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太多感情会半途而废,然而他不要这样,陷下去,就要爱足一生。
就是这样。
纪以宁怔怔地抬头看他。
她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这种话由吴世勋口中说出来,着实引人堕落。
他给的感情太深重,可她是天生的笨人,不晓得该如何回应,甚至不晓得可以趁此机会向他予取予求,只是凭着依赖他的本能更靠紧了他一点,声音里不自觉地就有了撒娇意味
纪以宁:我们……去卧室说话好不好?
想了想,觉得主动提出和他同处一室又不太好意思,于是纪以宁又补充了个最没有技术含量理由
纪以宁:这里有点冷……
一说完,且不说吴世勋的反应如何,纪以宁自己就想拿个铲子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这别墅室内温度常年恒温,四季如春,她那理由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完全站不住脚……
吴世勋没有说什么,好像早就预见了她会有这样模棱两可的反应,于是他拦腰抱起她,走进卧室。
小心地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松软的被子,抬头的时候眼神无意间扫过床头的闹钟,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他像是忽然心软,一瞬间所有的话都不想说了,摸了摸她的脸,说了两个字:
吴世勋:睡吧
纪以宁:哎——
纪以宁急急拉住他的手
纪以宁:你去哪里?
他避重就轻
吴世勋: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纪以宁:你乱说
纪以宁聪明起来也是很不好骗的
纪以宁:每次你不想理人都会这样说
吴世勋看着她,表情有点不抱期望的平淡,问
吴世勋:你要我留下来吗?
看着她一脸无措的表情,吴世勋像是终于对命运屈了服,没有再生气也没有再怒其舍得,拉了拉被子替她盖好
吴世勋:睡吧
说完,他直起身体,脚步一旋,转身离开
纪以宁:世勋
纪以宁忽然倾身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忽略心底那抹不好意思,鼓起勇气对他讲
纪以宁:留下来陪我吧,不要去书房……
那样一整夜一整夜独坐黑夜与时间对抗的吴世勋,她不想再看见了。
夜深人静。
纪以宁拉着他的手,要他坐在她眼前,近距离看着他,她慢慢把话讲给他听。
纪以宁:以前我妈妈和我聊天,问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人。那个时候,我只说我没关系的,妈妈觉得好我就好。其实,这怎么可能是真话呢,一辈子就一次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她低下头
纪以宁:我以前想过的,我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他不需要有太多权利,不需要有多显赫,我也不需要他有多美多好看,我甚至不需要他有多聪明,我只希望他是个善良的人,不会伤害其他人的人。我一直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相约,才会是一件简单而幸福的事
吴世勋了然,笑容有点淡
吴世勋:遇到我,你的运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差……
纪以宁:是啊,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失望
纪以宁看着他笑
纪以宁:你全身上下哪一点都不符合我对情人的标准,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知道该对你怎么样才好
她的笑容渐渐隐去,有种后悔在里面
纪以宁:现在想起来,才晓得,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养成了不对你坦白的习惯
他以一种绝对优势的姿态空降在她的生命里,居高临下,即使近在咫尺却仍给她遥不可及的感觉
纪以宁:那个时候,我总觉得吴世勋太聪明了,对我的一切都懂,于是我就想,反正你看得透一切,所以有些话有些事,何必讲出来呢,心中彼此晓得就已经足够了。于是在你身边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想过,时间会放大一切分歧,如果两个人真的要走失,绝非一个向左而另一个向右那么简单……
纪以宁:别人都讲,你耐心很差,不喜欢迁就人,阴晴不定,让人无从下手。一开始我信了,直到后来我才发现,你对我,不是这样的
真的,吴世勋生气也好,再欺负她也好,她见过他细心待她的样子,于是心底始终都相信,他对她,始终都会有好耐心。
过去两年来,她喝的中药几乎都是他亲手煎熬出来的,有时她会站在他身旁和他闲聊,问:你懂中药?他漫不经心笑一笑,不答,只在她兴起拨弄草药的时候,他会抓住她的手,看着她说,药分君臣,相辅相成,相生相克,畏者有十九,反者有十八,弄错了,你就没命了,所以,这些事我做比较好。
和同龄人比起来,她已经算是很有忍耐力的了,再苦再难喝也不会抱怨一句,虽然当时喝下去的时候真是恨不得连胃都吐出来。每当这时,他就会在旁边陪,握着她的手对她讲,以宁没事的。
大概就是这样子的一个吴世勋,让纪以宁在最后甚至喜欢上了一个游戏。中药自有它的妙处,火候分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她每次喝,都能凭舌尖味觉分辨出手上之药是否出自他手熬制。如果是,再苦再难喝她都不会皱眉;如果不是,她也会喝,只是喝完之后不会开心,非要他看出她心中所想,搂过她的身子告诉她,下次我做,她才会觉开心。
纪以宁:还生气吗?
她朝他靠过去,靠进他怀里
纪以宁:以后,我会改,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她对他讲
纪以宁:比如今天,你问我为什么从来不用你买给我的那些首饰。我不是不喜欢,而是我已经有了最好的,所以我不需要那些了
吴世勋:什么?
纪以宁:这个啊
她背靠在他怀里让他抱着,举起右手伸到他面前,无名指上的铂金钻戒在夜色里依然熠熠生辉,是他给她的最好的承诺
纪以宁:古希腊人讲,无名指下有一条血脉连接着心脏的脉络,双方同时戴上戒指,就启动了两个人的爱情之脉,如果摘下来,便会断心脏之经脉,撑不过去的那个人便会死
吴世勋笑笑
吴世勋:你不像是会喜欢这样血腥故事的人
纪以宁:那是以前
纪以宁抚摸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
纪以宁:以前我不喜欢这种激烈的感情,但现在我喜欢。感情这回事,往深了看就是恐怖跟危险的,从本质上讲就是一种偏执
纪以宁:而你……已经让我有了这种偏执力
吴世勋缓缓低下头,吻她的唇
吴世勋:你一旦认真起来,就好会哄人……
纪以宁顿了顿。
她才不是在哄他,她这分明是在跟他讲大实话啊。
她仰起头承受他的吻,任他一路游移向下,喘着气发出声音
纪以宁:以后,你不用再给我买那些东西了,我不在意的
纪以宁:但同样的,我手上的这枚结婚钻戒永远都是我的,你给了我,它就是我的,你不能抢走它,更不能把它给别人
吴世勋停下动作,玩味地看着她
吴世勋:在佛教里这叫物执,是最不能被救渡的那种人,太不像你,你会害怕
纪以宁:不怕的
她说
纪以宁:如果连你给我的戒指都守不住,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失爱于她,才是生命中的最不可承受之轻。
吴世勋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压在身下。
这么多年了,赖冠霖有时仍然会忍不住问他,说少夫人会不会是中世纪穿越来的,他只是扫他一眼,赖冠霖就自动夺门告退了。然而静下心来细想,这话不无道理,她身上没有一丝现代沉浮的气息,只有缓慢而细腻的步调,穿越中世纪的古老韵律。
纪以宁喜欢凭细节辨别他的感情,就像她喜欢凭药认他一样,这情节有种很古老的浪漫在,他对此虽明白却也词穷,它甚至不是用我们这个时代的语汇可以表达的。
那更像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信、望与爱,诚然更迟缓,却也更细腻,要靠发肤方寸体认,直至终老。
每每这种时候,吴世勋心中都会惊觉,地老天荒,其实也就是如此这般了。
从来说起这个词只道它山远水长,谁能料到这一刹那于他而言,竟也是触手可及的。
他缓缓褪下她的裙衫,动作柔爱,声音蛊惑人心,却隐隐透着将来不顾一切的杀伤
吴世勋:你说,你会改,会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那么相对的,从今以后,我保证,你说的话我都不会再怀疑
伸手抚过她的眉峰,他的表情相当漂亮,有着放手一搏的姿态
吴世勋:但如果,你背叛你今天说的话,到一个我没办法容忍的地步,那么,我一定会毁了你
吴世勋:这样子的感情,你还敢不敢要?
纪以宁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在这个有太多人在感情世界里选择明哲保身畏缩不前的年代里,她执意要做古老韵律里那一类敢放手去赌的人,想和这个叫吴世勋的人一起,漂亮地相爱一场。
吴世勋终于笑了起来,倾城的艳丽
吴世勋:以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从此以后,这一段感情,地老天荒,还是杀伤逃亡,都将在她的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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