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小到大被人问的最多的话就是: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啊?
西施的心脏确实有问题,但并不是血管或者心率方面的问题。她只要喜欢什么人,心上就会被刻下那个人的名字,剧痛无比。
每次喜欢谁,心就会痛作一团。高中时候还喜欢上了一个俄国男高音,毛子那个漫长的全名足足让她捂着心口痛了一个多月。
西施不喜欢这种痛苦,她学会了不再对任何人动心。直到工作时,她遇到了一个叫东施的同事。
东施和西施不同,看上去有些粗糙,笑起来的时候爽朗地哈哈大笑,头发简简单单的一把抓,微胖,因为身板宽,从小就被人嘲笑说是男人婆。
两人是同期进公司的,东施主动和西施说话: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看你总是捂着心口,脸色不好。
西施微微皱眉,又捂住了心口。她对东施说,自己很羡慕其他人,可以自由去喜欢任何人,不会痛心。
没想到东施又哈哈大笑:我还羡慕你呢,漂亮,纤细,心还很敏感,知道自己喜欢谁。我啊,连喜欢这种感觉都不知道。
——东施是个没有心的人,生下来就是这样。没有心,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和被喜欢,浑浑噩噩的活到了长大。家人觉得无所谓,反正女儿也不好看,等到了年纪,找个条件差不多的人嫁了就行。
有些女同事不喜欢西施:就是那个新来的女实习生啊?也没多好看啊,要么整的,要么靠化妆的。好几次看到她装病弱,明明什么病都没有。男人都眼瞎吗,还真的会围着她打转?
西施习惯和东施待在一起。大大咧咧的东施从不觉得她是故意装病弱去引人同情:你没什么不好啊,又没有害过人,工作也好好完成了,凭什么被她们在背后这样说?
西施:你不会懂的。
东施:我没有心,想去喜欢一个人都做不到,如果我有一颗会提醒我正在喜欢一个人的心,那么点痛根本无所谓。
西施:那么,把我的心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她们真的换了心。西施那颗容易感到痛的心被移植进了东施空空如也的胸腔里,那颗心上面有许多稀稀拉拉的笔画,那都是西施曾经喜欢过的人的名字,当心脏上刻下第一笔的时候,她就会强行令自己的爱戛然而止。
西施终于不会心痛了,她的新生活开始了。
现在,换做东施时不时就捂着心口了。
公司里把这一幕当做笑料——那个叫东施的女汉子居然学着西施的样子开始捂心口了。西施做这个动作算是赏心悦目,东施时不时皱眉头病弱的样子简直辣眼睛。
一个群体有了新的羞辱对象,旧的那个自然就会被赦免。没有心的时候,东施从不知晓何为悲苦,从前浑不在意的种种,如今皆为唇枪与舌剑。
你会痛吗?西施问。
东施点头。她知道自己在喜欢谁,心上正一次次地刻着对方的名字,鲜血淋漓。但她却笑得很欢喜。这样痛,有什么好欢喜的?西施不理解,她没有心了,早已忘了“喜欢”这种感情。
就像山珍海味,天天吃的时候只觉得腻。终于有一天没得吃了,看别人吃的时候,嘴里回味那鲜甜的味道,心里妒火丛丛。
被同事嘲笑冷落也好,心痛得几乎要死去也好,知道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之后,哪怕遍体鳞伤,东施都不曾后悔过。
西施想,凭什么啊?这原来是我的心吧?这原来是属于我的欢喜吧?
没有了心痛的阻碍,她可以随心所欲去恋爱了;但也因为没有心,无论和多少男人交往,胸口都空空荡荡,强颜欢笑。至于东施,明明没有男人追,明明不可能有人看得上她……
西施和其他人说,你们知道吗?东施有喜欢的人了。可能是那个小鲜肉经理,可能是老板的海归儿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她在等东施坚持不住,等这个丑女坚持不住,后悔了,要把心还给自己。然后,西施就可以居高临下地告诉东施:自己从不在意心,这只是自己不要的东西,被东施当个宝一样塞进胸口。
东施一直没有后悔,反而是西施,经历一场又一场无心的恋爱后,对爱情彻底感到了茫然。
这个时候,东施忽然告诉她:这两天开始,不知怎么的,我的心不痛了。
西施想要回自己的心了。
有天下班前,东施说,我想我知道心为什么不痛了,下班后一起去吃饭吧,顺便告诉你。
西施没有等到进入餐厅。她带了把刀,在半路上将东施杀死在小巷中,然后剖开了旧日好友的胸腔——她的心仍在里面鲜活地跳动。
死时,东施的双眼大睁着,充满了诧异和痛楚。
西施只想拿回自己的心。她将心脏取了出来,月色下,它似乎有些不同了。
“西施,西施,西施。”
在东施体内的这段时候,整颗心脏上刻满了西施的名字,刻痕结了痂,一层一层的厚厚的痂,就像坚实的铠甲,用心上人的名字将自己的心保护了起来。刻痕无法再伤它,这就是为什么这颗心不会再痛了。
西施的心永远不会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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