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命通关

“我是说怎么还会有人来找我谈话，原来是你啊。”

认出对方时，事情突然变得明朗了起来。

白尺不难想象她遭遇了什么，找上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为了给她面子，自己便决定装作一概不知了。

“怎么了？那个威严的口癖为什么不用了？”

“现世用‘汝’称呼对方用‘吾’称呼自己会被别人当成神经病。”

这会，两人已是出了校园，朝着东边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这一路上，天照并未与他有太多交流，只是默默提着自己的书包跟在他身后，像是被甩了没多久的败家犬似的。

“哈哈哈哈哈，你还算有自知之明。”

“……”

“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你这张脸化成灰我都认得，而且难道没发现我一直在你班上么？”

“哼嗯~你知道我不跟别人接触的，看一眼来说对我都是莫大的麻烦。”

“哈，你这家伙也算是个现代社会的人类么？简直跟独居的野狗没有区别。”

“彼此彼此。”

这么说着，白尺突然停在了一家蛋糕店跟前，慢慢转过了身来。

“然后，放着神灵殿的好日子不过，躬亲来人间体验世间疾苦，我是该称赞你呢，还是该夸奖你呢？”

“哼……哼！本天照的心思岂是你一人类能够揣摩的！光是与我说话你就得感恩戴德了，称赞和夸奖更应该是你份内的事……”

“是被赶下来的吧？”

“咕噫——”

被戳中痛点的时候，她挪开了目光，两只眼睛不停转动着，像是在思考着能够转移的话题。

从看到她第一眼开始白尺就看出来了，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停在蛋糕店门口的原因。

“这家店是三周前新开的，蛋糕和面包的种类比南大旁边的要多很多，不着急的话，进去看看？”

“哈？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

“我请客。”

“走吧。”

率先推门进去，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满眼冒着金光听从了白尺的建议。

另一边，白尺则是将书包放到了柜台上，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蓝莓起司，柠檬金桔毛毛虫，巧克力棒，草莓双层酥——”

“喂喂，悠着点拿，我平时赚钱也不大容易啊。”

“是你自己说要请客的。”

“我是说过这话，但这样真的好么？和一个曾经和你作对的人类混得这么熟？”

“……”

拿蛋糕的小手微微颤抖，望了眼面前这个嗤笑着自己的男人，天照沉默了下去。

“伊天照。”

“啊？”

“这是我现在的名字，记好了。”

“哦，哦……”

见对方唯唯诺诺地应了，她便没有再去看他，又伸手去拿架子上刚烤好的草莓蛋糕了。

待到购物篮里已经塞不下半点东西了，她才拖着篮子送到了柜台前，像是查收战利品似的一个一个清数着里面的东西，又一脸期望地望向了身后的白尺。

“哎……不好意思，刷卡可以么？”

“好的，请稍等。”

本是要直接为伊天照算账的，见旁边白尺凑了张卡过来，这收银台的小姐便转身拿了pos机，又在那眉飞色舞地笑着。

“你男朋友真帅啊，美女。”

“欸？”

“哈哈哈，多谢夸奖。明天会再来的，希望到时候能打个折啊。”

“一定一定，欢迎下次光临。”

接过卡，白尺便推着伊天照出了门。

但直到店外，伊天照才发现自己活生生被占了便宜。红潮涌上白净的脸蛋，在即将落下的夕阳下显得格外鲜艳。

“你……”

“吃了人家的东西还不许占个便宜么？”

“你这是大不敬！要是在神灵殿……”

“这是地上，神明大人。抛开成见和身份好好活着吧，说不定下次跟你说话就是我七十大寿了。”

“等……”

听到这话时，伊天照却有些慌张了起来。

“什，什么意思……”

“嗯？字面意思啊？”

“什么字面意思……”

“十三年前我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那幅德行，你能对我有什么好感么？不如说我害你在诸神面前丢尽了脸面，你早就想杀了我吧？”

“……那是。”

“这些东西算是我送给你的饯别礼了，咱们之后就互不相干了，你也不希望自己第一次下凡的生活被一个无赖人类打扰吧？”

“不是，其实我找你是为了……”

“打住。”

光是看着她现在的表情，白尺都能闻到一股相当麻烦的味道。与其等她说出来，不如自己别蹭这趟浑水，就当做无事发生。

“再说下去的话，说不定又会重复十三年前的那场悲剧了啊~”

做出嘘声的手势，此时，于白尺脸上，一幅恶魔般的笑容显露了出来。

“……”

“那么，明天见了神明大人，希望期末考试的时候您能坐在我旁边给我抄抄答案，也算是救济世人了。”

说罢，白尺轻挥了下手转过身去，只留下背后呆呆站在原地的伊天照。像是丢了魂似的暗淡无光的双眼，望着远处的离去的白尺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

——深夜23时——

——南孚市南海区港口——

这会，伊天照正待在港口附近的废弃仓库里享用着蛋糕。

但当四周突然沉寂下去时，她便收拾了垃圾，靠着门口墙壁站了起来。

鲜红的瞳孔在月光衬映下徐徐闪烁，犹如云海中绽放的玫瑰一般艳丽，转头朝着海的另一边望去，迎着海风，她慢慢抬起手，喃喃自语了起来。

“一开始知晓这件事的时候，我仍觉得只是场荒诞的闹剧，现在想来，仍旧是荒诞至极。”

接着，头后的绳结自行解开，于伊天照周遭，一团赤色的火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么，差不多也该现身了吧？潜藏于暗处的无礼之徒。”

眼下，仓库内的阴影之中，几个穿着隐蔽的黑衣男子从中走了出来。

“这可真是，失礼了，天照大人。”

为首的是一名身材瘦弱的男子——不高不矮的个子，漆黑的圆帽与大衣，脸上戴着块笑脸面具，他就这么走到了伊天照跟前，弯腰向对方行起了礼。

“我不接受无名之辈的敬意，人类。”

“呀——名字怎么样都好，天照大人。在下不过是托人委托，奉命把您带回去而已。”

“哼，只是带我回去？”

“欸，那位大人也说了。若您执意要抵抗到底的话，杀了您也不是不行。”

“大胆！”

刹那间，伊天照四周的火焰进一步暴涨了起来。

“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

“这里可不是神灵殿啊，天照大人。”

摊开双手，男子有些无奈地劝道。

“若是换了以前，大概谁都不会接手这个委托吧。毕竟‘神明是不可战胜的’，这个印象当时可是深入人心啊。但即便是那样的您，不是也败下了阵来么？”

“咯……”

意识到对方身后的黑衣人已经开始朝着自己走来时，伊天照不自觉往后退却了一步。

“更何况这里是下界，下界的规则，对于您来说应当算是个枷锁吧？别看您现在旁边这火燃得可旺，实际只是和平常的火焰无异，吓唬吓唬别人还行。”

“哦？你想第一个试试么？”

“哪里哪里，我也只是听说。毕竟您也算是原来的至高神之一，相应的尊重还是得有的。只不过，我还听说您其实伤得还挺重的？”

“……”

“啊，不作声的话我就默认是了。”

“少在那耍嘴皮子，像个男人一样攻上来如何？”

“别担心，天照大人，您已经无处可逃了。”

“锃”

反应过来时，伊天照才发现自己身旁已经布满了细微而坚韧的银丝。

“什么时候……”

“嗖”

而就在她要采取行动的那一瞬间，银丝骤然收缩，尽数缠在了她的身上。

再听得“吱啦”一声尖响，双手被盘于身后，双脚合拢，伊天照就这么被拉到了空中，一时间动弹不得。

“咯……”

“干得好，狼蛛。”

“……”

于男子身后，另一名黑衣人正默默凝视着空中的伊天照，伸出右手五只手指操纵着银丝割开了她的大腿。

“呜……”

霎时间，鲜血沿着白净的大腿滴落到地上，逐渐积成了一摊血洼。

“血蝠。”

“能在空气中有血蒸汽就行了，不用切那么大的口子，狼蛛。”

另一边，一位同样戴着面具的高个子男子对准了伊天照的腹部握紧了拳头。

“噗嗤”

又听得一阵刺响，于伊天照腹部，大量的鲜血染红了那白净的衣裳，顺着她的身子淌了下来。

“咯呜——你们这些家伙……”

“我劝您别乱折腾，天照大人。您的伤口在哪我们可是一清二楚，就算是神明，也是会有危险的。”

不多时，那为首的男子走上前来，仰头对空中的伊天照劝道。

“老实说杀了您会更方便些，但是活着的价钱更高，还请您谅解一下……”

“呸！”

还未等他得意完，伊天照便吐了口唾沫到他脸面具上，立刻便打断了他的临时演讲。

此时，空气再一次寂静了下去，连银丝相互摩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男子身后的两人此刻更是闭口不言，退避三舍，像是在提心吊胆着什么东西。

“看来您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啊，天照大人。”

招手示意把她放到自己跟前，见着徐徐降落的天照，男子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扯到了自己跟前。

“呜……”

“还当自己是神灵殿的神明么？臭娘们？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住在人类废弃的仓库里，吃着靠人类施舍来的食物，你到底哪里还有个神明的样子？”

“你……”

“啊，我知道了。应该还有地方还是‘神明’的吧，比如……”

再次挥动手时，绑住她双tui的银丝便强行被拉开了。

展现在这个男子面前的是一双白皙的大腿，以及一块隐隐若现的布料，如今那个曾高高在上的少女的身体正掌握在自己手里，一想到这里，男子便仰头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我收回之前的话，天照大人。您随意挣扎吧，为了让我能提起些兴致来，挣扎得越激烈越好。”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天照大人作为至高的神，难道还不明白这世间最为美好之事是什么么？”

“不，不要……”

那张宛若天仙的脸庞上，开始出现了恐惧的神情。

“哦呀，方才见到您旧伤被创而流血时都未曾露出这番神情，现在只不过是要被夺去处子之身就怕成了这幅模样。真是丢人啊，天照大人。”

“不要，不要！！放开我！放开我！！”

“对，对！就是这样才有意思啊！”

“不要……不要啊……”

接着，这阵叫喊声开始颤抖了起来，又逐渐变成了哭声。

这个曾经身为一方之神，曾经站在那至高的位置上俯视众生的少女，如今竟恸哭了起来。

为了自身的清白，为了自身的安危，她甚至不顾颜面去向一个曾经休辱过她的人类求助，得到的却是一段冷淡的回应，以及一幅鄙夷的眼神。

但此时回想起来，她仍想要将希望寄托于那个卑劣的人类，在快要被黑暗所吞噬的前一刻，脑海中所浮现出的不再是过去的美好记忆，而是有关于他的种种。

“请……救救我……”

于是，这句话就如同呼吸一般脱口而出，在这昏暗的仓库中回响了起来。

“可别后悔啊。”

“嗯？”

就在男子即将朝前伸出手之际，一股猛烈的冲击如炸弹一般扣在了他的脸上，一声震响将他朝着地面摁去，在地上翻滚了十几圈后才缓缓停下。

“猎豹！”

“猎豹！”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时，银丝已被切断，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位黑发男子伸手接住伊天照，将她轻放到了仓库门口。

“什么人！”

“问得好！”

只见那黑发男子秉着幅恶魔般的诡笑回答道。

“不过是个路过的见习医生而已，给我记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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