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何九华这儿乱嚼舌头,说最近街面上凭空出了个刺头,嚣张的很,好像还认识你。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正接过旁人递来三炷香,恭恭敬敬的鞠躬之后插入关公面前的香炉之后双手合十又拜了三拜,嘴里念叨了几句才抬头。面前硕大的一个泥胎前两天才刚刚重塑了金身,配上崭新的绿袍子透着那么个大马金刀花团锦簇。所以他理应当是没听着这句话的,毕竟每天在他这儿嚼舌根子的人太多了,一一搭理过去怕是永远都干不了什么正事了。可是他偏偏就听到了最后那几个字儿,那人说好像认识他,那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何九华不知道,但是他对这件事儿与这个人已经开始好奇。
干净的毛巾带着一点点热气被递上来,他擦干了手之后又找了个地方坐下,然后一张脸上是那种带着好奇与新鲜的笑容。何九华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烟,磕了两下之后终于还是没有点起来,只是一只手撑着下巴发呆,一边就小声的开了口。
“认识我吗?”他说的漫不经心,然后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奇思妙想,凑到关帝像前借自己刚刚敬上的香火点着了烟,抽了一口之后又皱眉,也不知道是哪儿不顺他的意了,总之他不老大高兴的,却又什么都不说。只是顺手将烟在香炉里捻灭,然后站回蒲团前磕了个头,站起来的时候仍旧是不太在意的样子就继续刚才的话茬子说了下去:“认识的话请来喝杯茶吧,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
他说完就走了,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只是港岛风大,猎猎吹起大陆仔的风衣,让正在开门上车的人看起来终于是没有那么过分的消瘦。屋子里的人在他离开之后仍旧七嘴八舌的吵成一片玩牌,头顶的白炽灯光线并不是那么好,什么都是昏昏暗暗的。
何九华也并没有把这个事儿放在心上,就好像他并不在意自己不会讲白话一样。所以当他那天坐在那儿抓了一手好牌正准备梭哈的时候,忽然有人过来找他,说把人给他弄回来了的时候他是有点烦恼的,却也只能是扔下一手同花顺,跟着手下的人去看看到底是哪路的神仙前来拜访。
周九良捆着手被两个人压着站在屋子中间的时候是觉得有点舒服的,毕竟他漂泊过来之后已经又很久很久没有听过这么多人说着他不用费力气就能听懂的话。于是他只是站在那儿并不舒服却惬意的等着,脸上的表情似是一种无所谓的刻薄。何九华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带起了外面一阵风,吹得头顶本来就不甚明亮的灯泡摇摇晃晃,只让人眼晕。
“华哥,就是这小子,你看看?”有人邀功一样的开了口,一边说话一边扳着周九良的脸好能让他看的更清楚一点。而那边的何九华还没看清就开始哎呀,他说我就是随便一说,你们怎么弄的跟捆猪一样就把人弄过来了?这应该是一句有点冒犯的话,谁也没看清谁的时候周九良却也没有眉头,因为说话的人笑眯眯的凑了过来,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普通话,便兀自和善的开了口:“兄弟,不好意思啊,你瞧瞧,都是我话没说明白。”
他笑嘻嘻的赔不是,然后却在风停住的同时停下了动作。周九良在手上的麻绳解到一半的时候跟他打了个照面,然后两个人的表情同时凝固在当场,何九华笑着摆了摆手,示意旁人出去的同时向后退了两步就坐到了桌子上,然后等到门被带上之后仍旧在笑,眼神直勾勾的在昏暗的青色里看着面前的人,慢条斯理的开口。
他说周航,你怎么不跟着孟鹤堂了?
果然无风不起浪,前几天才跟人说自己在这儿没什么朋友的人此时已经他乡遇故知,一站一坐的在此地叙旧。只是周九良好像不是那么乐意搭理他,连个多余的笑模样都懒得施舍给他,只是慢慢的把自己困在一起的手举起来就一言不发,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而坐着的人这时候倒是笑了起来,他摇摇头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顺手抄起了桌上的刀一步一步走过来,然后刀刃带着一片风声落下的时候没人躲,地上躺着的也只有绳子短暂而又不够绚烂的一生正在无言哀愁。刀被扔回桌上的时候何九华双手合十,嬉皮笑脸道一声弥陀佛,并不管面前人,兀自笑的了无烦忧。
“你什么时候信佛了?”周九良活动着血脉不通的双手,并没有理会他关于孟鹤堂的谈话,只是重新抛出了另一个问题,声音薄薄的,嘴唇也薄薄的,总之是极尽嘲讽。他不说,何九华也不气恼,只是拖了一把椅子坐下的同时示意他自便,然后礼尚往来的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看着他坐好之后又忽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投下一片细瘦的影子,才笑眯眯的开口,一团和气。
“你管我这个呢?”就好像真是他日故友那样亲密无间的谈话,只是手指压在人嘴唇边上的时候姿态过于狎昵,那边何九华就在这个时候又开口,快乐且活泼的将他从梦中唤醒,他说:“那边人还好吗?不好吧,好了你能过来吗?”
好像是幻觉忽然被人戳穿,周九良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然后他看着何九华仍旧在低头笑眯眯的看着他,来自海峡那边的混账终于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性。牙齿咬下去的时候他用了十成的力气,一瞬间铁锈般的血味就在口腔里弥漫开来。然而何九华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手指搅动舌头在口腔里激起许多的唾液,然后喉头滚滚含着血便一块就咽了下去。他也只是这么看着周九良,好像浑然不知道疼一样,也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指吐出来。
“你他妈别过分,何健你……”他好像是还有要说的话,可是那边仍旧是浑然不知,只是嘴里血气是真的,让他忍不住就睁大了眼睛。而那边何九华还是笑着的,他在分开之后用手背粗鲁的抹了一把嘴便走过去打开那一扇门。风来势汹汹的灌进房间里,吹得什么都支离破碎,他们分别很久之后又迎来分别,告别的话比上一次还要简短。
何九华一本正经的站在门边,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风灌了满怀。他学着港岛老绅士的样子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嘴角有一点点红,嘴唇上破了一块还在渗血,说出来的话倒是慢悠悠而又活泼且开朗的,好像很久很久之前的那样。
他说后会有期了,给孟哥带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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