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 〇 (续)
〇/伽岚(续) (其五)
跟随着伽岚步入黑暗之中,前进一段距离后,视野也开始逐渐变得清晰。
再往前去,便能看见有微弱的魔法光芒。
在那魔力光辉的照耀下,旅人看见了地上的一片狼藉:地面上到处倒是陷下去的浅坑、地上四处都是黑色的血液,邪灵守卫的尸体就倒在那一片狼藉当中。
而在一旁的,自然就是那一队人了。
炎裂和飓准似乎分别在寻找着什么,他的离队伍的位置较远,至于其他人似乎都在沉默着。
不明情况的伽岚向前走去,正想要说什么,却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看来你们外面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若非及时停止了那能源点的产生,恐怕连我都差点没命。”殓长生对伽岚和旅人说道,他正坐在一处台阶上,他的肩膀受了伤,看上去仍然在被死气侵蚀着。
“你不要紧吧……”旅人有点担心。
“我倒是没什么事,我因为体质原因,对死气的侵蚀有一定的抵抗力……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我只能尽量抑制他们被邪灵能量进一步侵蚀,毕竟我也是自顾不暇了。”
旅人看了一圈在场修整的人,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有一些伤,但躺在地上的两人……他们一个状若干尸,气息全无,看模样依稀能辨认出是钟垂;而另一个则是詹伍方,他似乎是沾染上了邪灵能量,他身旁的柒幽和法颂正全力抑制他身体情况的恶化,不过……他们的行为收效甚微,完全无法阻止扩散的趋势。
“嘁……你们不是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吗?”伽岚无端地暴躁。
“少说多做,你终究只是个局外人,睁大眼睛看清现状,动动你的脑子。”殓长生一反常态,厉声喝道。
“哈?
旅人看不清殓长生的表情,但在场的众人……炎裂和飓准分别在往里搜索,卫峰立在一旁警戒,伊秧在治疗芽心与古仁俑,法颂和柒幽在全力挽回詹伍方奄奄一息的生命。
“钟垂……”
旅人总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比如说人忽然死掉了之类的事情。
……
旅人俯下身探查,知道了那具尸体已经完全失去了生命力,甚至连存在都已经微乎其微了。
……旅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这个世界,就连人的存在,也只是纯粹的魔力。
与那些邪灵无异。
旅人被自己的这一结论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怎么样,用不了多久,钟垂也会化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已经回天乏术了。
“喂……闪开!反正他也差不多是个死人了对吧?那就由我来让他死得更彻底一点吧!”旅人听见伽岚的声音,刚觉得有些惊讶,才发觉他是在对另一边的法颂讲。
伽岚的手上有死气泄出,他一步步走向詹伍方……
旅人知道他要用那种抽离的力量了。
“喂,你们两个快闪开!”谁也没想到伽岚会暴起发难,殓长生惊得站起身朝柒幽和法颂大喊。
两人急忙停止手上的法术治疗,迅速撤开。
“喂,你这家伙干什么!”法颂惊出一头冷汗,他退开后咬了咬牙,厉声喝道。
“在这个时候打断我们净化……你真要害死他吗!”柒幽也责难道。
“少啰嗦!”伽蓝的语气非常暴戾,只见他的手按在伍方身上的伤口处,不断地颤抖着。
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他在用他的方式进行治疗,你们先退开一点,相信他吧。”殓长生快步赶来,站到两人前面。
两人听后,虽然张口欲言,但也无奈地就此作罢。
“嘁,烦人的东西。”接着,几分钟不到的时间,伽岚猛地将手臂抽出,他的手上抓着一条完全不规则的黑色不明能量体,它最终化成了一团黑色的能量,被伽岚抓在手中徒劳地挣扎着,缓缓地消失不见。
在场众人都被惊呆了。
旅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霸道的力量……
但是,旅人知道,这样也只是把诅咒交接到了另一个人身上而已……
伽岚,他真的没有问题吗……
“伤口处的诅咒已经解除了……”法颂上前检查,喃喃自语,又转身对柒幽道:“伍方他……好像已经没事了,现在只是因为先前失血过多而昏厥……”
“你……刚才做了什么……”柒幽看着眼前戴着兜帽的灰发人,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她有些神情恍惚。
“那即是‘抽离’的力量,他将邪灵的诅咒力量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正在其他队员不解时,殓长生却正色道,他的脸上显现出了抑制不住的兴奋。
“原本应该是一种残忍的、汲取活人生命力的邪恶力量,却被你这人硬是用作了治疗的手段!”
“你,果真是与众不同,相关的资料文献曾记载了关于‘织魂者’的事情,你们因为这种残忍的非人道力量而理所当然地被放逐到了亡灵之海,于是仅存于世的最后几个织魂者都被囚禁在‘死域空间’——安迪戴兰大陆上,无论如何我都没有想到,今天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但是,那种残暴的治疗手段,对你的身体也会产生负荷……”
“嘁,吵死了,你这人。”伽岚粗暴地打断了殓长生的话。
“从刚刚开始就叽叽喳喳个没完,听好了,我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情况我们只能暂时和你们达成统一意见——因为我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但是,你这笑面虎一有什么歪念头,我会在顷刻间将你碎尸万段。”伽岚出言威胁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
殓长生的态度很可疑,但是旅人没有去追究的必要。
“殓先生……你这么说还是有些过分了。”殓长生突然愉悦的神情令其他队员都有些侧目,柒幽便是其中的一位。
“啊……抱歉,是我失态了……一时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
“伽岚,他还有救吗?”伽岚经过旅人身旁时,旅人开口。
“他?已经死透了。”伽岚兜帽下的脸充满了冷漠。
旅人看见他苍灰色的手颤抖不已,没人知道他在抗争着什么。
“那……就没办法了呀。”旅人叹了口气。
“……”伽岚不再理会旅人,只是往炎裂那里走去。
旅人的心中空空荡荡的。
迷叶和莲沐暂时都被安置在那些队员附近,伽岚没回去找他们,她们便在那里等候。
炎裂与飓准两人先前是各自寻找着,这时却站在同一个地方停了下来,互相讨论着什么。
“他们在讨论什么?”旅人跟上在原地驻足的伽岚,十分疑惑。
“我也想知道。”伽岚说着,便走上前去。
两人此时在一处靠墙的位置,旅人可以感觉到这里有一股很强的魔力波动。
两名队长见到两人到来,也不避讳,依然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既然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能否成功也要看那家伙了,我们不在联合席的时间实在太久了,眼下队员们状况普遍不佳,士气低迷,已经非回去不可了。”飓准副队长说道。
“连接点的传送是极其不稳定的,只能看殓先生这次能否算准时机了,否则我们又会被送到未知的领域,这样下去可不行……”炎裂说道。
“不管怎么说,也都是1%的几率,只是将时机交给他来判断更加准确而已。”飓准表示。
旅人静静地听着,伽岚这时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既然已经走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一会儿让大伙儿准备准备,出发了。”炎裂说道。
“喂,你们俩,也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吧。”飓准注意到伽岚和旅人,神情严肃。
“那还不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你们要去你们的基地了吗?”伽岚回答。
“还不好说,”炎裂看了看伽岚,继续道:“连接点传送的区域是完全随机的,如果你们想继续跟着我们的话,在传送时请握紧彼此的手,否则你们可能会被落下。”接着,他向伽岚伸出手掌。
“喂!”飓准突然喝道,似乎是想警示炎裂。
“我们暂时还会跟着你们,希望我的决定不是错误的。”伽岚看了看炎裂,握住了对方的手。
“那么合作愉快,你们之前在外面的协助的确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炎裂说道。
看来两人成功达成了共识。
旅人松了口气,不知怎的,他还真有点怕他俩会打起来。
伽岚默不作声,也算是应和了。
“尽管你曾用不正当的手段保护了那个孩子,但我并不抵触这种方式。那么,如果还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飓准,我们去通知大家。”炎裂说着,便向队员们所在的位置走去了。
“……”
伽岚见两人走了,便也没说什么,只是保持着他那一贯目空一切的神情。
“走吧。”他对旅人说了,便也跟着两人往那边去了。
“噢。” 旅人点了下头。
“他们三个出去透气了,我这就把他们叫来。”……来到众人聚集的地方时,只听法颂说着,便往外走去了。
“那么,已经发现连接点了吗……”殓长生眉头紧锁,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放心,经历了上一次传送后,我已经掌握到了诀窍,现在的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那一瞬的来临……”殓长生面向飓准和炎裂,自信满满。
“说实话,我对你这家伙……什么事情都放心,但唯独只有这件事,我是时刻充满着疑问。”飓准没好气道。
“这你怪罪他也没用,无论是谁来,结果都可能是一样的,殓先生尝试了这么多次,这一次一定不会出错的。”炎裂表示。
“嗯……”殓长生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伽岚对他们说的话完全不感兴趣,所以打一开始就没仔细听,只是径直走到迷叶身旁坐下,接着扯了扯头上的兜帽盖住眼睛,便不再理会其他事物。
“那一瞬间……?”旅人喃喃自语。
“邪灵世界是邪灵王制造出来的东西,是有法术理论可循的……即使链接处之间的构造再复杂,也有它们的规律……我已经经历了十多次失败,也逐渐摸清了它的底细。伊秧,这次你也不要插手了,只交给我就可以了。”殓长生听见旅人疑惑,顺带着也解答了。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全权交给你了,我就特别关注那两个小家伙好了,嗯哼。”伊秧表示。
还是不要加入他们的对话比较好吧……
旅人对殓长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状况之后,便去迷叶那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伽岚……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旅人听见迷叶期盼地询问着伽岚。
“啊。”后者则像是打瞌睡似的,含糊不清地回应。
“噢……”迷叶见到伽蓝这样,便也没再打扰他,只是睁着眼睛看着那些人说话。
没过多久,出去透气的三个人也被法颂叫来,其他队员说明了相关情况后,他们便但在附近做起了准备。
而殓长生在说了等待时机后,便让其他人不要打扰他,随后就在连接点旁边专心致志地坐下了。
两名队长将伪装的墙壁砸开,露出了里面一团黑洞似的东西,那东西看久了都让人觉得眼花缭乱,于是他们便又回到了队员聚集处,耐心地等候着殓长生所认定的,那即将到来的时机。
旅人安静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殓长生盘腿坐在链接点前,对外界的一切没有了任何反应。
不知道的人都该以为他要坐在那里原地去世了。
“……话说回来,莲沐姐姐,为什么你的头发是淡紫色的啊。”等待中的旅人,无意间听到了迷叶与莲沐的对话。
莲沐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兜帽,那的确是有异于常人的外表。
“这个,是一些比较基础的常识啦……迷叶应该知道一些具备魔法天赋的人,生来就呈现出异瞳色与发色的吧。”莲沐回答道。
“诶,完全不知道……记忆很模糊,什么也想不起来……”迷叶似乎有些苦恼。
“因为魔法师具有与尘世魔力同调的能力,所以体表特征会呈现出相应的代表色,这也是在所难免的嘛……比方说,你翡翠色的眼睛,或许以后能拥有很强大的治愈之力也说不定哦。”莲沐开心地抚摸着迷叶的头。
“……是这样的嘛,我要是有那种能力的话……是不是就也可以保护伽岚了!”迷叶询问……
“迷叶的话,肯定能做到的。”旅人睁开眼睛,微笑地看向迷叶。
“哇,那太好了!”迷叶听后非常开心。
旅人再一看她旁边靠墙坐着的伽岚,脑袋早就已经垂下去,怕不是睡熟了。
“那,莲沐姐姐,你可以教会我魔法吗。”迷叶用期待的目光望向莲沐。
“额……我的话,还是不够格吧,而且,我的属性是代表色为紫的雷……和自然系完全不搭边……”莲沐有点尴尬地表示。
“唔……”于是迷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不不,也别那么低落嘛,等我们逃出这里之后,也可以找人教你啊。”旅人提议。
“唔……嗯!等到逃出以后,大家也一定都能成为好朋友的。”迷叶开心地回应。
“逃出啊……”莲沐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一定可以的。
旅人对此充满决心。
“朋友的话,现在不一直都是么?呵呵,小家伙,如果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啊~”伊秧来到莲沐身边。
“伊……秧、秧法师……您怎么来了,不去做准备工作吗……”莲沐惊讶地起身。
“噢,殓长生那家伙自告奋勇,说他一个人就可以了,我也乐得个清闲,莲沐,我们也有段时间没好好说话了……”
“那个……您、您好……”迷叶见是陌生人,怯生生地问候了一下。
“嗯……因为您一直都在忙……”莲沐点了点头。
……
“我说,这还要等多久啊,都过去两个多小时了吧,这要还没等到时机到来,我们都要饿死了。”这时,旅人听见身形魁梧的卫锋抱怨起来。
“安静点吧,别忘了上回他被你干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飓准平静地说道。
“我看他纯粹就是扯淡,老实说,我从一开始就反感这家伙,在队伍里明明什么事都没做,却整天和队长平起平坐似的……”
“喂,老卫,现在可不是闹矛盾的时候,我知道钟垂死了你不好受……”法颂也开口说道。
“哈?你不提倒好,你一提,还不是因为那家伙……”
“吵死了!”伽岚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灰色的瞳孔锁定了吵闹的卫锋。
“都安静点吧。”炎裂开口说道。
“事已至此,即便回去以后,我们队也该不复存在了吧……最初的三巨头,也早都已经七零八落了。”飓准冷着那张脸,随后便继续保持着沉默。
伽岚醒来后,大概也是倦意全无,于是便站起身来,对身旁的旅人和迷叶道了句“我出去走走”便直接起身走掉了。
“小心点。”旅人叮嘱。
“嗯。”伽岚听后点了下头。
“等等,现在先不要出去,殓先生特意强调了大家不要走远。”法颂提醒。
“谁管他。”伽岚撇撇嘴,非常不屑。
“伍方醒来了!”一直照料着昏迷中的伍方的柒幽突然喊道。
“真的吗!”法颂闻言,赶了过去。
……
“嘁,我只是出去透透气,不会离开你们视线范围以内的。”伽岚见法颂去查看伍方的情况,便转身向石门口走去了。
旅人有些担心他,不知道邪灵的诅咒会不会对他有所影响。
各队员便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此时,之前没怎么和旅人一行人说过话的女战士芽芯走了过来:“你们都还没吃东西吧,我这里还有多的干粮,应该够三人份了,喏……”说着,她将食物递给莲沐。
“谢谢!”莲沐接过干粮后,又将两份递给迷叶和旅人。
“感激不尽,没有你们的话,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旅人也答谢对方。
之后芽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又走开了。
没过多久,看起来已经能走了的詹伍方走来了,他看了看迷叶,说道:“额……那个,伽岚呢?听他们说之前是他救了我一命……额,怎么说呢,总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哇,中招的那一刻,我还真的觉得自己要死定了,这样子。而且,全身被邪灵的能量侵蚀真是惨烈而痛苦的回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比当初伽岚要“抽离”我生命力的时候还可怕啊……嘛,话是这么说,我真的是非常感激他的……”詹伍方虽然看上去很虚弱,但话一点儿也不少。
“你还是再休息一下吧,别说话了。”旅人有点汗颜。
“嗯,说的也是呐……”詹伍方虚弱地笑着,正要说什么的时候,一直坐在黑洞前的殓长生突然大声说道:“快了!”
“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赶紧了!”殓长生站起身来,盯着漆黑一片的连接点。
“通知全员,准备出发。”炎裂立即说道。
“你们谁,赶紧去把刚才出去的那个人叫回来……”飓准皱眉看着有所反应的队员们,随后转身便走向殓长生。
“……我在这。”正往这边走的伽岚刚好听到了这句话。
旅人刚准备要去的……
“快!别磨蹭了,炎队长,把手给我!其他人也是!”殓长生喊道。
一众人便各自抓紧了彼此的手。
殓长生接到炎裂的手掌后,头也不回地往裂缝走去,并将手探去……
很快地,炎裂握住飓准的手、飓准又拉起其他队员的手。
“看上去真蠢。”伽岚走到迷叶身旁,面色不善地吐出五个字。
“虽然我也想这么说不过时间紧迫如果不想被落下就别在意赶紧……喂!”伍方语速惊人地说着,接着又喊住了前面的法颂和柒幽。
“化石、茄篮,那我们也一起走吧!”迷叶同时拉住旅人与伽岚的手,开心地笑着。
“走了。”殓长生的确没有等人的打算,他丝毫没有耽搁。
莲沐在最后时刻拉住迷叶的后衣领,紧接着一股不可抗拒之力包裹了众人。
……
……
……
之后的一切,旅人就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了。
首先是难以数清的幻象,一幕幕重叠,分不明到底谁是谁。
中间各种景象就索性乱成了一坨稀饭,无数丝线纵横交错,越纠缠越紧,一切都只是令旅人感觉眼花缭乱。
总之……当旅人恢复意识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身在别处了。
除了头有点晕乎乎的以外,倒是没什么别的不适。
他扶了扶额头,尝试着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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