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恐惧之墓（三）

今天下午叶姐和方叔吵了一架，因为方叔趁着空闲跑去玩牌。我没有去劝阻，已经习以为常，这种事大概十天半个月就会发生一次。恰巧这时候有几个学生过来拿快递，方叔赶紧冲到前面去询问取件号码，叶姐只能站在旁边怒目而视。

为了拖延时间，方叔和那几个男生聊了起来。

“一副刚起的样子，是不是又通宵玩游戏了？”这几个男生经常来，方大叔已经和他们很熟悉了。

“哎，别说了，昨晚真是他妈的坑，队友就是一群猪。”

“可不是，我被坑了好几次。”

“特别是中路那个傻X，肯定是个小学生。”

“你tm的才是傻X，中路是我好不。你们下路才坑的要死，被人家虐成那样。”

……

方叔笑道：“别老是打游戏，快去找个女朋友，再晚可就挑不到了。”

“这还不简单。随便送点东西，她们就跟你走了，就是找不到纯的了。”

方叔耸了耸肩，戏谑地回了几句，他们就有说有笑地走了。

叶姐走上前来，没有继续和方叔争吵，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的小孩子可真不得了！”

方叔笑道：“现在都这样，再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叶姐只得无奈地表示赞同，再次叹口气。

我也在一旁低声附和道：“是啊。”

晚上，没什么好忙的，叶姐和方叔就先回去了，我一个人在店里看着。城市中的星光总是笼着一层薄薄的雾霭，让人感觉有些不真实。我呆望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看到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靠近。这是小雪这么晚第一次到这来，我看着她的影子渐渐靠近，手臂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

她走到我面前，把手臂中的东西给我看，是一只黑色的小猫。她说：“这是我们学校的流浪猫，我喂过它几次，它就跟我很亲近。最近学校里正在驱赶这些流浪猫、狗，它的妈妈已经死了，我就把它抱了起来。但我们寝室不能养宠物，你能不能帮我养下它？平时我会来喂它的，尽量不给你添太多麻烦。”

我无法拒绝小雪的恳求，特别是看着她那双有魔力的黑眸时。在没有和叶姐打招呼的情况下，我就收下了这只小黑猫。

小雪把这只小猫就叫做“小黑”。叶姐不怎么喜欢猫，不过同意了我收养它的请求，只是要求我要处理好卫生和防止小黑抓坏东西。小黑是一只很聪明的猫，在店里很忙的时候，它会坐在柜台的一角，静静地看着，一动不动。刚开始的时候，经常有人误以为小黑是一个装饰品，伸手摸时被吓一跳。小黑平时很乖巧，但也会显出顽皮的一面，不过总是极有分寸，十分乖巧、可爱。叶姐也慢慢地喜欢上了小黑，经常带些零食给它。

自从有了小黑，小雪晚上总是会过来坐一会儿，有时呆到很晚。这个时间没有别人，是属于她和小黑的时间，也是属于我的时间。她把小黑抱在腿上，轻轻地抚摸它柔顺的毛发，时而看看星空，时而发呆似地想着什么。我不会去打扰她，生怕让她觉得我太烦，不愿再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所有事物都会在时间中悄然变化。近来小雪收到很多包裹，她都拒绝领走，只带走朋友的包裹。晚上小雪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逗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当我不得不提醒她时，她才不舍地放下小黑离去。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询问她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只回道：“这不关你的事。”短短的六个字，却使我受到一记重击。我知道这只是她无意的一句话，不过使我明白应该认清自己和她的关系。我不再多问，并欺骗自己：“这样就好”。

当看着小黑坟墓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人可以欺骗自己，但要付出代价。小黑之死发生在一天下午，因为正值双十一，最近几天比往常要忙得多。我和叶姐从中午到下午一直没有停歇，小雪也主动留下来帮忙。就在我们送走最后一大拨人，松口气时，传来一声急刹车声。我们不约而同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辆红色的轿车斜横在人行道上。轿车旁渐渐围起了人，议论纷纷。有人说道：“好像撞到了一只猫。”

“猫！”这个字牵动了我们的神经，我们急忙朝柜台望去，小黑并不在它常在的角落。我不安地看向小雪，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慢慢地起身朝车子走去。我不好去扶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的前面，抢先看个究竟。我挤过人群，看到车轮旁一个黑黑的物体躺在那里，我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小雪已经走过来了，看到我的表情，脸霎时白了。

她慢慢地过去，轻轻地抱起小黑，眼泪开始打转起来。这时我注意到，地上并没有血迹，仔细看她怀中的小黑，肚子还有波动，我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让小雪赶紧去找兽医。

这时，车上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她拉住小雪的胳膊，大叫道：“就是你的猫吗？把我的车都弄脏了，你说怎么赔我？”

这吓到了小雪，我竟然也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幸好叶姐赶过来，拉住那个女人，说道：“你把车开到人行道还有理了？”

叶姐用眼神示意我们离开，自己和那个女人理论起来。我跟着小雪跑到一家兽医小诊所，医生简单地看了看小黑，又看了看我们，摇摇头，说道；“不行了，送到市中心的兽医院做手术兴许还有救，但这种猫也不值钱，你们还是重买只吧。”

我们没有为难兽医，抱着喘着粗气的小黑走了出来。我没有说什么，小雪也没有说什么，我们都明白。她走到路边，坐了下来，眼泪只是在打转，并没有流下来。就这样，她看着小黑痛苦地走向死亡，而我什么都没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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