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2 她的谎言是物语的起点
身体犹如漂浮在空中,很轻,就仿佛风一吹就能飘向远方一样。
意识再度清醒的时候,视线中的黑暗似乎变得淡了点。她动动身子,那种漂浮的虚无感又把心里的不安引诱出来了些。她叹了口气,又试图能够转过身来让双脚碰上什么实体的东西——意外的容易,她着了那乌漆墨黑的地面,下意识般的转向四周,但除了她自己外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死去了吧,可又觉得是做了一个不怎么现实的梦。四周渐渐有了光亮,宁澄用肉眼辨析着眼前,转身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踏在红毯上。这有什么意义吗?她不知道,却也只是顺着那条毯子不断向前。
那毯子的红,怎么看都是血色。
周围在渐渐变亮,终于是退却了那黑而有了些色彩:霞红,波光,这些街景也慢慢的清晰了。是在哪里呢?眼前的景象确实熟悉,只是这忽然一愣却又让她忘记了。
“活着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那是个极为熟悉却又不大相似的声音。
那是他。
大概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呢?在那条波光粼粼的江边,那个男人在向自己抱怨着什么的场景,宁澄早就已经记不清了,也就能凭着那身风格十分老土的校服才能依稀确定大概是高二时候的事情。那条江就在他和宁澄回家的共同线上……是他们两个人聊天的地方。
想起当时还有些中二病的那个男人,私下里似乎还叫这个地方为秘密基地,现在想想宁澄都能不自觉的笑出声来。每个人似乎都有这样的时期,但是对于他来说却有些长了——当然这是后话。
可是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景象呢?
是回马灯吗?不对,因为此刻的她就像是被这回忆所限定在这个区域,如同幽灵一般能够行走能够言语,却又不会被任何人察觉到存在。
“呐宁宁,你喜欢活着吗?”
“还要我说多少遍呐,不要用那个方式叫我,你这说得和咱俩有什么关系似的。”
她看着那个还是小姑娘的自己撩了撩耳边的垂发,非常坚定干脆的回答着:
“我才不想这么早就死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为什么要死啊!”
听到这话的时候她终于还是苦笑了下,毕竟谎言这东西,终究还是没有办法骗过自己。
哪怕谎言成真,是这个世界最美妙的谎话。
还活着,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她这样想到。是那惯常的白色天花板,空气中也有一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味——那是她所惯用牌子的。躺在床上的宁澄眨了眨眼睛,轻轻叹了口气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床铺和往常一样柔软的能陷进去一般,她睡眼惺忪的挠了挠头发,这才看了看四周:桌椅、窗户、衣柜,一切似乎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床头柜上的闹钟正在慢慢的走向八点……
“唉?”
她终于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的提高了音调。
“怎么会……怎么回事……”
那绝对不会是梦,所以她非常清楚自己所受的伤绝不是那种简单包扎就可以回家的那种,哪怕自己侥幸活了下来现在感受到的也应该是满鼻子的消毒水味才对。
“对了那个家伙……!”
她轻盈的翻过身,一把抓住床头的手机翻开,手指快速的十字键上移动将光标移到那个男人的名字上。
“快接啊,啧……这个家伙……”
那大概是她所经历过的最长等待了,电话的嘟嘟声丝毫没有中断的意思,这让本就慌乱的宁澄更是着急了。
“喂,宁……”
“你在哪里?!”
“唉?怎么这么问啊,我在宿舍啊。”
“宿舍……?”
劈头盖脸的问话好像使得对面一头雾水,这反而让宁澄没了底气。实际上在听到那边的慵懒声音时她就已经乱了方寸,各种奇怪的事情混杂在一起让她的思考不得不彻底停滞。
“就在宿舍啊,我还能在哪啊。”
那个男人慵懒的说着,还伴随着一个大大的哈欠后继续说道:
“话说宁宁啊,你这么早打电话干啥啊……算了,你论文写完了吗?”
“论文……?”
“就是那个,犯罪心理学的那个啊。”
“我写完了啊,昨天上课的时候你不是看到了吗?”
“昨天上课?宁宁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啊……今晚上犯罪心理学啦,咱俩又不一个专业平常不也就今晚见个面。”
“今晚……?”
果然一切都很奇怪,她快速的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闹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的向电话那头的人问道:
“海晨……那个,今天几号啊?”
“宁宁你是真睡迷糊了啊,我看看哈,四月二十八号星期五,就是这样。”
她终于确信不是自己的表坏掉了,因为电子表上的日期,也是她昨天所见过的——
2006年4月28日
浴室里的水汽似乎还是太多了一点,宁澄下意识的想撩一下耳边的头发才想起入浴时就盘好戴上了浴帽。水还有些温热,她也就把身子蜷缩起又沉下了一点。
尽是些难以理解的事情,但是如果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号,也就是昨天的话就一切都说得通了。自己当然也没有死,他自然也没有什么事情,因为就现在来说这一切都是根本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是今天晚上的事情。
暂且不提为什么会回到今天,宁澄虽然自己有些头绪但真要细想她很清楚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她半坐起来将水龙头打开又灌进了些热水,却还是因为走了神烫了自己一下。
看来确实今天挺不幸的,宁澄摇了摇头,又半躺身子倚在浴缸的侧壁上开始梳理这一天自己遇到的事情:早上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早起做饭遇见海晨这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之后很奇怪的就是中午有人在图书馆跳楼,选在那个地方确实有些疑点;下午自己去了咖啡馆遇见了雪澄,撇去大叔约会的事情外都是惯常的光景;晚上去上课,最让人在意的就是那个木头海晨居然要送自己回家;最后,就是自己在家属楼被杀的这件事情了吧……
“唔……”·
完全没有头绪,况且还要思考自己被杀的原因实在是有些难受。她扶了一下额头,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没吃早饭就泡澡的缘故,头有些发晕。果然还是出去吧,她轻轻叹了口气,扶着边沿准备站起来——
“哎呀!”
“宁宁?怎么了?”
门那边传来舍友的声音,宁澄皱着眉揉揉自己晃着的手腕很想骂自己一句却还是忍了下去,用平常的语调回复道:
“嗯……不……没什么事情。”
到底今天运气实在太差,就连起个身子都能滑倒在浴缸里害得胳膊肘好像还磕了一下子。她揉着自己还有些生疼的身子,忽然又注意到什么冲着门外喊道:
“小曦!”
“啊,怎么了宁宁?”
“今天你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也不知道是谁大早上的就泡澡放水,咱这屋子隔音这么差你又不是不知道。”
似乎那边还带着些怨气,这让宁澄稍微觉得有些对不起她。相较于上一次是不是改变了什么呢?她不知道,但或许知道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办法。她回想起原来看的那部电影——是土拔鼠还是土拨鼠什么的——现在也是无能为力了。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再次小心翼翼的从浴缸中出来,从洗衣机上抓过那条白色浴巾裹在身上,抓下发套就走出了浴室。
“小曦。”
“唉,又咋了宁宁?”
“那个,咱能不大早上起来就泡红烧牛肉面吃?”
“方便面这种东西不就是早上用来当早饭吃的吗?”
“我中午也没看你少吃过啊!”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事情啦,你也知道我就只会做这些东西的啦。”
面前的同居人终于还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不过这个起床困难户能够这个点起来还记得把饭做上——虽然只是烧开了水泡了两个方便面——宁澄就已经十分欣慰了。只不过看着茶几上那两个扣着盘子的白碗,闪过一丝恶心的她还是很干脆的掀开盘子,端着两个碗就往厨房走。
“哎,宁宁你干什么呀!”
“我去加工一下,我记得冰箱里还有芝士是吧?”
“你要再把面煮一下做芝士的吗!”
身后的这个吃货一听这种事情就连语气都会瞬间变得轻快起来,宁澄暗暗叹了口气,苦笑的侧了侧头就进了厨房。算算时间这面泡了还没两分钟,再加工倒是都来得及,她这样想着打开冰箱扫了一眼,又取了些食材连同冰箱上的小小电磁炉一起放在操作台上。叶曦确实是对做饭一窍不通,连泡个方便面那冻干蔬菜、粉料包酱包都还粘在面饼上没有溶解——这一看就是从碗边倒的水——不过这倒是方便了宁澄,将两个碗里的面饼捞出,又趁着小锅烧水的功夫切了一根火腿肠又扒了两片白菜叶,总算是准备妥当。
自己看起来似乎就是操心的命了。
她到现在对自己会死这件事都没有太多紧迫的意思,相反那种隐在心底里很久的好奇心被诱发了出来能让她还有心思开自己的玩笑。将那两个有些发软的面饼连同撕好的白菜叶一同放进小锅里,用长筷捣开了面饼又盖上锅盖。宁澄本身是不喜欢做面条的,这东西一不留神就会溢出来所以不得不时刻盯着,可偏偏周边人喜面的还不少:抛去小曦这个天天方便面的人不谈,释海晨和释雪莹倒都是面条爱好者。宁澄还记得有次被海晨拉到文学社帮工,结果中晚饭全是面条让她两个月内再没动过这种食物了。
那两人说不是兄妹,也就知道真相的人会相信。
将面盛出来再浇上汤汁,宁澄把取出的芝士片放在叶曦的那一份上后托着碗放进微波炉里。拧了个心里记得的数后她就背靠着操作台无所事事,心里还盘算着之后应该去干什么。这当然是没有答案,除了那一声“叮”的声响外似乎和刚刚也没有什么变化。
“小曦,过来拿面!”
“哟吼!真是辛苦院系第一女仆了,隔着好远都能闻见呢!”
“你要在这么说的话,下个月的房费请——”
下个月的房费请自负……吗?
说起这句话她还是莫名顿了下,对着过来端面的叶曦摆了摆手又撇过头去。自己还是在有意无意重复着什么,虽然很明显的很多事情和自己经历的已经不同,但宁澄清楚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今晚自己还是会在这个地方被杀。
“啧……”
什么也想不明白,虽然理由可能清楚但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有人抓着自己不放。她虽然不是第一次对自己的特殊性感到厌烦,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自己还能这样思考也是托了这个特殊性的福——哪怕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还是叹了口气,从包装里取出一片芝士小心的撕开包装却还是弄得不够完整。心态明显地出现了变化,但她不知道这种思绪是来源自愤怒还是探究,总而言之还是让她躁动起来。
再怎么说,没人会喜欢去死。
宁澄这样在心里说着宽慰自己,又将刚刚的面放进微波炉里后规规矩矩的拧了个时间。她毕竟现在什么也不知道,就算今晚不回家或者来着释海晨一块上楼与那个男人对峙就长远来看都不是什么好的方法——毕竟如果是自己设想的那样,一次的失败不过是下一次刺杀的开始,然后无限循环到自己死亡为止。
为什么总是自己会遇到这种麻烦事呢?
或许,当时不碰那块陨石,自己的人生将会完全不一样吧。
她看着融化的芝士覆盖在面上,又是一阵恶心头晕席卷了大脑。
“小曦,刚刚我的手机一直在响吗?”
“哎,有吗?我没注意啦,就是有嗡嗡的声音一直在。”
“那就是我的手机啊!”
“你手机不是蝶恋的彩铃吗?”
宁澄终于还是无言以对,在厨房里洗碗的叶曦愣了两秒才反应回答着“哦,你打到会议模式了啊”后又傻笑了起来。虽然叶曦在很多事情上都很大条,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即便是这么想宁澄也懒得在纠正些什么,转身回到房间也没顾得上关门就抓起依然仍在床上的手机——顺带一提那是联想去年的新款,红白配色,圆滑小巧翻盖,当初还因为赠了一个可以装香水的小挂坠就可以大胆到以香水手机进行宣传——一翻开就是铺天盖地的未接电话,让她不禁哑然。
来电人 雪澄
不对,这种情况和自己经历的相差有点远了。她今天早上的行为的影响也就限于叶曦和释海晨:叶曦基本可以忽略;海晨那个守规矩的人也不会大早上起来就给小学妹打电话。
“又改变了吗,今天……”
手里忽然的震动吓得宁澄又将手机扔回了床上,听到嗡嗡的动静她这才反应过来是电话。一惊一乍的,真不像是自己。宁澄苦笑着爬上床,翻身摁了通话键:
“怎么了啊雪澄,这么早是店里出事情了吗?”
“澄澄姐?”
“嗯?是我啊,怎么了雪澄,这种不相信是我的语气。”
“不,没什么”那边似乎这才晃过神,恢复了平常的语气“我就是很奇怪澄澄姐居然还能够这么平静。”
“哎?”
“毕竟,澄澄姐不是已经,死过一次了吗?”
汗毛直立,猛然半坐。
“雪……雪澄……你,到底在说什么!”
“果然,我就是说姐姐这么平静就是装出来,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要夸赞一下姐姐——毕竟这种事情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澄终究还是被那语气中的轻蔑与嗤笑给激怒了,如果是平常的她肯定会惊讶于自己会毫无准备的问出“你是国刑的吗?还是其他什么地方的,为什么……”这一类的话吧。只是电话那头的学妹此刻竟犹如陌生人般听着她歇斯底里完,然后再毫无影响的开口:
“澄澄姐,您好像误解了一件事。”
“……你们……就不能放过我吗……”
“所以我说您误解了一件事。”
“哎?”
那几秒的歇斯底里似乎耗尽了她的力气,她侧眼扫了一眼门扉祈祷着叶曦此刻戴着耳机什么也听见。深呼吸了下,宁澄将手机放在另一个耳朵上听着释雪澄依然用着极为平静的语气说着对她而言出乎意料的话语:
“我既不是国刑,也不是其他什么地方的人。就结果来说——”
——澄澄姐,我是你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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