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反答

下午三点二十分钟，南孚市英雄协会分部审讯室。

这个从早上开始就接待了三个不速之客并一直保持高度警惕的地方，人员来来往往，不断更替，终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眼前，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坐在审问席，面带笑容紧盯着面前的三人。

他的身旁仍跟着那个俏皮的俊小伙子，腰间别着把单手剑，像是尊雕像似的站在老者身后。唯一与雕像有区别的，大概就是不断朝着白尺那望去的布满了杀气的目光。

“我们又见面了，白尺先生。”

这次，这位名为“蒋正”的老者没有再用“同学”这个称呼，对白尺的语气也开始变得端正了起来。

“哪里，按照老人家您的期望，我这会应该在地里躺着才是。”

“哈哈哈哈，白尺先生说笑了，看见年轻人这么有精神，我这老头子心里可是高兴的。”

“是么……”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翘起二郎腿，白尺扬起脑袋笑着对他问道。

“蒋副会长这会见到我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吧？”

“哦？我还以为是白尺先生要问我问题。”

“大家礼尚往来，您辈分大，您先问。”

“哈哈哈，好，那就我先问吧。”

说着，他突然收敛了那幅笑容，低沉着声音问道。

“你是怎么能确定能见到我的？白尺先生？”

“因为我不觉得您是个做了事就跑的懦夫，蒋副会长。”

“哦？让一个刚进英雄协会的新人来通知我就能见到我了，你把英雄协会总部的检查会当成什么了？”

“为人民服务的检查机构，不是么？而且我自认为您听到我在这里的消息也一定会想要见我一面的，所以就让贝尔菲小姐去通知你了。”

“那你还真是自信满满，哼哈哈哈哈哈。”

摆出一幅“真是输给你了”的模样，蒋正摇了摇头，又砸巴了两下嘴巴。

片刻，他对着一旁的阿斯卡打了个响指。

“阿斯卡，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是。”

只见那俊小伙慢慢从衣服里掏出一张信封，恭恭敬敬地呈到了蒋正跟前。

而自那信封出来的一刻，一旁的天照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惊恐地盯住了蒋正。

“那，那是……”

“从天界送来的密件，大致内容是要我们别出手关于您的这件事，从政府到英雄协会，几乎所有机构的高层全部传遍了。另外这上面的文字是用神明的力量刻印上去的，一般人是看不到的。”

说着，他将信封推到了天照跟前，示意她看看了。

“……”

“是么？我看看。”

但就在天照要接住时，一旁的白尺突然抢了过去。

“喂！你这家伙……”

“下次没我的命令别再大惊小怪的，阿斯卡。”

“可是副会长……这小子太……”

“没听见我说话么？”

“是，是……”

见蒋正那眼睛里已泛起了血光，阿斯卡便赶忙闭上了嘴巴，端正站到了一边。

另一边，拿着这封信上下翻阅，白尺那不老实的嘴角突然抽搐了起来。

“嚯，这文化水平也就高二上学期写的作文了，还拿十三年前的事情在那议论呢。”

“你看得见么？这封密件上的字？”

“啊，跟您说的那意思差不多，只是还要嚣张点，这说是在威胁英雄协会和政府都不为过。”

“给我看看。”

“你就不用看了。”

一把推开天照，白尺收起信封，又交还到了蒋正手里。

他清楚蒋正这么做的目的，一开始未能把事情说清楚，直到现在他们都还被蒙在鼓里。

但直到看过了那信上的内容后，他总算是心里有了着落。

“以战争为筹码威胁下界，骇人听闻的手段。正是有这封密件的存在，现在下界的行政机构和武力机构才会分为两派。一者是言听计从的懦夫，另一者，则是奋起反抗维护正义的壮士。”

“那您是哪边的呢？”

“哼呵呵呵——”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蒋正轻笑了两下。

“哪一边还不好说，只是能确定一件事——我并不是你的敌人，白尺先生。”

“嚯噢？真敢说啊？”

“任何事情在理论上与现实中都是有两面性的，懦夫虽是懦夫，但也是为了下界的安定和平而着想；壮士虽为壮士，却冒着生灵涂炭的风险在进行着个人英雄主义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我一直相信能有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它能让所有人都得到救赎，亦能让所有人都相信正义的存在。但可惜的是，它现在仍旧是个未知数，依旧保留在未来的某一天中。”

“还记得十三年前的今天么？蒋正先生。”

“啊，当然记得，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你觉得那时的世界，有正义和邪恶存在么？”

“……你想说什么？”

“那时人们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活下去’。为了活命他们什么都愿意去做，甚至牺牲别人的性命。所以，英雄就诞生了。”

那张白净的脸上不再有任何笑容，有的只是一幅坚定的神情，以及一双闪闪发光的双眼。

“我和你们不一样，蒋正先生。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让我眼前受伤的人尽可能地活下去，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机会，我都会拼命去实现这个目的。而不是那些在那里高谈论阔，最后连一个受了伤的小女孩都救不了了正义的英雄。”

“……”

他突然哑然，就这么愣在原地盯住了白尺。与他所看到的那些英雄不同的是，这个年轻人眼中并未充溢希望，而是散发着看到了一切“恶”的绝望。

“看来我们是不能达成共识了。”

“这就是我今天来英雄协会分部的原因之一，能够见到您然后了解到事情的真相并且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您真是太好了，也不枉我牺牲半天的假期来这里。”

“哈哈哈，哪里，能和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说话我也是倍感荣幸，这还是我上任以来第一次被别人教育，真是承蒙教导了。”

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轻松了不少，与几分钟前与白尺见面时那幅假笑简直是天差地别。然后，将信封塞进自己衣服口袋里，他慢慢站起身，朝白尺伸出了手去。

“之后有什么事情的话，来这里找我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我应该是不会回总部了。”

“只希望您不要再派警察来做些无谓的事情了。”

“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白尺先生。”

“没什么，只是发点牢骚罢了。”

说罢，白尺便起身握住了他的手，客气地和他相视一笑。

“说回来，这位是……”

许久，蒋正终于注意到了白尺身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阿拉斯特尔。

“您不认识么？”

“当然不认识。看她这头上的犄角……亚人？”

“是恶魔。”

“恶魔！？”

他显然是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恶魔会出现在英雄协会……”

“啊，至少她是无害的，现在作为租客住在我家里。”

“嚯……”

他不禁又撅嘴望了望白尺。

“白尺先生，你可真是个兴趣奇特的人。”

“这话传出去可就不好了，蒋副会长。”

“我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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