话，但是我从没见过那儿的人，我还了解到链接尘世各个区域之间的地方大多都已经瘫痪掉了，我有些担心暗影之地在将来会变成一个独立的区域，那样的话，就算有一天我厌倦了这片纷争之地，也没有办法逃离了——那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暗无天日。”

“您了解得似乎还挺多的嘛，能再说说么？”旅人突然又来了兴致。

“说什么？没什么可说的了！” 商人疑惑片刻，并像是在用谩骂的口气说着。

“那就讲讲和首都有关的事情吧，它有什么别的名字吗？”

“首都的话……曾经也被称为暗之都，刚上位的宁夜王族所居住的黑龙宫殿，曾经又被称作邪王邸——也就是臭名传遍整个尘世的第二次魔祸的起源地之一，是邪灵王设下邪灵世界的旧址……嘁，怎么又提到那个东西了……”

“但是邪灵王让暗影之地史上绝无仅有地一次统一了起来，在那代冥都之主的带领下，共同走过了一个盛世。”旅人接口道。

“你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嘛！那我讲这些还有什么用！”商人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只是稍微知道一点点概念罢了，哈哈哈，这不是您一说我才刚好想起来呀，别介意别介意——继续说。”旅人大笑道。

“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是首都，逛了逛之后也会发现和其他地方没差，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尤其是那里的地下街区，比狱都的奴隶等级还要黑暗……嘛，反正是漆黑色为主调的城市，底下再黑暗也没有人看得见，对吧。”

“话题变得有些沉重了啊，也没有您说的那么不堪吧。”

“是与不是，亲眼目睹不就知道了吗。”犽逢音看了看旅人，便又专心架起马车。

“啧，倒也是。那……您之前说宁夜王族是刚上位的……”

“他们杀害了所有与缪王族有关的缪贵族和高级军官，并取而代之。”

“还有这种事？”

“漆都的漆杀者并非浪得虚名，他们忠于宁夜爵，缪王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没有人反对他们吗？毕竟是王室不是吗？”旅人表示疑惑。

“没有，怎么会有？你以为是光辉之地的洛地人？暗影之地的人可没有那种拥护正统王室的荣誉心，这种事情只是家常便饭而已，况且，今天你暗都的人是自称王了——但所谓暗影九都可是不分高低前后的，另外八都的统领只是不想和你争罢了，称王这他就是个笑话！第二次魔祸之后的九王之乱持续至今以来，不称二王已经是彼此之间不成文的共识了。而且，真要称王，那也只有阅历最丰富的殇统领才配……”

“说个事，打断一下——我忽然觉得您一点儿不像是个商人。”旅人忽然打断了商人滔滔不绝的话。

“嗯？”犽逢音表示疑惑。

“商人嘛，给人的感觉应该都是有那种奸诈狡猾的本色形象的，比如什么‘一切都以利益为准，连一点儿蝇头小利都要极力争取’的行事准则，或是‘为了降低商业进行成本，连道德底线都可以没有’这样子的感觉，但是我们的谈话直到目前为止，我好像都没从您身上看到这些。”旅人表示。

“你是不是对商人和奸商之间产生了什么误解？虽然你这听起来是变着法来夸我，但是这么说话是非常讨打的，你才是更有成为奸商的潜质吧？我说我是商人，又没说我是奸商？”犽逢音嗤笑着说道。

“那么，您是替那个殇清扬统领做事的吗？而且，既然这里是个纷争之地，商人一般会请很多雇佣兵护卫的吧，不会不安全吗。”

“看来你是真的对这里一无所知，不知名的旅人。”犽逢音沉声说着：“首先，我这样的商人不会请护卫，贪婪的雇佣兵有时候会比走投无路的劫匪更可怕；其次，不会战斗的人在这里行商是死路一条，一般的劫匪认得我这来自边界之都的车，看见了也是避之不及；最后，只有商队才会请护卫，而商队一般是直接附属于某都统领，各都之间的冲突，许多都是因为商队的原因而爆发的。”

“所以，您果然不是一般商人呢。”旅人开心地表示。

“呵呵呵，您也不太像是一般的旅人啊。”商人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表示。

“是啊，在经过我们这一番友好的交流之后，您确实就和其他商人不一样了——而我对您也是如此，此前我们并不相识……”

“但是！在之后也将不相识，我明白你的意思，剩下的废话已经没有再说的必要了。”犽逢音打断旅人的话。

“或许真就是废话吧。”旅人倒也干脆，并不反驳，只是枕着头躺在马车上望天。

暗色与紫色的奇幻星空。

“暗域无光……”旅人喃喃自语。

“月铭此殇？”

“这是哪里的话来着？”

“不知道，应该是暗之殇的亡语吧。”

“九殇啊……”旅人恍恍惚惚的，旅途的疲惫感不断涌上心头，明明脑子还是在思考着些什么的，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嗯？怎么突然不说话了？”犽逢音转过头，看到了呼呼大睡的旅人，甚至连他的兜帽都没摘掉，从眼睛到鼻尖都被盖住了。

“嘁，这种没有警戒心的家伙要怎么在这种地方生存嘛，真的是！”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让马车继续缓慢向前驶去。

……

马车一路颠簸，犽逢音往嘴里塞了一根又一根草药制品，在随身携带的量差不多都要解决完的时候，才终于在大道上看到了前往狱都的方向标。

“这就出了边境的范围了啊。”马车的速度有增无减，犽逢音正喃喃自语着，马车却因为行驶过快，惊醒了熟睡的旅人。

“……”

醒来的旅人一脸迷茫地坐了起来，一声不吭，不知道什么时候犽逢音回头看了他一眼，才知道他醒了这么一回事。

“嘿，你啥时候醒了。”来自犽逢音的一般问候。

“哦，你马快得好像有点离谱了，这车根本没法睡。”旅人平静地表示。

“我倒觉得你从一开始能睡着就是个奇迹了。”

“哦，是这样吗。”

“我们已经进入了狱都的领地范围，小心点，无论是游荡的野生魔兽、拾荒的流民群或地方劫匪、还是两方势力爆发冲突的战场区域，这些麻烦事最好是能避免就避免，只要我开得够快，就永远不会卷入任何冲突之中。”

“你这说法有点太牵强了吧，而且你马跑的快不快，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啊！那关系可还大着呢，我的爱马可都是我一手养大的。”

“……所以就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吧，因为是你养的，所以就跑得快是吗……你这还真是令人羡慕的自信心啊。”旅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直白点说的话，那就是蠢。”

这次商人没有回答旅人，旅人便也不再说话，依旧迷迷糊糊地坐在马车上半睡半醒地发着呆。

大概是发呆了有那么一阵子，当马车停下的时候，旅人直接向前倒在了自己腿上，依稀能听见有人谈话的声音，但叫醒他的却是商人的喝声：“喂，起来，帮忙搬货啦！”

“哈？”旅人睁开双眼，一脸茫然地发现马车停在了一个村落里。

“愣着干啥呢，搬两桶出来。”

“噢……哦哦……”旅人一愣一愣地，真就从马车上一个个搬了下来，放到一位中年大叔和犽逢音之间。

桶子并不重，旅人之前是自己找了个一模一样的桶子混入

其中，并不知晓究竟是什么货，但手里的东西似乎有些太轻了，他不仅开始怀疑那名负责装运的工人是不是真的失职，还是说自己的障眼法强到离谱？

而且，这么轻的东西，他自己动手搬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让人搬？

噢，话说回来，那些货物好像之前都是混在仓库一起的，犽逢音那时人也不在吧。

所以，这家伙果然是为地方统领做事的嘛，不然怎么会有人主动帮他装运货物。

算了，这种东西想也白想，肯定是自己还没睡醒才会这样胡思乱想，别在意这种无聊的东西了。

“……真是帮大忙了呀，谢谢您，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您才好……”

“病患需要及时进行救治，这些边境外的草药能提供许多帮助的。”

……

旅人转身爬上马车，打开之前被查验的桶子闻了闻。

一股草药香气。

“你这家伙根本就不是商人吧。”大约一刻钟后，那边交代完事情，犽逢音重新驾车出发的时候，旅人开口了：“虽然我初来暗域，但还是明白这种东西的重要性的。”

“你想说啥。”犽逢音又掏出一根草药制品含在嘴里。

“你该不会是那种烂好人吧——贱卖珍贵的药草以帮助被疾病困扰的民众之类的事情。”

“停停停，你给我打住，谁贱卖药草了？边界生长有许多药草，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只是把他们运给有需要的人罢了。”

“如果是商人的话，应该会以高价出售吧，但是你并没有。不然那个村长怎么会露出那种感激的神色。”旅人瞄了一眼商人，但是对方只是专心驾驭马车。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你非要那么觉得我也改变不了，可我必须声明我不是什么烂好人啊，一分钱一分货，少过了底线我也一样不给！”

“这不是才有点像正确的样子吗。”旅人质疑。

“那样的算得上是正确吗。”犽逢音耸耸肩。

“反正，我管不着你，而且我认为这是好事，如果是我，我也想这么做。”旅人肯定。

“不，你不想，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喜欢重复同样的旅途，因为每次都能看见熟悉的面孔，安心地看着他们不被混乱所波及，那就是令我非常开心的事情。”

“那我就应该说我的旅途是只有一次的咯？你究竟不是个旅人，你只是一位守护者。”

“那对我来说也实在过誉了，在这片纷争之地里，我守护不了什么，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罢了。”

“真的是这样吗？这样就好了吗？”

“不然呢？还能期待着有人喊你大善人，然后整个暗影世界因此天下太平？”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您所谓的‘自我满足’只是您为善良镶上的一层伪装，自私的人首先是不会作出那样无私的举动的，这已经前后矛盾了。”旅人表示。

“最好不要擅自用一个字面意义上的标签决定一个人噢，旅人先生，人从来都是难以捉摸的，啊……说到善良，按照某个概念来说的话，那我就是属于守序中立的人，请不要随便就拿善恶的基准来衡量我的行为举措。”

“行，那您继续坚持您的说法吧，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目的地？”

“到狱都的话，还要再经过两个镇子。”

“……那就快点吧，我都快等不及了。”

“如你所愿咯。”商人再一次耸耸肩，加快速度往前驾驶。

……

“话说回来，虽然您之前在路上说的那么可怕，但这一路上，我们好像什么危险都没遇到啊。”沉默许久之后，旅人再一次发起话题。

“一般来讲，当你提起这种事情的时候，我们很快就会遇到麻烦事，‘乌鸦嘴’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行为。”商人有点纳闷。

“啊哈哈，我只是好奇而已。”

“难道你的好奇心是源于你那毫无紧张感的大脑吗？你上辈子该不会是条猫吧？好奇心会害死你，旅人，你最好小心点。而且，我只是说有过那样的事情发生，又没说我们一定就会遇上，难道你在期待些什么吗？”

“也许吧。”旅人嬉皮笑脸道。

“……不可理喻。”

接下来的旅途中，犽逢音载着旅人又经过了几个小村庄，来到有些像模像样的狱都小镇之后，被看门的士兵从马车上赶了下来。

“来自边界的商人？好，你们可以进去了。”犽逢音在前面交涉，旅人则开始打量起矿场的工人了。

“他们看上去过得并不好。”

“怎么会好？狱都人是自古以来就出了名的生性残暴，比起在过去的时代，现在已经收敛许多了；那些人全是被抓来做苦力的流民，都是些只求一口饭吃的可怜人，你能指望从他们脸上看到什么好的神色？”犽逢音不假思索道。

“好大只的怪物啊……它会攻击我们么？”旅人瞥见一只比犽逢音两匹马体积加起来好像还要还大一圈的地狱魔兽，惊讶异常。

“不会，那得看他的主人，它们只会听令驯服它们的狱都人，并凭靠饲主给予的魔力生存——千万不要小看那些狱都饲兽人，能驯服那种体积庞大的恐怖怪物，他们每一个都不会是好惹的存在。至少我是不想再和他们起冲突了。”

“噢，原来如此。”旅人点了点头。

“接下来我要去行会一趟，如果你还想搭我的顺风车的话，那就明天中午再见吧，不知名的旅人。”犽逢音说着，人便已经走远了。

毫无生气的矿工与同样兴致全无的监工。

令人难以欢快起来的压抑气氛。

上去搭话也只是自讨没趣，脸上刻有暗红色战纹的监工对外来人可没什么好感，旅人摊了摊手，发现所有的工人忽然停下来手上的工作——因为监工说到休息的时间了。

还有休息的时间吗，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不堪吧。

旅人注意到有从镇子里来送饭的人过来，其中还有一名跟着大人的女孩子，悄悄将一块干粮塞给了一名淡绿色头发的少年……

这些做苦力的矿工之中……还有这么年轻的吗……

旅人不禁有些疑惑。

“诶，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似乎不止是一名，淡绿色头发的少年往一个方向走去，原来还有另一名黑发的少年，两人似乎是兄弟。

“嗯？那个村民的女儿送给你的？”黑发少年接过另一名少年递来的伙食，注意到了观察着他的旅人。

这名少年的警觉性很强，他平静地注视了旅人片刻，同时不假思索地应付旁边的少年：“既然是给你的，你就给我把它好好吃完，多吃点……别让除我以外的其他人知道。”

“可是……”

这样的人在暗影之地应该有不少吧。

这里的那名监工已经开始在打量自己了，旅人想了想，还是先转身离开，到镇子里转悠去了。

进了小镇酒馆，旅人第一个看到的是正在与人喝酒，说荤段子的犽逢音。

“……就说那地下街的小鬼头啊！嘿哟，一把鼻涕一把泪，摘下头上破了个大洞的帽子，傻里傻气又咿咿呀呀地喊：

军爷，赏个钱吧。”犽逢音用尖而细的语气模仿了一下小孩的声音，然后又继续讲述：“于是呢，我就把从死人口袋搜出来的硬币取出来，丢到它的帽子里，只听啪啦得一声，那东西自然就掉到了地上……可他听见硬币响声，既不下跪也不知感谢，那他帽子上的破洞是用来干嘛的呢？不就是为了取悦咱们的吗。”

“就是，就是……臭乞丐真不识时务。”

“那种黑街里的臭老鼠就是碍眼，换我早就把他一脚踹开了！”

“呵，宁夜王还煞有其事地颁布了什么地下街法令，那种东西我连看都懒得看，贴一张就被烧一张的东西，根本就没用嘛。”

整个酒馆，臭气熏天，荤话连篇，不堪入耳的言论处处可闻，

“喂喂喂，你们别自说自话啊，还听不听我讲了？”犽逢音对此表示不满。

“行行行，你说，你说，您见识最广，我们乐意听。”

他似乎在这儿还挺受人尊敬。

“这说到那小鬼头啊，他非但不知感谢，还眼巴巴地看着我，似乎是嫌弃一个太少了，然后呢，我就说：怎么？一个币还嫌少？不够装了？不够你用了？你要想要更多，那就去这条街的暗香楼门口去讨啊，你看看有没有谁会给你币。”

话说到这，整个酒馆的笑声都炸开来了。

旅人是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哈哈哈……那种穷小子，这辈子可都去不了那种高贵的地方，真要踏进去，连小命都没了，还敢讨币。”

“你这人说话还真逗，要是其他商人也跟你一样这么好玩那就有意思了，说实话，你要不在这酒馆，平常都无聊死了。”

“你这次要留多久啊。”

“只留一天，老板有给我留客房嘛？旅途劳顿，想早点休息了。”犽逢音向来人询问。

“诶哟，那可不好办，刚好今天都住满了，对不住啊。”老板一拍后脑，尬笑道。

“噢，没事，那我找别的住处，别忘了我订的货啊。”

“那肯定，那肯定。”

“诶，边界商人你这就要走了吗？”

犽逢音临走前喝了一杯酒，客套几句后，匆忙离开，撞上了门口的旅人。

“噢，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啊。”犽逢音有点意外。

“你还会说那种话啊？”

“……咋了，这也是我的社会技能之一，亏了他们的福，我能了解到一些九都相关的信息，不管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但总会有起作用的。”犽逢音猜到旅人偷听了个大概，没打算逃避质问。

“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倒是有些了解了。”

“你现在会对我产生反感，那是因为你没有了解过更可怕的事情。”

“停，我不想了解。”

“放弃理解就等于接受其存在，逃避始终无法解决问题。”犽逢音表示。

“我也没觉得你接受其存在，就是解决了问题。”

“我接受其存在，是因为我无力解决问题，并不代表我认同了。”

“你想说你是伪善者？”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我满足吧？比起伪善者的头衔，你给我扣个卑劣者的帽子才更实在些。”

“卑劣者也不会救助被疾病困扰的居民。”

“你要我怎么说你才好……单纯？你看起来像是个聪明人，但在某些方面却意外地迟钝啊……打个比方——我要是说你最初所看到的有关我的一切，不一定就是真实的呢？我应该是给你多次警告过了，我在把你往一条死路上带，你应该迷途知返，而不是执意前行。毕竟你连这里的货币都没有，也算是寸步难行，反正我是完全搞不懂，你这种家伙要如何在这里生存下去。”

“为了生存就可以贬低他人吗？”

“……如果你喜欢跟乞丐为伍的话。但我必须得为我辩护一句，故事终究只是故事，它的真实性是不需要去考究的，人们只会在乎它一时的效用，过后谁也不会记得，就是偶尔想起才会再谈，要是连故事都要较真的话，你也太认真过头了，而且你的问话还前言不搭后语，也就仅仅是在为了字面意义上的声讨我罢了，但是实际上，你根本就拿不出任何有用的论点来扳倒我。”犽逢音摇了摇头，大概是酒劲开始发挥作用了。

“或许是这样没错，但反正，我无法认同这样的事情，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我也会找出我的答案。”

“这一点我也是一样，但可惜我大概是个骗子。”犽逢音耸了耸肩，继续道：“接下来我会找个旅店住一晚，如果你还没有解决住宿问题，那就继续跟我来呗。”

“我也想再观察一下你的行为。”

“那随意，我是不会因为谁而改变行事风格的，那套善恶的说辞没有人会在暗影之地讲，我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自我满足。”犽逢音说着，头也不回地往街道远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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