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小说家（完）

“报……酬？”

“我那三个巴掌应该不至于把你打失忆，你不是说被人杀了吗？刚好我来给你报仇啊——虽然凶手十年前就吃了枪子儿，但你的尸骨还未曾被发现吧。怎么样，冷静下来了吗？”

Tessa把穆文逸扶到一根柱子旁，没有半分胆怯，她似乎很享受和一些非人类对象交流。

“你是我这十年来见到的最奇怪的人，你甚至能触碰我的身体……我愿意相信你说的话，我不会再尝试附身他了，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个亡灵平静了不少，她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如果不是今天的大雨，自己不一定能在白日实现实体化，虽说Tessa的出现是个纯粹的意外，但她确实有些忌惮那三个有力的耳光。

“我叫刘璐，并不是K市本地人，如果不是那个男人，我今年已经36岁了，如果能组建家庭，孩子估计都上学了……”

说到这里，刘璐的眼里混杂着悲伤和怒火。

“我原本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在24岁的时候突然得了一种怪病——急性短暂性精神障碍，就是人们口中的间歇性精神病，它摧毁了我的精神世界，让我成为了废人。在照顾了疯疯癫癫的我两年之后，我的家人也逐渐厌倦了，也许就是在那时，我恰好发病离家出走，当我夺回了意识时，我已经身在K市。我也曾想过联系家人，但我最后还是放弃了，就算回去了又能如何——照样是他们眼中的负担。

在过了几天流浪的生活后，我身上已经没有钱了，求生的本能让我溜进了这座烂尾楼，在这里过夜至少不会太冷，那天晚上和我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拾荒老人，我们选择待在三楼，不过我选择在三楼的最南端过夜，他选择在最北端，但接下来的一切……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

回忆点燃了刘璐眼里的怒火，变为了极度的痛恨，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

“还没天亮的时候，那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摸着夜色走进这里的，我看不清他的脸，也不曾认识他，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我，我只觉得脖颈一凉，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喷了出来，接着是腹部和四肢的剧痛……在失去意识前，我看到他走向了闻声而来的那位拾荒老人……”

在陈述完自己被虐杀的经过后，刘璐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她的眼圈已经泛红，这种情绪波动在惨白的脸上尤为明显。

“我能理解你的怨恨，但穆先生只是一个与此毫不相关的普通人，托你的福，他现在挨了一顿打，还摔伤了一条腿。”

Tessa此时完全明白了，附身于穆文逸的亡灵，正是十年前破获的“九·一二”特大连环凶杀案未曾被发现的第七个受害者，按照死亡的时间排序的话，刘璐是第六位死者——由于她的精神疾病反复无常，导致了被附身的穆文逸发作的时间也不分昼夜。

“我本来不想附身在普通人身上的，不然我不会一直这样游荡在人间长达十年之久……但就在前天，我突然发觉自己的灵体已经不能继续支撑下去了，如果还是没人能发现我的尸骨，我就永远都没机会说出真相了，于是我抓住了这个人进入这里的绝佳机会，但因为我的力量太弱了，我根本做不到靠人类的身体寻找真相……”

“所以你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尸骨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否则你会一开始就让我去那个地方。”

“是的……虽然我并没有死在烂尾楼，但我并没有撑到埋尸的地方，我只隐约记得路上有一家幼儿园……你手里的那个是？”

Tessa手里的手机让刘璐吃了一惊，在她的时代，诺基亚还很抢手。

“现代人微不足道的发明罢了，你的问题依靠十年后的科技存在解决的可能哦。”

在刘璐充满疑惑的目光下，Tessa打开了电子地图，在搜索框内输入了一连串信息。

“我调取了以烂尾楼为中心一公里以内的城区为对象，以此为选定范围，十年内都未曾动工的地方，只有这一处，泰普小区西门附近的小公园，建成于2009年，至今未曾返修，平时人流量稀少，从烂尾楼出发去那里必然会经过一家幼儿园——这是方圆几公里内唯一的一所，只是在2016年被拆除了，所以你这几天附身穆文逸是找不到它的。”

她把手机屏幕摆在刘璐的眼前，地图里距离烂尾楼不足五百米的小公园上，标着一个红点——整合信息过程不过一分钟左右，这是十年后大数据时代下的代表性产物。

刘璐无奈地笑了一声，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怀疑这些数据真是与否了，自己苦苦追求十年，甚至不惜附身他人想要得到的答案，仅仅是几分钟就被十年后的手机软件实现了——但如果没有Tessa这样能够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的人，即使是二十年，三十年，再发达的科技都抵不过人们的遗忘。

“嗡——嗡——”

红蓝交错的刺眼闪光让Tessa不由得用手臂遮挡了一下，楼外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刘璐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她的大限本应该两天前，靠着穆文逸误打误撞的附身，她的灵体得以多存在了两天。

Tessa捡起了地上的无人机，看来老方和袁圆已经叫来了警察，这倒在她的计划之内，有些事情只能交给执法机关去做，而她现在需要思考如何把穆文逸带下楼，以及引导警方前往那个小公园寻找本应在十年前被发现的尸骨。

“接下来的事，他们会替你完成的，我会尽力编一个好理由。”

刘璐轻轻地点了点头，彻底消失在了Tessa的视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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