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快又划过几天,阿冉终于决定结束隐居,言深虚弱之色更甚,阿冉便替他收拾旧时的衣衫,好尽快离开这里。
她的手触及一件灰色的袍子,紧接着,一根轻柔的羽毛落了下来。
阿冉下意识俯身拾起,却在看清那羽毛花纹的一刻如遭雷击!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深夜,她藏在柴房的门后,食人的怪鸟是如何啄碎了爹娘的头颅和身体,鲜血混着腥臭,满屋子都是……
言深抬起眼,看阿冉将那根羽毛递到自己跟前,咄咄逼人:“吃掉我爹娘的城中怪鸟的羽毛,怎么会藏在你的衣裳里?”
言深闭上眼,神色一冷:“阿冉,我真厌恶这样的你。”
无论在何处,有人群的地方就有流言。
善意的、恶意的、好奇的、真实的、虚构的……而言深,便是流言化出的精怪,带着诡鸟四处觅食,诡鸟食人,城中的人便不断死去。
阿冉的脸色惨白,她想起了自己吃的那古怪药材中浓厚的血腥味:“你给我吃的药……是人血饲养的吗?”
“哈?”言深笑了出来,狭长的眸中闪着恶意的光,“人血?你把我的血荷想得太廉价了。”
“那是我的食物——我是言语生出的妖,我的食物当然是人的舌头了。”他看着阿冉,缓缓道,“当时我的诡鸟杀了一对夫妇,他们正因为哑巴女儿的没用而抱怨争吵——我便用他们的舌头做成一支血荷送给了他们的哑巴女儿……阿冉,你觉得味道如何?”
阿冉想起了药材血红的根,咬下去极软,渗出粘稠的汁液……原来竟是人的舌头!是她亲生爹娘的……
她跪在地上干呕,眼泪涌出来,哭声破碎。
言深看着他,失望飞快掠过眼底。
言深极厌恶人的言语,他认为这代表争吵与是非,可诡鸟食人,取得人舌奉与自己,故而他又不得不穿梭于人群的言语之中,并以此生存。
初见阿冉时,她只看了一眼满地的惨剧便吓得背过身去,没有发现他,少女小小的身躯缩在柴房的角落,因为恐惧浑身发抖,却无法说话。
他喜欢这个沉默的姑娘,和她在一起,他不必受人言聒噪,她的温柔沉默令他欢喜。因此当他知道她最大的愿望便是治好先天失语,即便心有犹豫,言深还是帮了她一把。
“可你令我失望,阿冉。”他居高临下道,“你到底还是喋喋不休,你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
言深跟随阿冉来此隐居,作为代价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进食,虚弱地无法下地——他必须吃新鲜的人舌,此地偏远,诡鸟带来的舌头在路上就会腐烂。
他自以为付出了这么多,但阿冉并没有带给他想要的安静生活。
“不要哭,阿冉。”言深俯身擦去她的泪水,语气轻柔,“吃掉你的舌头,我便有力气走下山,一起去城中好么?”
“没有言语,我如何表达对你的心意呢?你从人言中化生,言语的美妙与温柔,应该比我更清楚!”阿冉惊恐地睁大眼睛,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言深,言深!”
“是啊……言语明明这么美好,可你们却总让它成为令人不悦的东西。你也曾温柔待我,可现在我只听到你无尽的抱怨;你的爹娘也曾经恩爱,却因为残疾的你而争吵不休,可见人言的可怕比起它的好处要多得多。”
“言深……”
“拔舌而已,可能会有点疼,但有我在,我喜欢你,不会让你死的。”青年摇了摇头,忽地一笑,冰凉的手卡住了她的下颌,“阿冉,我还是觉得,你失语的时候比较惹人怜爱。”
修长的手指伸进阿冉喉咙,她睁大眼,只能发出单调的音节,这神情让言深想起了初见时令自己倾心的惊恐却沉默的小女孩。
“嘘……”血顺着他的手指流下,鸟羽从阿冉手中无力飘落,眉目端丽的青年温柔道,“阿冉,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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