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何

“啊啊啊啊啊啊……”

硕大的房子里传来的尖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美好，女人看着眼前的刀子一刀一刀扎向自己，横飞的鲜血溅到屋子的各处，也溅在对面人的脸上，触目惊心。直到女人的尖叫声终止，对面的人才停下手，望着眼前的女人已经被捅的血肉模糊，眼睛还因为冤死而狰狞得睁着望向房子的一角。顺着看去，一个小男孩捂着嘴浑身颤抖着，他立刻假装没看见男孩，自顾自的将已经冰冷的尸体处理掉。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没有人知道。而在14年之后，这个人却自杀死亡了，这件事仍然无人知晓，警方也把这件事情作为自杀结案了。

3年后。

“九熙？九熙？”

何九华晃着眼神呆滞的尚九熙，这时尚九熙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自己。

“怎么了？”

“没事，我是想说，你最近情况好了很多，你记得定时吃药，下周再来吧。”

何九华收拾着桌子上的病历本提醒着尚九熙。

“行”

尚九熙看着何九华低下头，软乎乎的顺毛耷拉着盖住额头，显得无害又单纯，让人忍不住的想揉乱它，但尚九熙忍住了想要乱动的手。

但这一细微的动作，依旧被细心的何九华注意到了，而从他刚进门时就极力掩盖手腕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这时袖口因为刚刚的动作被拉开一点，白色的纱布被露出来，这让何九华更加疑惑。

如你所见，何九华是一位有名的心理医生，有无数人在他的帮助下才脱离了死神的折磨。被业界人称为“监斩官”。

而尚九熙是一位患有人格分裂的首席设计师，曾经设计的衣服登上过巴黎时尚刊志，也算在业内小有名气。三年前来找自己治疗人格分裂，自己却始终都未见到过副人格，只偶尔听尚九熙说这个人格叫做尚文博，是自己8岁那年诞生的。他奇怪尚九熙像是不愿意将这个人格更多的信息告诉别人一样，每当提起这个人格时，尚九熙总都会找话题避开，何九华想着这可能是尚九熙的痛处，如果强行治疗询问可能会对他不好，便不再多问。

这三年里，他配合治疗，为人温和，尤其对自己更是关心至极，两人年龄相近，体型相近，性格相近，治疗以外的时候常常都能聊到一块去，所以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这个人。但是想到对方是自己的患者，也只能将爱埋在心里不被发现。

“九华，明天有时间吗？”

“有，怎么了吗？”

“最近新开了一家法式料理店，据说味道很正宗，我们去试试吧。”

“行，到时候你来接我吧。”

“好！”

尚九熙带着激动的眼神匆匆离开了诊室。

第二天何九华下班后，就看到了尚九熙依靠在车上抽着烟，平时的尚九熙更喜欢宽松的衣服极少见到如此西装革履的尚九熙，黑色的定制西服将他本就好的身材凸显出来，修长笔直的双腿随意搭着，喉结随着抽烟的动作上下滚动，别提有多性感了。何九华突然觉得这幅美景跟自己梦中的他一样，梦里他们在一起了还结了婚，婚礼当天，他就是这样等着自己来跟他回家的。

“九华！”

尚九熙抬眼就看到了何九华已经出来，转手将香烟掐灭迈开长腿向何九华走去。

尚九熙拉开车门让何九华先进去，关上门之后，才转身坐回驾驶座。路上，尚九熙见到昏昏欲睡的何九华时放低了车载音乐让何九华休息一下等到了再叫他，何九华许是真的累了，便放松了自己沉沉睡去。直到尚九熙将自己晃醒。

餐厅菜色不错，味道也正，这过程中两人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场面甚是温馨，这甚至让何九华有种两人已是老夫老妻的感觉。如果能永远在这里停留该有多好啊。

吃过饭，何九华还不想那么早回去便提议出去走走当是饭后消食了。尚九熙也答应了下来。

两人肩并肩的走在河边，10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了，凉风吹过，甚是凉爽，河面也随着风波荡着，浪浪的水声为两人配上一段唯美的乐曲。

“九华……”

尚九熙忽然站定在何九华面前，紧紧盯着何九华的眼睛，本是温柔的眼神里何九华竟然读出了一丝恐惧，他不明所以但也没说话，等待着尚九熙说下去。

“九华，答应我，一定，好好活着，也一定，不要，恨我。”

何九华更是疑惑，他不明白尚九熙为什么这么说，明明只要好好接受治疗，尚九熙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开心的活着，他不明白，于是，刚想问尚九熙为什么这么说时，自己眼前已经一片黑暗了。

等到自己醒来时，睁眼看到一片雪白，还以为自己真的到了天堂，等到脑子缓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在一间房子里，周身一片雪白，没有被任何东西污染，头一阵阵的痛处将何九华拉回现实，下意识用手扶住脑袋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锁链束缚住了，身上的衣服也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纯白的长袍，何九华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对了！之前自己还在跟尚九熙在河边散步！那尚九熙去哪里了！何九华下床摸索着这个地方，一片雪白的地方让何九华的眼睛有点暂时性的失明，何九华没办法，用手探着前行，才走了3步路就被锁链止住，何九华皱眉，心里想着，可能是自己以前的患者家属因为自己没治好导致自杀于是仇恨自己，将自己关进这里。

“有人吗？！”何九华大喊着，试图跟绑架自己的人好好谈谈。

“有没有人！无论你是谁！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何九华继续喊叫，可是回答自己的是一阵一阵的回音，这说明这个房间足够大，还能有回音。何九华继续喊着，直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咳，发现在床边有个柜子，那上面不知怎么多了一杯水，何九华拿起杯子将一些水倒在地上，确认没有什么异样后将水服下。干燥的喉咙被水滋润后，让何九华有了片刻的舒缓，他顺着床坐下来，让自己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最后何九华打算先冷静下来静观其变，如果对方想让自己死的话，一定还会来到这里的，到时候跟对方好好谈谈，再另做打算。

接下来的时间里，何九华安安静静的再房间里待着，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躺着，什么也不想，何九华注意到自己的一日三餐总会无意中出现在柜子上，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但是论谁在这种情况下也都会食之乏味的吧，何九华老实的将食物吃完，便又倒回床上，等再次醒来时，柜子上又多了另一份自己爱吃的食物。每天如此。何九华在这期间不是没有想过睁开锁链，但是这锁链异常坚固，用尽全力也无法挣脱，反而将自己的手脚一次次的磨破流血，鲜红的血液在一片雪白中显得格外炸眼，但这红色是何九华这些天来看到的除自己肤色以来唯一一个有颜色的东西了。何九华看着血迹发呆，不知不觉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何九华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站在一个墓地里，周身全是墓碑，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何九华在墓地里走了很久，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座的墓碑，上面的字依旧看不清。突然间，身子开始剧烈晃动，望向脚下这才发现这是墓地要崩塌了，结果因为自己来不及逃跑，坠向了地下……

之后便被惊醒了。雪白的房间再次闯入眼睛里，只是模糊得感受到有人在擦拭自己的身子。有人？！何九华猛得坐起身向后移，待模糊的视线渐渐清晰的时候，才发现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暗恋已久的尚九熙。

不可能！不是他！此人给别人的感觉跟尚九熙完全不同！周身遍布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人下意识的想要服从。此人穿着也与尚九熙不同，白色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强劲有力的手臂，手指上的银戒微微闪着光。九华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尚九熙的副人格尚文博，

“你是尚文博？”

“先生知道我？”

“尚九熙呢？”

“一直都是在你身边啊”

“尚九熙呢？！”

“就在你眼前呢”

“你不是！”

“呵呵”

“回答我！”

“尚九熙！！听到我说话了吗！醒醒！呜呜呜呜！！！”

嘴忽然被毛巾捂住。

“安静点，不想死就闭上嘴”

九华慢慢冷静下来，毕竟事事不能冲动。便打算跟这个人格好好聊聊。

“只要你安静的待在这，就不会有事，我知道你喜欢尚九熙，所以你可以现在就把我当成他，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除了自由”

“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何九华对尚九熙，哦不，尚文博冷笑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不需要知道”

“我怎么了”

“你发烧晕过去了”

“我在这待了多久了”

“两周”

“我还要继续待多久”

“不知道”

“我能见尚九熙一面吗”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呸！你不是！”

“呵呵，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只要好好待着就行，别的不要管。”

“尚九熙……”

何九华晕了过去，尚文博看着晕倒的人眼角还残留着泪水，便伸出手轻轻拂去，又伸出舌头将泪水舔去。嗯，是甜的。

往后的日子里，除了日常进食以外，何九华就像成为了尚文博的一个发泄机器一样，何九华的精神在一步步的衰落，最后甚至染上了些许抑郁，经常用手铐割着自己的皮肉，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手血肉模糊，就像感受不到痛感一样。尚文博在看到自己这幅模样之后，没说过一句话，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处理伤口，让他别再伤害自己了，也明确告诉他自己不会让他死的。至此，何九华也放弃了自杀的想法，开始对尚文博百依百顺，尚文博面对这样的何九华满意之中又带着一丝疑惑，但是既然对方没有再伤害自己的想法还对自己无尽顺从，征服感极强的尚文博更是满足至极。

“我想吃煎饼果子”

“嗯？”

“我想吃煎饼果子”

何九华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句话没有感情，只是单纯的想吃罢了。

尚文博答应下来，揽过何九华的肩膀沉沉睡去。

何九华看着尚文博的脸，不禁想到尚九熙温柔的笑脸，那曾是自己世界里最美好的存在，然而现在，这个存在也不复存在了，想着想着眼睛又不自觉被泪水润湿。

如果他死了就好了。

这时的何九华不知道的是，他随意的一个想法却变成了现实。

自从醒来之后何九华便再也没见过尚文博，本来以为只是出去了几天，可是感觉过了很长时间之后依旧未曾见过他，何九华认为可能是出事了，但这也好，自己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走了！再这样下去真的可能会精神崩溃。可是何九华做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依旧逃不出去，可是柜子上依旧出现着自己吃的食物，却一直没有出现过煎饼果子。日子又回到了刚被监禁的时候。何九华有时会再次用手铐伤害自己，可是再也没有那个人为自己处理伤口

何九华不知道自己被隔绝室外多久了，脑子变得越发模糊起来，他之前梦过的墓地被反反复复的梦到，却每一次都在自己坠入地下时睁开双眼，他突然有点想念尚文博或者尚九熙了，无论他对自己做了什么，他现在只想抱着他狠狠释放自己这些天来各种绝望各种无奈各种渴望……

在何九华觉得自己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自己，一群身着黑色防弹服的人闯进了雪白的屋子，砖瓦残渣污染了这片白色，成为永远的污点。

何九华被救了出来送进了医院。在自己醒来后看见的就只有警察，警方询问着何九华的情况，可是警方得到的回答一直是何九华的莫不做声。警方得不到可靠消息，便打算从长计议，先放松何九华的警惕再慢慢询问具体情况。

有次在警方提到尚九熙的时候，九华的情绪突然炸开，尖叫着询问尚九熙怎么了。

“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他在哪……”

警方看到这幅模样的何九华，想着莫不是被尚九熙逼疯了。警方为何九华打下镇定剂。等何九华沉下心来再来询问。

“你叫什么”

“何九华”

“什么职业”

“心理医生”

…………

醒来的何九华清醒了自己的脑子，但是却依旧一团浆糊，警方向他说明了目前的情况，原来自己已经被监禁了3个月，一个月前尚九熙因为被巡逻警察发现被捕，何九华想起来一个月前那是自己突然跟他讲自己想吃煎饼果子，没想到那时他真的去买了，难怪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何九华惊奇为什么尚九熙会被抓，再次询问了警方。

何九华了解到尚九熙是因为连环杀人案被通缉，就是那次为自己买煎饼果子的时候被捕。然后一周后得知尚九熙还监禁了一个人，他们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被监禁的自己。何九华慌了，他慌张地告诉警方尚九熙是一位人格分裂症的患者，根据法律，精神病患者杀人是不会被判刑的！但是警方却告诉自己尚九熙已经全部承认全是主人格做的，而主人格做的事情，会负全部的刑事责任，过不久就会被执行死刑。何九华在这一刻精神彻底崩塌，他终于体会到了梦里坠入深渊的恐惧和黑暗。

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尚九熙被执行死刑前，何九华都未曾去监狱探望过他，直到尚九熙死后何九华才来到了尚九熙被埋葬的地方，他发现这个墓地跟自己梦里的墓地一样，他只是这次他看清了这些墓碑上的名字，然后在尚九熙的墓碑前跪下来，为他放上一束白菊，何九华望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他还是那副温和的笑容，眼神里没有了任何情感，不知为何自己感受到了一点释放的感觉，突然眼前闪过这张脸带给自己的时光，有温暖，有开心，有惊喜，有恐惧，有依赖，有近乎死亡的快感……突然眼前变得模糊起来，湿润顺着脸颊一点一点落下，伸手挡在眼前哭得泣不成声。

这时有一块手绢伸向自己，他顺着看去，发现是一个穿着端庄的高瘦男人。

“何九华先生，请节哀”

何九华从男人嘴里得知此人叫秦霄贤，是尚九熙的私人律师兼发小，他跟何九华说尚九熙之所以把他监禁起来，是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副人格开始杀人成瘾，这个副人格想死，连带着尚九熙一起死，但是自己却下不去手，所以想让别人来杀了他，但是他们都太没用了，自己还没死，别人先死了。后来他想着这么多起杀人案，警方一定会来找自己，并且只要尚九熙自己承认事情全是主人格干的，定会被判处死刑。然后他就偷偷向外界放线索，让警方跟自己来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最后得愿以偿。

随后秦霄贤给了何九华一封信。并嘱咐何九华回家之后再看。何九华看着有些洁白的信封，又想起了那间洁白的房子。何九华将信封抱在怀里匆匆向家里走。

关上房门，何九华先倒了杯水给自己润润喉，刚才在墓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导致嗓子都哑了。他坐会柔软的沙发上缓缓打开信封。

上面写着:

九华

你过得还好吗？

可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不过不要难过，这都是我应得的，不怪任何人，如果要说最对不起的人的话那就是你了，抱歉没及时向你说明我的爱意，真的很抱歉，尚文博做的一切我都知道，我阻止不了他，他想死我也只能跟着去死。我所能做的就只有求他不要对你下手，并且不想让你知道我们所做的事情，所以他才把你监禁起来不让你得知室外的任何消息。我为他的粗暴行为再次向你道歉。说起来也是可笑，我本来应该在三年前就应该死了的，那时文博杀了父亲，那是他第一次杀人，谁知复仇的心理却没有消失，反而愧疚的心理让文博得了抑郁，从那时起他开始尝试自杀，所以我经常缠着纱布掩饰被割烂的手臂。后来我拼命压抑他的想法，让他沉睡过去。我们是一个个体，他的想法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我，所以当我在抑郁边缘的时候遇见了你，是你让我意识到自己还能再爱上别人，你知道吗，你仿佛就是黑暗里的那一道光芒，你是那样美那样温暖，是你让我意识到自己活着的价值。可是好景不长文博醒来了，他突然开始变得凶残无比，杀人成瘾，并且伴随着自杀行为，我真的尽力压抑了，可是他太强大了，我挡不住。我知道我们时日不过了，后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九华，我和文博这一生活得太罪恶了，上苍让我们活得生不如死，死又无能。我们太累了，是时候该歇一歇了。

九华，相信我，如有来世，我愿永伴你左右，无论做牛做马我也在所不辞。我爱你。

尚九熙

笔迹终止在这里。眼前已经看不见信纸了，一滴滴的泪水落在信纸上，向四周扩散开来，像极了一副水墨画。

何九华将信封封存在一个盒子里，永世不见光明。

在难受的情绪生活却依旧得继续，何九华突然明白了在自己被监禁之前尚九熙对自己说过的话

“九华，答应我，一定，好好活着，也一定，不要，恨我。”

后来何九华辞去了心理医生的工作，他问秦霄贤尚九熙的房子能否被自己收走。谁知秦霄贤说尚九熙的所有财产全归何九华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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