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个男人

后来，她被家仆找回去了。

在这之前，叶昭颜失踪了整整六个时辰。

回家的时候，她的手里抱着三本书。一本是没有封面的小儿连环画，看上去像是什么强身健体的东西。另外两本，全是无字天书。

……

谁也不知道这场经历对叶昭颜的一生产生了怎样深刻的影响……

但即使在后来，她十五岁的时候，被全清山的老道长看中、选入外门修行的时候，她也还是死抱着那三本书，不肯放弃。

……

光阴如流水，一眨眼便是八年。

她入派这八年，一路攀升，平步青云。年仅二十三岁，便已经修炼到了许多人六十三岁也修炼不到的境界。

要说叶家在背后有没有做什么疏通、有没有用那雄厚的财力做点什么贡献，那显然是有的。但关键中的关键，还是叶昭颜自己天赋卓越，并且练功刻苦。

对于她的那些同辈来说，在这场修行的竞争中，怕的不是有天赋的人，也不是刻苦的人，而是既有天赋、又有家世、还刻苦修炼的疯子。

如今的叶昭颜功成名就，被全清山里的人们尊称为“大师姐”……可她仍然还有几个心结。

就比如说，那两本无字天书。

还有那个……送给她无字天书的男人。

是的，“那个男人”。

那个真名不被这片大陆所知晓的男人。

尽管只与她相处了不到一天，却在心灵的天空中占据了一半。

以至于以后无论看到何种天资卓越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展示着“孔雀的羽毛”，她总要下意识地去和“那个男人”相比。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破蓑衣，戴着一顶快要烂掉的斗笠。没有什么高雅的儒生气质，只是坐在路边的青石台阶上，毫无形象地啃着羊肉串，啃得满嘴流油。

可是就这样一个毫无仙风道骨的“普通男人”，却是曾经让整片大陆三千正道门派为之颤抖的存在。

即便现在，中土世界依旧在他的余威之中晃荡不停……

魔皇嘴里经常念叨的那些“新话”，逐渐成了被大众接受的词汇。

而那更为可怕的影响，则是除之不尽、灭之不绝的魔宗余孽，魔道书籍……

简直就像踩不灭的蟑螂一样，蔓延在那些看得见的、或者看不见的角落。

……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远在神女阁的一位“师妹”，也曾经拜了“那个男人”为师，手里也有两本“天书”。

并且，对于这个师妹来说，天书并不是完全无字的……至少里边曾经显现过文字，尽管只有两个字。

那两个字在每一页上都有，歪歪斜斜地占据着整张纸页。

……

和楚曦兰不同，叶昭颜的性子里带着一股天然的执拗。

过去几年里，她不断地派遣手下的各种修士，以及叶家自己的力量，在整片大陆上疯狂地寻找着那个男人，同时搜寻着他留下来的各种乱七八糟的著作。

全清山上，有许多年龄相近的修士都曾经向她表达过爱慕之意，但她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是遥望着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魔界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把我整个人的审美理念和择偶观都完全带偏了，你得对我负责啊！！”

……

……

然而，事情似乎逐渐在发生着变化。

就在昨天，她再次在夜间遥望魔界山的方向。

冥思之中，一盏明亮的橘红色灯火，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那东西如此明亮，竟然让人在一瞬间有种飞蛾扑火的冲动。

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但在那一瞬间，她顿悟了。

因为那种气息，那种独一无二的气息，只能是“那个男人”。

天下一切魔功与魔宗书籍的源头。

“人心浮动”的“罪魁祸首”。

魔皇。

……

……

第二天早上，她借口回家探望父母，独自一人跑出了全清山。

实际上，她却赶往梦中那朵魂灯的方向。

魂灯的指引十分模糊，但大方向还是有的。

她马不停蹄地赶了大半天，跨越数百里，最终来到了这个魂灯所指示的小城……然而再次进入冥想、观察那橘红色的魂火的时候，它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

沮丧的她，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谁叫魂灯定位误差太大了呢？

夕阳已经缓缓地下沉，她感觉肚子已经在叫唤了，像是有个车轮在里头咕噜。

“所谓饥肠辘辘，辘字儿为什么是车字旁？不就是肚子里有个车轱辘嘛！”她想起了那个男人当年所说的这一番话，不禁莞尔一笑。

只可惜这座小城里，似乎没有卖羊肉串的。

放眼望去，街上全是酒楼。

什么追月楼、望春楼……乱七八糟的。

不过，西域这地界，酒楼里头一般都是既卖酒、也卖肉的。毕竟，大碗喝酒、大块吃肉乃是每一个西域男儿的理想生活状态。

所以，叶昭颜也就不挑剔了，随便寻了一家酒楼，就那家名叫“望春楼”的，进去瞧瞧能不能搞点东坡烧肉来填填肚子。

……

……

这“望春楼”的老板，是个残疾人。

独眼独臂，还有点瘸。

走路的时候一摆一摆，看得出来十分艰难。

没客人来的时候，老板就坐在椅子上，独自念叨着不知什么东西。

大概是什么经文吧。

……

如果她真的仔细去听了的话，以她修行者的听力，其实是可以听清楚老板自言自语的内容的。

而一旦听到“骑着白狮，像一道闪电般归来”那一段，她就算再怎么不够敏锐，也应该知道那是赞颂魔皇的篇章了。

这整片大陆上，就没有其它任何一个人能骑着狮子来去行走。

有很多骑驴的，很多骑骆驼的，更多骑马或者干脆坐轿子的……可骑着一头通体洁白的狮子，只有“那个男人”。

……

只可惜，她并没有费心去偷听别人“念经”。

坐在温暖的酒楼里，她一边吃着烧肉，一边想着应该如何找到“那个男人”。

从魂灯感知来看，他已经向东而去，离开这座小城了。不过似乎没走多远，不超过二百里地。

东边出了城，便是茫茫的沙漠。

这要上哪儿去找他？

难不成要把每一座沙山都翻出来看看？

肯定不行。

叶昭颜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主意来。

但就在这时候，旁边的邻桌来了几个商旅，操着一口金州方言在相互交流。

在这种地方听到乡音，叶昭颜还是有些感慨的。但就在这时候，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越过东边的大漠之后，最大的城市，不就是金州吗？

在自己的老家金州，想办什么事情办不成？

既然那魂灯的定位不准确，“我无法朝山峰而去，那么就让山峰朝我走来！”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金州搞个大新闻！

把当年魔皇送给自己的那本魔功秘籍，拿出来拍卖！

别的人没见过秘籍，不知道那是魔宗功法，但魔皇本人显然是知道的，他肯定会闻讯而来！

……

叶昭颜越想越激动。

忽然之间，她感觉这样还不够保险。

毕竟如果只是拍卖的话，最终会落到谁手里还不好说。一本不知功用的秘籍而已，哪家门派自己手里没点秘籍？到时候声势不够大，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她要想办法，假装让这本秘籍，有极大的概率落到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的手里！

只有这样，魔皇才会着急起来，一听到消息就来找她。

如此看来，拍卖还是太保守了。

……

就在这时，一个疯狂的念头涌入她的脑海……

她要比武招亲，然后用那本隐藏的魔功秘籍做嫁妆！！这样的话，在各大门派的眼里，能娶到她这样的全清派年轻一代重要骨干，会对整个修行界格局产生深远的影响，就必然会来凑这个热闹。这样，无论如何，“那个男人”也无法完全稳坐钓鱼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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