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多栾真两口子就从被窝里爬出来,收拾整齐后就赶紧在厨房里温杯泡茶,照理今天也该给家里长辈敬茶。郭麒麟则一早就抽现金给小辈们儿包红包,也顺便在厨房陪太太忙活,倒是不慌不忙,新媳妇还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七点不到,家里就陆续有人起床,平时最爱赖床不起的老父亲郭先生,竟也能一早起来。连郭麒麟年事已高的爷爷奶奶都喜气洋洋、红光满面,老人家觉少不用叫起,更何况老二位是从听说他们领证起就盼着这一杯温热的孙媳妇茶。
秋天原本更适合泡青茶,只是家有老人,因此栾真泡了更温和些的红茶。客厅上下一早围坐了许多郭家相近的亲戚,公公婆婆簇拥着爷爷奶奶坐在正中间,栾真和郭麒麟将茶盘放在桌上,轻轻挽起旗袍边儿,而后缓缓跪在软垫子上,将茶杯举过头顶。夫妻两按规矩先向爷爷奶奶敬茶,其实老早的敬茶男子大约是不用跪的,只是郭家虽然是顶守传统的规矩人家,可到底也与时俱进,二十一世纪也不怕人说什么,因此郭麒麟就陪着妻子一起跪下敬茶,生怕她在这大家庭里感到一丝的不平或委屈。
这敬茶也是要改口,素日里都披着发的姑娘今儿绾了个髻,穿着绣有喜鹊登枝的杏色旗袍,清脆果决地一一改了称呼:“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而后就是郭汾阳最喜欢的环节,响亮的一声:“嫂子!”就换来一个厚重的红封,不止他,就连郭麒麟那些边边角角的弟弟妹妹们都照顾的整齐到位,全家上下这才喜气冲天的一起用了早餐。
等再聚在一起闲话家常时,郭麒麟就看的更紧,紧紧挨着新媳妇坐不说,还要时刻盯着那些同太太说话的,总也握着栾真的手提防着她心绪变化。栾真自己倒不觉得什么,郭家人都很和善,别看这一家子学历不很高,教养倒真是不俗,没有一个给她为难的,原本心里的那点紧张不安也被郭麒麟的温柔呵护抚平了。夫妻两更时不时咬着耳朵,谁瞧见了都要说一声恩爱,爷爷奶奶他们也高兴,家里添人进口、四世同堂的盼望看来指日可待。老人家本想着催一催,毕竟自己大孙子年龄不小了,可说到嘴边儿的话终究还是往下咽,新媳妇进门第一天总不好这样明晃晃的。
本来郭汾阳倒很想亲近自己这位小嫂子,只是一听说自己的中学就是政法大学附属中学,再一听说政法大学到中学不过二十分钟车程,又听自己大哥说以后嫂子可以给自己辅导功课,方才心里那点拿了大红包的窃喜瞬时间就灭了。初中二年级对老郭家来说是个坎儿,读书简直难于上青天。更何况,郭汾阳同学的成绩尚且不如当年的郭麒麟,这么一想,温婉大方的嫂子就不那么和蔼可亲了。
九点不到,估摸着栾真兴许能有空的栾云平,就赶紧打电话问候,得到了女儿肯定的答复以及明天会回门的承诺,栾家这边儿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栾秋阳倒很感伤,从昨天起情绪就不大高,一场婚礼明显的割离了他和姐姐的亲密,虽然明知道血缘是砍不断的,姐姐嫁了人也终究是自己的姐姐,何况两家离得又那么近。只是心里,始终酸酸的。这一家子里,只有栾母是过来人,因此更庆幸女儿嫁的好,让人放心。
原本京城附近回门定的是出嫁后的第三天,可惜栾真第三天要上班,因此破例改了第二天,又因为外公那边儿难得聚齐了两个舅舅,因此回门就从栾家改成了外公家。
除了来拿女儿红的那一次,郭麒麟这是第二次来这处胡同。这次紧张的换成他,虽然在玫瑰园呆的也高兴,可总归还是自己家里舒服,从两口子驱车进城的第一刻起,栾真就像是卸下重担似的,原本时刻紧绷的神经和肌肉,这两天第一次感受到酸痛。
栾秋阳一早就在胡同口等着姐姐,阳光下的少年身姿挺拔、站如青松,栾真一下车就急着和弟弟拥抱。栾秋阳只觉得这个拥抱好像把姐弟两之间看不见的墙给击的粉碎,姐姐一边儿在他背上来回摩挲,一边儿轻轻唤他:“阳阳,你昨晚睡得好吗?”——这是栾秋阳的小名,长大之后就没人这么叫了,难得此时听到。秋霜刚散,门口盆儿里的菊花一排排的,姐弟两牵着手进门,栾真倒难得忽略了跟在身后的郭麒麟,只是一直打量自己弟弟。
走到庭院里,郭麒麟才寻觅到机会插话:“你外公真有闲情逸致,这小园子整的真好看。”栾秋阳看他好奇,介绍完园子里的花草,这才红着脸憋了句:“姐夫。”
郭麒麟则大大方方表达了自己的快乐,给了个安迪同款大红包,又响亮的应下,老大不好意的栾秋阳挠着头才收钱。
回门一般是男人跟男人说话,女人跟女人说话。栾真的两个舅妈都是很可爱很温柔的人,外婆更是慈祥,几个女人脱了鞋一起窝在外婆的房里,栾真还像小时候一样散了头发躺在她们中间。这个角度看外婆,她的手已经遍步褶皱,像老榆树的皮,身上不时散发出温暖祥和的味道,还有给猫咪喂奶时残存下来的奶香味。这一双手已经默默抚育了家里上下两代人,陪着自己的丈夫走过批斗和饥荒,宽仁坚韧的力量自然蕴藏其中。
就像小时候一样,外婆把腿留出来给她枕着,一手顺着她的发丝,一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妈妈和舅妈们则是争先恐后的问——“他们家人对你好不好啊?”“有没有受委屈啊?”“说没说让你生孩子啊?”“新房子怎么样了?”“生孩子有没有打算?”
除了什么时候生孩子无法回答之外,其余几个倒还好说。只是似乎长辈们都很不相信的——“你们小夫妻对生孩子没有计划吗?”栾真听到这儿才坐直身子,好像、似乎他们从来没提过这事儿?
一直默不作声的外婆,这时才郑重地提醒栾真:“这是大事儿,旁人不催不问,你们两个也该统一口径。夫妻两口子,日子要想长长久久,就得常沟通。”
生孩子,这大约是结婚后继装修房子第二件儿重要的事儿。她不是个排斥当妈妈们的人,只是总觉得自己还不成熟,且总觉得生孩子是需要很郑重的负责任的一件事儿。总归不是很轻松,且正因为她很喜欢小孩子、也想要当好妈妈,才私心认为要孩子这事儿得慎之又慎。只是不知道郭麒麟怎么想?还真该好好问问他。
于是这事儿就放在了栾真心里,傍晚回了家,她还在想这事儿。不过此处的家,已经不是以前的家,这里是他们的新家。就在爸妈家隔壁小区,走路十来分钟的事儿,一梯一户,私密性高,绿化也不错。实用面积大约三四百平米,算是平层,不过家里人口少,目前客房装修的倒好,只是除了主卧住人外,其他地方空荡荡的,没一点儿人气。
“真真,我们这周末要不要办一个暖房活动,把那些朋友亲戚叫几个来,热闹热闹。”
“哦,行,你看着邀请吧。”
郭麒麟拉着她一间间的参观,虽然是自己的家,但由于交给了装修公司,两口子还没正正经经的看过。
“别说,自从我老婆跟那个装修公司吵过架,他们这活儿做的就是精细。”
“那不是吵架,那叫沟通。”
“行,您说啥就是哈。”——那是郭麒麟第一次见温温柔柔的小姑娘那个样子。虽然姑娘语气也还是波澜不惊的,但是张嘴闭嘴就是对价与标的、权利与义务——“我跟你签合同的时候就写明白了,你们必须按照我的要求来装修,并且要每天汇报进度,应于一月内装修完毕。这房子本身就是个半成品房,你们还不能按时完成,互相推诿,没关系,咱们可以走司法程序。”——接下来的法律条文分析、司法案例分析、违约金计算,反正是狠狠给郭少爷上了一课,普法不普法的,他记不清楚,但是他现在很清楚一件事儿——千万别惹栾律师。
后来四十多的大老爷们站她对面听的脑袋直流汗,忙不迭的应声,哪里还有方才那一脸的倨傲——“你们夫妻两不懂行,这得听我们的,我们才是专业人士。”
栾真只觉得这是再平常不过的、有理有据的理性沟通,她管不着别人心里怎样想,只知道契约精神反正不是这么遵守的。你有你的专业,我有我的专业,相安无事、互相尊重就罢了,要是自持有几分能耐装大爷,她不会叫这人好看。
一直秉持着快言快语、不憋着心事原则的栾真,照样没有一丝犹豫:“你想什么时候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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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我的读者朋友生活愉快
婚姻家庭有点儿流水账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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