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恐慌

“唉，你们说，现在的学生真是，不会自己打车么...年纪轻轻，可惜了。”

“是啊，你说这么晚了你不知道如何照顾自己，唉！”

“哎，你说，她怎么能这么晚才回家呢。正常女孩子哪有这么晚回家的呢.....我看啊.....”

“谁说不是呢？我觉得吧，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就得需要学些防身招式，练练跆拳道啥的，我知道一家很好的....”

“嚯，听你们这么说，不谴责凶手，反而责怪人家女孩子了？那要是凶手会几套军体拳，那受害者还得升级降龙十八掌才能打得过了？？你以为玩升级呢？”

“什么乱起八糟的。”

聚在横幅面前的人们肆意地谈论着死者，他们或是高声，或是低声，或是议论，或是嗤笑，尽管他们中间有于心不忍感到遗憾的人，但在整个人群中间，似乎是不那么无足轻重。简而言之，他们总是有理的。

我听见了人们的争吵，即便是半夜，也有好事者，不顾辛苦一天疲惫的身躯，费力的从几十层楼跑下来，然后去见证一个热闹，一个死人的热闹。

我叹了口气，因为我也是看热闹的人，我暗中护送林轻灵回家后，并不急着回去自己那个“家”，便到处逛逛，找寻线索，谁知道被好事者纠缠，只好无奈变成灵体甩开几个纠缠不休的人。

直到了半夜，我才看到督查局的车队出行。

...........

李阳拨开了拥挤的人群，听着旁边人的议论，强压着对这些围观人的怒气，

“去去去，督察局办案，无关者赶紧特么远点！”他带着有些愤怒的语气，几乎吼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不情愿地退后了几步，还拿着手机不断拍摄，好像把这“热闹”事记录下来一般。几个人觉得被伤了自尊心，有些不服输地瞪着李阳。

不过他们只是要发个朋友圈而已，发完之后，最后也只会默默地删掉存在本地的图片，毕竟他们半夜里也不想做噩梦。

警戒线的队员见李阳来了，连忙行礼。

“情况怎么样了？”

“江局已经在里面了。”

“......”

李阳没有说话，皱眉看着前方的烂尾楼，门口残破的窗户好像择人而噬的黑洞一般，吞噬着人的心神。

“现在是七月二号半夜十一点十分。”

李阳默默地看着手表，那么这个受害者是什么时候受害的呢？

凶案发生在烂尾楼的一楼角落，在十点半被人发现，所以，死者可能是九点多遇害的。只是，这半夜，谁会特意把人弄到烂尾楼呢？还是说......

“江局！”

江振国点了点头，看着这个年轻有为的队长，满意地道，“你小子来的还挺快。”

“来，小李，情况告诉他！”

“是！”

一个年轻队员带着李阳去看看尸体。

“死者是樱落中学的学生，高三，姓名是杨晓月，我们已经通知她的父母，只是他们在外地一时回不来，所以我们出于各种考虑...嗯，还没有通知细节。”

李阳点了点头，看向现场。

烂尾楼阴森森的，应该是很久都无人打理一般，门口还挂着工人们讨要工资的横幅，鲜红的颜色很是刺眼，走进里面，便觉得阴风阵阵，李阳只觉得这里很像洞窟，破破烂烂，粗糙的石头遍地都是，看不到半点精致。

那个姑娘——她就如此地被绳子绑在烂尾楼的梁柱上，嘴上被塞住了破抹布，脸斜外地偏向这边，她跪在那里，几个钉子钉住了她的胳膊，鲜血渗红了校服，眼睛依旧保持着死前那副模样，睁的大大的，若是活着的时候，这样的眼睛肯定会很可爱，现在却觉得惊悚。

凌乱的短发夹杂着鲜血，显得异常的凄凉。

脖子一刀，胸部一刀，腹部一刀。李阳没有在看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全是楼内灰尘的味道，但他只觉得心底发凉。

“目击者呢？”

“没有目击者，一个电话打来的。”

“电话？这么晚没人会进烂尾楼的....”

小李点头，“我们也怀疑可能是凶手，所以查了电话，是电话亭.....”

“声音呢？”

“他故意压低了声线，不过我们录下来了....”

临江城还留存一些老旧的电话亭，凶手那么谨慎，当然不会用手机这种工具了，但他还是留下了线索，因为他的表演欲望，希望众人如同舞台上的小丑一样为他跳舞，但若是表演工具都没有，岂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那条绳子，带回去检查。哦，还有.....”

李阳叹了口气，“通知学校吧....虽然可能引起恐慌，但这两件案件全发生在樱落中学附近，嗯……让他们不要再上晚课了，自习也叫停吧。”

走出烂尾楼，李阳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拆开拿起一根，摸出了火机，点上了火。

“呼——”

他吸了一口气，方才心中冰冷的感觉似乎消散了几分，他斜视人群，第一波看热闹的已经离去了，他们拍好照片后，好像获得精致的战利品一样，兴冲冲地离开了，紧接着第二波的好奇者也马上围了过来，想要狠狠地分一杯羹，与那苍蝇一样。

正当他有些鄙视这些可怜的看客的时候，突然一道红影从人群中闪过，在那刹那之间，他看到了一个美丽冰冷的眼睛在人群中冷冷地瞪着他，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

李阳连忙挤开人群，却什么都没找到，但他记住了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睛，他知道了，那是她。

........

督察局的人没有线索，我也没有必要在现场围观了，我感受到那个叫李阳的，对围观群众的不满，只是我与那些人不同，我是想找到那个凶徒的。

可怜的女生，那娇嫩的身躯，美好的年纪，我觉得她很像林轻灵，留在学校默默的奋斗，为自己的梦想拼搏。这没有什么错，最大的过错在于那个男人。在她的怨念中，我感受到了一种名叫梦想的情绪，这种不舍与怨恨宛若罂粟一般吸引着我。

“眼前春暖花开的景色，美在不能永恒的忐忑，绽放时的缤纷。凋零时的残破”

我陶醉地呢喃着。

真是不错的款待呢，凶手先生。

那么我该如何惩治你呢？

.........

回到便宜地中海“父亲”的家中，我颇为头疼地看着进来我房间的女孩子。

她大概十岁左右的年纪，金发碧眼、皮肤白皙，穿着可爱的哥特裙子，右眼戴着可疑的红色隐形眼镜。

“吾之半身哦！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这个小家伙叫小鸠，她的母亲是外国人（据她所说，不过好像是跟别人私奔了），我催眠了这全家人之后，理所当然地成了这小萝莉的姐姐，她本来是独生女，身边没有亲近人，结果因为我的出现，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姐控，这几日她一直粘在我的身边，好像为了弥补多年没有姐姐的空缺一般。

与她秃顶的父亲不同，是个可爱的小家伙，虽然有时候很“中二”，嗯，这个词汇从林轻灵那里学到的。

我温柔地抱起了她，摸着她的金毛，“我去看热闹了。”

“什么热闹？居然不带我去看，吾之半身哦！我可是你命运一体的姊妹啊！”

我不忍心告诉她我吃掉一个可怜姑娘的怨念，我想了想，“嗯...我见到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哦~”

“什！么？！难道比我还可爱嘛？”

“该怎么说呢，她的记忆中流淌着对生活的向往，和对未来的期许，是我从来没有体会到的。”

第二个死者身上的味道和第一个不同，第一个是成熟的成年人，心中带着对孩子的爱和遗憾，我从中体会到了温暖的爱护，所以对林轻灵也变得更好说话了，也对这个小家伙产生了爱护。第二个死者身上，带着阳光和希望，这让我变得充足和幸福，我的心也软了些。

这是，这两个人都带着怨恨。

我眼中一丝愤怒和怨恨闪过，小鸠好像无意中察觉到一样抖了一下，狐疑道，“感觉是不好的事情，呜，我要看动漫，你陪我看。”

我温柔地道，“好啊，无论你看什么，姐姐都陪你看。”

.........

我无聊地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魔法少女动漫，怀中的小鸠发出轻轻的喘息——她睡着了。

那个男人隐藏在黑暗中，无疑我可以看得到，也只有我可以看到，他是不敢出现在光明中的，只是我还没有揪住他的尾巴，心中隐隐约约的情绪感觉到，那个人就潜伏在樱落学校周围，他是谁呢？是学校周边的人么？还是，是学校里面的人？

我不敢去想了，林轻灵她们还在那里上学，但我却舒心了起来，因为那几个姑娘没有晚上留守学校的习惯，特别是这次事件，学校也应该会重视的吧。除非那凶杀会在白天行凶。

会吗……？

我叹了口气，把小鸠抱起来，横放在可爱的粉红色公主床上，为她盖上了被。

今晚还需要继续寻找线索，当然，这次锁定的范围，变得短了。

.........

李阳很头痛，他昨晚跟局长汇报工作，折腾了一晚上，几乎只睡了4个小时，早上醒来，便从镜子中看到了黑黑的眼圈和青涩的胡茬。早餐的时候，匆匆忙忙去外面买了一碗粥和三个包子，便奔了过来。

他是如此的勤奋，可对面的那个人却不是如此，或许他们的工作性质不一样。

“李队长...我和你们的局长年轻时候也有些交情...怎么能说不上晚课就不上晚课呢？孩子都高三了，你突然不让他们‘自愿’学习...耽误了她们，这...我也不好和家长交代啊！”

阴阳顿挫的句子从那个人嘴中蹦了出来，可见他早有准备，该说不愧是老家伙么。李阳头痛地看着面前的中老年人。

一头“地中海”的头发，而且头发已经发白了，一身衣服烫得笔挺笔挺的，除了身体有些发福，远远看去，倒像是个威严的人，小小的办公室中，挂满了奖章和荣誉，这足以证明，他对高中生如何学习，有着独特的理解和足够的说服力。

“王校长啊，这个也是我们局长的意思。成绩固然重要但生命更重要啊。”

“这....”

校长语气一塞，难为地道，“那你们督察局，不能稍微加些人手么？你看，我们樱落学校虽然也算不上非常好的学校，但在市里也颇有名气，这一下子戒严，不会搞的人心惶惶么？家长说不定也会有意见的。”

“王校长，你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假装没发生过？那家长岂不是更惶恐？把孩子全都接回去？”

校长“叹气”地道，“家长会理解的。”

李阳冷冷地道，“王校长，我们局长知道事情的严重，正打算向市里汇报，你也不要搞什么‘自愿’学习，现在不是流行网课么，你就让学生家里晚上回家学习吧。晚上的课也是这样！”

见事已至此，校长也赶紧赔笑地说道，“哎哎哎！别介啊，何以至此啊，那行吧，那我赶紧吩咐老师去搞，大张旗鼓地搞，有声有色地去搞！啊，保护学生嘛，也是我们的责任！说实话，这网课我们从来没有搞过，哈哈哈，不知道那些老古董教师能不能玩得转。那好，我会通知教师队伍，取消晚课！”

李阳推开办公室的门，冷冷地道，“别让学生从直播中看见不好的东西就行。现在的事情很严重，请王校长必须重视！”

离开了办公大楼，他坐在台阶上，看着莺莺燕燕在路上打闹的学生们，嘴角流出一丝笑容，他的孩子还需要几年才会像她们一样，走向人生青春的关键点。

他也是个父亲，也从这个阶段过来，他曾经无比幻想过自己该如何管管处于叛逆期的孩子，这是一件麻烦的事，特别对于督查局的人来说，他们的孩子可能会有些缺乏关爱，然后逐步与双亲变得陌生起来。

不过好在这个城市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件，也希望没有杂七杂八的事情，还有比这个案件更诡异麻烦的吗？李阳好笑地想着。

突然他瞳孔缩了起来——他看到了那个更诡异的事。

朴素的校服也遮掩不住她的气质和面容，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旁边无论男女，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在偷偷地注视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不敢接近他，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催眠的结果，让俗人不敢与她搭话的缘故。她永远与凡人保持着距离。

正是那个眼神，他昨晚所见过的眼睛，冷漠得好似不在人间一般，只是背影，便会让人觉得这是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她是活着的。李阳喃喃道，一颗大石头从心中落地，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了，只是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个魔术是如何办到的，那个从小巷子走出来的魔术。

见她走得远了，李阳急忙起身，半是奔跑地奔了过来。

“喂，那个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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