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虚无

“真是的，我可是早早就来这里等着你们了哦！”

周小语笑道，随机注意到了我后面的李远，睁大了眼睛，“你...你不是那个变态李园园吗？”

“我叫李远！我不是变态！”

李远好像哭出来一般说道，今天他被反复的打击，整个人都变得灰白了。

“哈哈哈哈，你怎么也来了，莫非是看到白同学，想搞事情？诶，不对，毕竟你这家伙.......”她促狭地看着李远。

“不是！我这是....”

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看起来他那些“奇怪”的话没有到处跟人家乱说。

我观察这里，看起来是在一个普通的小教室里，但角落里陈放的书架却显示这里是“文学社”，方才周小语也在跟社员讲解文学作品。

周小语见气氛沉闷，突然想到了什么；

“差点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顾菲柔，白同学知道的，这个是丁凝竹，是我们的文学少女~那个短头发的是风雅宁~”

“没了？”

周小语点头道，“没了，文学社就我们四个。”

“诶？不是说社团最低六个人才行么.......”

周小语叹气道，“学习都够累的，哪里还有人参加什么文学社团，这几个是核心成员，剩下都是僵尸成员，挂个名字而已，其实严格来说是算不上的。”

林轻灵方才恍然大悟，毕竟樱落中学也不是什么贵族学校，对于社团成员这方面也不怎么管，即便是学生会也只是挂了名字罢了，学校的事物哪轮得到学生来处理。

我和林轻灵找个凳子坐下，我轻声道，“那我们也参加你们社团吧...毕竟我也想了解一些东西。”

周小语眨巴眼睛，“了解什么？”

“常识....”

“呜，该说真是‘真’大小姐呢还是....”

她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道，“文学可了解不到什么常识，你要了解社会，应该去看社会科学方面的书籍....”

她看出了我的需要和迷茫，她是个聪慧的孩子。

“你刚才讲到的，对我很有启示意义，不继续说下去吗？”

“哦哦，好吧！”

她意识到了她今天的任务，于是挺起胸膛，站在讲台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册子，用婉转清脆的声音，叙述一个故事。

群魔，一个虚无主义者的故事。

“如果上帝存在，那么一切意志就都是上帝的意志。‘我’则不能违背上帝的意志。如果上帝不存在，那么一切的意志就都是‘我自己’的意志，‘我必须表达自己的意志，”他可以为所欲为。既然没有上帝，就无所谓道德，那么就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了一个幼女，使她怀孕。可是当他要抛弃她时，她向他挥舞着细小的拳头，他一开始觉得好笑，但马上他感到一种极大地恐惧，他从幼女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彻底的绝望，他感觉到在这种绝望里，“她杀死了上帝”。这种强烈的震撼始终印在他头脑中，使他终生感到惧怕和震惊，这个恶魔的良心一直受到谴责和折磨。

这个无所惧怕心灵相信的意志最终在道德里面被撞得粉碎，这导致了他最终走向毁灭。

就是这样的一个故事。

周小语的话好像有着魔力一般，让人沉醉在其中，但我知道，除了她的语气，更多的是其中的情节，我看向林轻灵她们，发觉她们一脸的茫然，很显然她们是不理解的。我也是如此，一个人对自己存在的意义失去了信心，便成了一个为所欲为的人，这很难让人感到有实感。

但我之前也是这样的灵魂，游荡在星空之中，漫无目的的飘荡，但正是因为我没有什么目的，所以也不会想着对其他人做些什么事情。只是巨大的空虚好似吞没的我，现在我怀疑了，若是空虚到极点，兴许我也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不过，让人疯狂的也不一定是空虚，不是么？

故事讲完了，文学少女丁凝竹依然意犹未尽，从她薄薄的镜片中闪过睿智的光芒，她沉醉在这个奇异的剧本中了，整个人都显得激昂澎湃，斗志满满，她从书中看到了不同的东西，那是虚无者最终毁灭失败的终局，它预示着什么。

周小语叹了口气，撇下书籍，伸展开小小的手臂，好似拥抱整个世界，“今天的阅读任务算完成了！同学们，我们该回家了！”

..........

临江城是一个奇怪的城市，倒不是说这里的风俗文化奇特，它和其他城市没什么不同，都是夏华文化的传承者，只是它离京城很近，被那几千年的古城夺取的光彩，所以它总是低人一等的。

作为万年老二的城市，自然生活在这里的人便养成了沉闷的性格，这也倒没什么，毕竟在众多城市中，也算不错的位置了，不如说这应该是一个光荣的事，当然，三十多年前是这样的，可是最近众多沿海城市的崛起，顿时让这个“万年老二”觉得无从是从了。

临江城有什么呢？一条横贯的大江？还是说延续几千年的古老文化？可是这种文化在现代工业化下，变成了被人批判的负担，这个城市里某些人不甘寂寞，打着复兴传统的旗号想要做些什么，最后因为他们的古怪举动导致的悲惨结果而被网上的人戏弄。

李阳平常也是一个沉闷的人，他是本地人，不喜欢所谓经济发达地区的“竞争”，在他看来，那只是无端的内耗，套用时髦的话来说便是“内卷”了。所以他大学毕业后，便直接回到了家乡，在这个不算小的“小城”考上了督查局的公务人员，平常也算清闲。

此时李阳便清静地坐在街边的路摊的小木凳子上，望着前面烤摊的老板娴熟地翻弄着烤串，又加上让他满意的足量辣椒，伴随着阵阵烤串焦香的味道，让周围的食客食指大动。而李阳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手表，似乎在等待什么。

“还没有发生么....”

旁边年轻的同事一边口一小口饮着啤酒，一边聚精会神地紧盯着手机，好像里面有什么宝贝一样，李阳随意瞥了一眼，便看到他在玩手机上的游戏。

“这些年轻人啊....”

李阳感叹着，他们总是喜欢把自己无聊的时间奉献给更无聊的游戏，虽然那个游戏对他们而言是有趣的，但本质上还是无聊的，他们以后会感觉到的，毕竟李阳以前也是个游戏迷，与这些年轻人不同，当年他更沉迷于网游。

“李队，你看，朋友圈都转疯了，不知道是哪个自媒体搞出来的幺蛾子。弄得众人皆知。”

这个小年轻摆弄会游戏，又看了看跳出来的消息，随机兴奋地把手机递给李阳看。

“嗯....又是司机群中传出来的吧。他们的消息一直是很精通的。”

“唉，我刚入职，就碰到这种案子。太倒霉了。”

“确实很少见的，来，吃腰子。”

“哦，噢！”

李阳递过一串肉给他，自己抿了口小酒，看着他手忙脚乱地接过烤串，一边拨弄着手机。

“你不害怕吗？”

“那个案子？”

“嗯”

他赶紧把手机放下，带着满脸的苦恼，

“当然害怕了，李哥啊，这可太吓人，我以前听学医的人说，第一眼看到死人的印象尤为重要....，若是看到死去很久的人，身体散发的腐烂味和福尔马林的气息会让你觉得恶心，所以恐惧便少了几分，可若是看到刚刚死去的人，那种静静躺着，好像睡着的神态，才是最恐怖的。你会想着，她会不会突然活过来，或者是，‘啊，这个女人已经死了？可她刚才分明活着！’。”

年轻人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自己的烦恼，李阳看着他，好像看到当年的自己，好笑道，“那你觉得她是刚死的人，还是死了很长时间的人？”

年轻人愣了一下，思索了一番，迟疑道，“她很漂亮。”

他不说话了，但李阳明白了。

比起恐惧和恶心，更多的是不敢置信和愤怒，一个无辜的女性便如此的被残忍杀害，若不是深仇大恨，还有什么人可以做出这种事情来。

“说起来，李队，你为啥这么笃定，这件案子不是凶杀呢？”

李阳放下酒杯，轻声道，“我们督察员，是不相信自己经验的，所以一切都是有理可依的。你若是凶手，并且极度憎恨一个人，会选用这种方式吗？”

年轻人叫彭建，他思索了一番，半是肯定便是不确定的语气，“不会？”

“为什么？”

彭建想了想，“死者没有金钱损失，所以不是图财。这个很明确。”

李阳点了点头。

“但，太招摇了。我要是恨一个人，虽然会考虑将那个人大卸八块以卸心头之恨，但若是仇恨，便是日久所致，那么既然是日久所致，仇恨便会不断积压，就必然会考虑一个稳妥的方式，偷偷将那人虐待后杀害，然后分尸掩埋之类的，谋杀一个人是不会突然跑到街头巷尾搞什么激愤杀人的，那太愣了........况且，这个女人仅仅是今日突然的离家出走，‘偶尔’地遇见凶手，然后便被杀了。显然不是预谋已久”

李阳又点了点头，赞同道，“没错，除了犯罪人的心理动机，更重要的是，若是仇杀，则需要计划和手段，而不是漫无目标地在街头寻人。”

“李队啊，很久没见你来我这烧烤摊子啦，怎么，是不是又有什么难的案子了？”

老板烤完所有的肉串，擦了擦满头大汗，油腻的肥脸挤出一副和蔼的笑容，靠了过来询问道。

“是不是樱落那个事？”

李阳“嗯”了一声，“你也知道了？”

“是啊，我们这个城市，出点什么事不闹的满城风雨，前几年搞国学班，逼死个孩子不也是么...都捅到网上了，现在的网络啊，忒发达了。”

老板是个健谈的人，带着北方人独特的气质，和任何人都谈的来，他神秘兮兮地问道，“哎，李队，我可听说，这次案件，有鬼出现？”

李阳本来挂在嘴上的微笑骤然凝固，“你怎么知道的？”

老板道，“这里不是离樱落很近么，前几天听好几个人说街头上出现一个红衣女子，长得极美，有些人想要搭讪，结果跟到一个拐角便消失不见了，还听说一个司机都被吓坏了。”

“红衣女子？”

“对，那个案件发生的街道，有人半夜看见她从哪里出来，眼露赤光，飘飘忽忽的，忒吓人的，搞得半夜我都不得不关门了，我们家乡就有狐仙传说啥的.....”

李阳没继续听老板讲他家乡鬼神的故事，颇为烦躁地转过头，问着彭建，“怎么回事？这么大的消息我们居然不知道？”

彭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道，“这个女子跟本案好像没什么关系，队长你也说不要大张旗鼓地找，所以组内的人只当做是目击者，发了通告，所以还没有行动...这个人很重要么？”

李阳语气一塞，确实，这次案件嫌疑人几乎确定无疑，即便这个红衣女子是目击者，那个凶手也带着口罩，看不清楚，不过若是找到了说不定能认出他的口音，但.....她出现的有些诡异，李阳自己总觉得有些蹊跷。

老板见李阳脸色不太好，知趣地去后厨拿酒。

李阳左手捂着额头，眼睛盯着手表，脸上阴晴不定，

彭建劝道，“李队，其实不用太担心的...这凶手怎么敢这么快犯案呢，我们的人都遍布整座...”

叮——叮——

李阳接起手机，过了一会儿，他脸色变得难看了。

“樱落中学，出事了！”

...............

学校的人总是不准时的，她们的不准时在于她们的上课时间和放学时间，学生们可以找借口迟到，而老师张开甜蜜的嘴巴对着学生微笑的时候，课上的学生们就会明白，要等十多分钟后才能解放了，当然有这种不情愿的不准时，也有情愿的不准时。

高三的学生便是后者，她们一放学，便早早地占据了图书馆，把书包放在那里，宣告自己的主权，然后趾高气扬地去楼下吃饭，等到吃完饭，便如同一个获胜的将军，坐在她的座位上，为了一年后的单行道时刻准备。

当她在为一朝皇榜的美梦奋斗的时候，是不会计算时间的，于是每天晚上都会被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叫醒，清醒过来的时候，走出校门准备回家，就会面对着外面无穷的，习以为常的漆黑，和凄冷的街道，所以此刻，她就要一个人的街道中行走，容不下半点热闹，唯有漆黑的街道，和昏暗的灯光下自己的影子作伴了。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阴暗的小路上的时候，她会担心有人偷偷地跟在她的身后，窥视她这个无辜而弱小女生的生命吗？

你若是问她，为什么不打车回去？或是为什么没人来接她？

原因有很多，可总会有可以解释的地方，比如她的家很穷，需要节省一笔车费，积少成多也是不错的买卖。又或许是这个不算小的城市半夜没有车经过这个偏向郊外的学校，亦或是她的父母在外地没有时间接她。总之她有她的原因。

这个世界总会有很多事情，在外人眼中是没有道理的，但它偏偏发生了。

她即将要发生的事就是其中一个事实。

毕竟这个世界，不是按照人们的道理来运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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