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从火车上下来已经是晚上了,这是他能买到的最早的一张车票。
于是他到了王九龙那儿已经是半夜,院子里仍旧灯火通明的时候他敲门,郭麒麟出来应门,看着他红透了的眼睛吓了一跳,问了句怎么了却没人回答。张九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已经连个表情都没有,只问师父在哪儿。
“郭老师在里屋呢,大楠念叨你好几天了。”他这么说着,然而张九龄却好像是全都听不见了。他只是一把拨开郭麒麟,就好像十万火急那样直眉楞目的往里走,一路进了屋直到合上门全都是无声的,就好像是电视里偶尔会在深夜播放的卓别林那样沉默又滑稽。隔着一扇门的外边听不见里面到底说了什么,跟这儿干着急的人终于还是没了办法,只能是回自己的屋,然后看着仍旧在发呆的王九龙小声开了口。
他说大楠,九龄来了,在书房呢。
郭麒麟以为听了这句话他应该会开心或者激动,然而那人还是悄无声息的坐着,沉默久到好像老僧已经坐化,终于是有人开口。王九龙叹了一口气,一双漂亮眼睛紧紧盯着窗户,他说哥啊,都是这样的,不管什么事儿,只要是你觉着要不好,那就一定是要不好。
好像是终于悟透了人间的小沙弥,王九龙说话时甚至有一种可以被称为轻松的语气含在里面。然后他很快又露出一个跟往前差不了多少的天真且快乐的微笑,他说他饿了,他说他想吃东西。
王九龙终于是知道饿了,他坐在客厅里吃饭的时候眼睛看着书房的门,还是安安静静的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张九龄打从进来起就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师父全都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只是眼瞅着这么个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低着头。他知道他有事儿求他,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想答应。
只可惜小年轻的耐性比他想的好的多,过了多半个小时张九龄还是全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到底还是上了点岁数的人只觉着自己今晚大概是耗不过他了,终于是搬了台阶过来,他好像刚看见人一样,连连忙起身去扶,一边帮人拍着身上的土,一边就笑眯眯一团和善的开口说话,全都好像是家大人闹孩子笑话的语气。
“哟,少爷,你这是干啥啊?这么大小子了还要压岁钱啊?”他说的自然而又俏皮,活好像是看不出来徒弟是遭了难。张九龄倒是不在乎这个,他被扶起来之后只觉着膝盖疼,却也还是没有做,只是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双手支在桌子上就跟人开了口:“师父,我跟您没什么关系,楠楠总是您亲外甥,求您救济救济他。”
他不知道人会不会答应,可是这一会儿他也不在意这个了,乌青了眼圈困倦之下让他已经懒得去应对一切的场面,嘴上说着求人的话眼下却全都是压不住的凶狠,直把当师父的也看的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大概猜到了这是怎么个事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人也不是光长年纪不长本事的,可是他仍旧要装个一无所知,只是强堆出来满脸急切,往前凑拉住了人的手,便亲亲热热的说话,说好孩子,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太他妈假了,张九龄冷笑着这么在心里骂了一句,然后却也懒得去说这些。他只是借坡下驴的也拽住了人的手,然后长叹一口气做出来个真好像是走投无路的样子,却是一个字儿都不肯多说,只说您还是让他回来说相声,算我求求您了。
他说完就又要跪,却被人给一把拉了下来。师父的声儿在一边响起来,他说你看看你这话说的,你是他师哥都知道心疼他,我是他亲舅舅,我还能眼看着我亲外甥饿死吗?
张九龄觉着自己听完这句话应该是乐了,但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乐的到底是什么,只是拽着师父的手千恩万谢才从屋里出来,然后刚打开门就看见王九龙咬着筷子在哪儿发呆,看见他的时候张大了嘴,筷子掉在地上也浑然不顾。只是碗被打碎了,噼里啪啦的动静儿湮灭在一个怀抱里,郭麒麟出来的时候正看见这个。
他还是不知道怎么了,也全都不想问,只是让人进了屋就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张九龄一句话都不说,坐在床上听着他对面的王九龙着急的开口询问,垂着脑袋不知道如何开口,听着那边说话的人忽然就顿住了。然后一双暖洋洋手掌贴上了自己的脸,熟悉的声音有点发抖,惊讶而又疑惑的问,他问他,问他怎么哭了。
“没事儿,没事儿,楠楠让我抱一会儿。”张九龄在自己脸上呼噜了一把,然后才带着浓厚的鼻音开了口,紧接着他把脸埋到王九龙的肩膀上无声的大哭着,一副无依无靠的样子看的人心疼。直哭了半天才抬起头,不由分说的就去亲人家,一边亲一边把人压在床上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也顾不得这是哪儿了,只是凶狠的好像恨不得把人活吃了才算完。他不清醒,可是王九龙还是清醒的,他强忍着动静,然后终于在金豆子都被逼出来的时候才咬上人的肩膀,一口下去就闻到了血腥味。
疼应该是疼的,可是张九龄好像已经不知道疼了,他只是仍旧由着性子使狗脾气,过了半晌才长出一口气。然后一分钟都不耽误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点了个根烟刚抽上两口就感觉腰被人给搂住了,一双手搭在哪儿格外鲜活。王九龙还是一副黏糊糊的样子,他好像了然于胸,却偏要问个究竟。
他说你还回来吗?你回来我就等你。
真是他妈的情深义重,张九龄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手里的烟呛人的厉害,左右张望都是烦忧,神志早已经飞到了千层云外,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只看见白花花一双胳膊上烟头烫出了小小一个圆疤,平日里总是娇气的人却是一声不出,就这么咬着牙生受了,然后凑上来又跟他接吻,咬的两人都是满嘴的血腥味。
眼泪与别离,张九龄忽然后悔自己刚才没有直接离开,钝刀子拉肉让他心口疼的发木,整个人都好像已经不知道事儿了,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王九龙还在他身边睡着,于是他轻轻在人脸上摸了一下,然后弯腰凑过去小心翼翼的拨开他的头发在额头上亲了一口,才放轻了声音开了口。
他嘴上说着我走了,脑子里却是乱糟糟的,他想起他还有个托付,周九良他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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