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礼

白芷捧着丧服走进内殿，走到昭华的跟前停下来，小声道：“公主，更衣吧。”

昭华抬头看了眼白芷，脸上的神情不喜不怒的。白芷这几日都没有睡过好觉，自那日公主说有人在假山后边，而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她就感觉给公主惹了一个大麻烦，这会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的

昭华站起身，说：“更衣吧。”白芷太过自满，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好事，所以她得让白芷自己改掉这个坏思想，但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她自己想清楚才是。

白芷忙帮着昭华换好丧服，又用一根玉钗把昭华的头发盘起。

一切都收拾停当了，有宫人来报，国公府的老太爷带着国公府的女眷们，已经到了凤鸾宫的偏殿了。

“白芷我们这就过去。”昭华应声道。宫人后退三步，转身快步往外殿走了。

白芷扶起昭华，缓步往外走。

因着皇上的病情，皇后的丧礼被延迟了三日。

到了凤鸾宫的偏殿，如今当家做主的，不过是一个庶子，但名义上也是她昭华的舅舅，舅妈。

她的外公老国公爷被一左一右的小厮扶着，老国公爷身体本就不是很硬朗了，如今两个儿女双双去世，更是深受打击。

见了昭华进来，一众女眷们连忙行礼，老国公爷和国公爷也拱手行礼。

“老臣、臣见过国公主殿下。”

昭华连忙上前扶起了老国公爷跟自己的舅舅。“自家人无须多礼。”

“是啊，是啊，都是自家人。”国公夫人上前热络的拉着昭华。

昭华不动声色的，扯出了被她拉着的手，她的这位舅妈王氏可不是好相与的，小门小户人家的儿，入府五年，就没有小妾们生出过儿子的。

“下去！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老国公爷斥责了一句。

王氏被老国公爷这一训斥，撅着嘴不高兴的地站在了旁边。

“昭华，一会儿外公有事跟你说。”老国公爷拉着昭华的手轻声说，昭华一下便才出来了外公要与她说什么。

“不必了外公，该知道的昭华已经都知道了。”

老国公爷略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昭华。

“母后刚过世，我这心里很是难过，想着过几日便去外公家小住几日，舅妈不会不欢迎昭华吧。”昭华略有些俏皮的语气，顿时都让人对她放下了戒心，这不过就是一个没心没肺，被人娇纵惯了的小姑娘罢了。

王氏一听这话顿时满脸堆笑，当朝最受宠的公主问她叫舅妈，这是多大的脸面啊“瞧您说的是哪里的话，等我回府就好好安排公主的住处。”

德妃见她们一家人说的差不多了就上前打断道。

“公主殿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还是先进去吧一会儿陛下就要来了。”

“嗯，也好。”

老国公爷，和国公爷毕竟是外男，不方便在这后宫中久待，这会儿便赶去了泰华殿那边。

昭华引着国公府的一众女眷，前往正殿。正殿已经跪满了嫔妃。

就连常年寡居的郑贵妃也过来了，郑贵妃无儿无女，这宫中又少有几位嫔妃能够被封为贵妃。

郑贵妃，能成为贵妃，凭着的刚入宫那几年，皇帝的专宠，只可惜随着美人迟暮，帝王的宠爱淡了，郑贵妃剩下的也就只是一个贵妃的名头，和一份贵妃的份例了。

于是郑贵妃便做出了一个，宫中嫔妃少有人能做出的决定，独自一人在自己的寝宫中吃斋念佛，十几年未曾踏出过自己寝宫的宫门半步。

“郑母妃也来了。”

“是啊，皇后娘娘对我极好，她走了我自然是过来送送，逝者以去还请公主殿下不要过于伤心才是。”郑贵妃不愧是常年吃斋念佛的人，说话都有些像寺里和尚的语气。

“嗯，昭华谢谢郑母妃的宽慰。”

皇后的棺椁停在大殿的正中央，昭华在灵前跪下，给皇后磕了三个头，又点了三柱香插进了已经堆满了香灰的香炉里。

德妃一直就盯着昭华看，等昭华磕完了头，上完了香，转过身来了。

一滴眼泪没有，也不说话，就这么完了？德妃心里默默的盘算着，这位向来娇纵跋扈，又向来依赖于皇后娘娘的公主殿下怎么会这般平静。

“郑母妃，昭华这里难受，想回宫歇着，这里就全都交给郑母妃了。”昭华指着自己的心口可怜兮兮的看着郑贵妃。

“既然公主不舒服，那就先回宫歇着这吧，万事有郑母妃做主。”

昭华用帕子遮住脸，跑着出了凤鸾宫。众嫔妃都当她是伤心的，也没多想，德妃看到这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之前听二皇子说这昭华看着不像是那种毫无城府的人，现在看来就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

德妃转眼，看着正主持大局的郑贵妃，这个老妖精，寡居了那么多年都不出来，她都险些忘了宫中还有这么一号人，如今不显山不露水，倒成了最得意的人。

亏她熬了这么多年，皇后死了，最受宠的淑妃也倒台了，眼瞅着好日子就在眼前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郑贵妃。

昭华回到寝宫，便换了一身宫女的衣服前往冷宫，如今宫中大小妃嫔都在凤鸾宫，这是她最好的，不会被人发现的时机。

淑妃犯的是死罪，但因为顾及着皇后的葬礼，皇上便下旨让淑妃的的死延后执行，冷宫中住着各式各样犯了错的妃嫔，有的管的时间长了，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冷宫位置偏僻，又是关押不受宠或有罪的妃嫔，房屋建筑都老化，打开关押着淑妃的门，厚重而陈旧的木门，随着白芷的推动，“吱呀”一声的开了，一束光照进了这个黑暗的小房间里。

淑妃并没有昭华想象中的疯狂，而是安静的坐在冷宫的床塌之上。

白芷冲着昭华点点头，看着昭华走进去，关上了门，自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守在了外边，这次绝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哟！今日这时节，公主不去为皇后娘娘守灵，怎么跑我这了，还这身打扮。”到了这般田地，淑妃说话还是没变。

“你甘心吗？”昭华一步步的走到淑妃的面前，也不答她的话，只是自顾自的询问着自己的问题。

“是你把我一步步害成这样，还敢问我甘不甘心，我告诉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她这一生也算是值了，体验过卑微到泥土里的日子，也体验过被人捧着着的滋味。她这一生不白活，只是可惜可怜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没有人要害你，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昭华也不嫌冷宫肮脏，上前两步挨着淑妃坐下。

“嘉嫔的孩子是怎么掉的？是谁偏偏在西夏的三皇子来和亲的时候，在他的耳边传播关于我的消息？安常在的脸是怎么回事？被皇上宠幸的宫女是谁给推进湖里的？这一桩桩一件件够你死上一百回了。”昭华一件一件的说着淑妃做过的好事，好似在说着什么在不过平常的家常话一般。

“哈哈哈，昭华公主啊昭华公主，真是没想到啊，这后宫中你才是那个心机最深沉的那个，是！都是我做的，如何，这后宫中有哪一个女人的手是干净的？要想活命，谁手上不背负几条人命！”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当初皇后娘娘便是念了这首诗，赐我命为豆蔻的。”淑妃若有所思的想着曾经还是小宫女是的事，如今想想那时的生活倒是比现在轻松的多，每天只管想着，怎么做好事就好了。如今这般成了人上人，却是要天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想着怎么不被人害，真真是累。

“你总觉得德妃不如你，实则你才是最蠢的那一个，你仔细想想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事里没有她德妃的影子，被人坐了马前卒当了人的棋子还不自知？”昭华用手挑起淑妃的下巴。

以前都没怎么仔细看，如今这么仔细的看，倒也称得上是个美人。

“你若一心求死自然没人拦得住你，但你若是想活着，本公主自然有法子救你。”昭华放开了挑着淑妃下巴的手，往门外走。

“我给你时间慢慢想，但是你的时间不多了，我母妃的丧事处理完了，大抵也就是你的死期了吧。”昭华走到门边，伸手就要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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