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朗月昨天夜里没睡好,不然他为什么上了马车便占了我的卧榻?
我趴在一旁的几案上看他。
他的眼睫很长,又密又翘,这会子闭着眼,眼睫便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我一时竟有些分不清那是他眼底的青黑还是那眼睫投下的阴影。
他呼吸平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那就只能归结于他昨晚没睡好,但是为什么没睡好,我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透就干脆不想了,我把头歪朝另一边。
闱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今年的闱试还算不错,没有死人,只是重伤了两个,都救回来了。参与闱试的学子也都通过了。这实在是个好兆头,辰国的国力不算弱,但是强者的数量却实在是太少了,尤其是五阶以上的强者,几乎没有,这点在四国中直接是垫底了。
这也是设立春日闱试的原因。
马车平稳落地,我轻轻拍拍他的肩“醒醒,到了。”
我瞧着他羽睫颤了颤,而后慢慢睁开了眼,“到了?”他刚刚睡醒,嗓音有些沙哑,再配上这副慵懒的神色,是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风姿,却莫名地勾人。
“你可以回房再睡会,午膳时间到了我去叫你。”
他慢慢起身,伸手理了理衣襟,又恢复成了往日的那位翩翩公子,他微微点头道“也好。”
他回房去补觉了,我却在书房看着桌案上那一堆信件黯然神伤。
不过第一封信,却是个好消息。
围猎完了便是秋季科考,通过了闱试的学子便开始准备科考,一时之间王都的客栈纷纷爆满,我作为云来客栈的老板赚得盆满钵满,这个消息令我心情舒畅,看后面那一堆信件也顺眼了不少。
我正看得头昏脑胀,忽然听得一阵敲门声。
我皱皱眉,我不是吩咐过不让旁人来打扰了吗?怎么还有人来敲门?
“殿下,是我。”一道有些温软的声音响起。
小白?他来做什么?
“进吧。”我放下手中的信件,将其翻过去盖在桌上。
小白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什么东西,正冒着热气。
他看我一眼,眼眸弯弯,道“这是奴家乡的饮子,是用果品熬制的,还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帝姬劳累了这么久,不如尝尝解解乏?”
我点点头,“嗯,好,放着吧,多谢你了。”
他笑着摇头“帝姬这是说的哪里话?帝姬能喜欢就是奴的福气了”说罢把杯子放下就转身准备出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桌案上的东西一眼。
这也是个极其聪明的。
“等等,”我开口叫住他“以后在府中不必自称奴了,我听着心烦。”
“是”他转过身来朝我行了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我端起那黑陶的杯盏,轻轻吹了吹,尝了一口,清甜不腻,味道出奇不错。
等我看完那些信件差不多也到午膳的时候了。我掐着时间去找朗月,走到门口刻意放慢脚步,屏气凝神,悄声走了进去,打算吓他一吓。
却没想到这人已经起身了,这会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书籍看着。
阳光投到他身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芒,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阳光下更加显得莹白如玉。恰到好处的春风卷起书角,也吹起他鬂边几缕墨发,将他平日里那几分清冷也吹去了。
恍然给我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我只觉得心中似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这样陌生的感觉令我有些别扭。
我连忙开口打破这份宁静“原来你已经起了啊。”
我刻意屏了声响,他没有灵根自是发现不了我,这会我突然出声他似是被我吓了一跳,眉头不自觉地调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我的初始目的是达到了。
朗月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我反驳道“我可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你自己没听见。”
他放下书“算了,不和你计较这个了,可要用午膳了?”
我走到一旁坐下“我来找你不就是为了这个。”
他命人传了膳,便坐到我对面,调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吃了呢?”
我一脸茫然“我为什么不吃?”
他低头伸手倒了杯茶“有人给你送了吃食,你还吃得下午膳么?”
我摇头“就一杯饮子,不管饱的,慢着,你怎么知道的?”我端着茶杯的手猛然顿住。
朗月笑笑“这府里的账都是我在管,有人额外支钱可都是要告诉我的,”他轻轻押了口茶,“再说,我方才都看到他抬着东西往你那边去了。”
他声音平淡,面上笑容不减,我听不出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但瞧着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我没有再说话,下人们送膳食进来,这才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食不言,是我最记得遵守的规矩,吃东西时谁还有心思说话。
朗月还是照例每日来服侍我,但我莫名心情不好,对他的态度便不咸不淡的。
转眼就是六月了,这个月便是科考的时候了。因着科考整个王都的气氛感觉都严肃了不少,学子们忙着复习,坊间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也成了今年谁最有可能中状元,达官贵人们也翘首以盼,准备去拉拢今年的新贵。
六月对于我来说的大事却不是这个,而是,有人今年满十七了,这意味着,养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下口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是要给他好好备一份生辰礼。
霓裳阁是整座王都最有名的衣裳铺子,其中的绣娘大多都是从尚衣局退下来的一等绣娘,她们出宫后便来到霓裳阁做绣活同时也教一些新的绣娘出来,一人拿两份薪资,待遇十分丰厚。
我三月前就将猎到的月白狐与御赐的流银锦一起送到了这来,预备着给朗月做件披风。今天正是来取货的。
霓裳阁的绣娘果真不同凡响,披风上绣的是玉兰花纹,用了亮银色的绣线,与流银锦的颜色相得益彰,交相辉映,清贵华丽。
这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一定十分好看。
他生辰有个习惯,便是要吃一碗长寿面,其他的倒是什么都不要。当然每到这天我也会赏赐些东西给他,就算是去年他生辰时我不在王都,我也命人将东西送了回来,只不过今年的生辰礼更加特殊一些。
我眼巴巴看着他吃完了长寿面,碗筷刚刚被收出去我就迫不及待地把披风从储物戒中拿了出来。
朗月看着眼前的披风眼中露出一抹惊讶之色。他伸手摸了摸披风上那一层洁白柔软的皮毛,问道“这是,月白狐?”他早听说她猎了匹月白狐却没有给皇帝,之后又向皇帝要了匹流银锦,本以为她是打算做件好看的冬衣,没想到竟是给他的。
朗月心里一颤,又问“你那日上场便是为了猎这月白狐?”
“对呀,”我点点头,撇撇嘴又补充道“不然谁耐烦上场,无聊死了…”雾光森林里一只高阶灵兽都没有,尽是些初阶中阶的,没什么意思。
我看见他喉头滚了滚,最终吐出两个字“多谢…”
我总觉得这句话有点别扭,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干脆直接不想,把披风抖开,披到他身上,道“你快穿上我看看…”
他伸手将披风系上,我又绕回他身前。
这披风果真是极称他的。
月色入户,洁白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月华流转,银色的玉兰花亦在他身上流转。他站在那里,便如一轮皓皓银月,洒了满室的清辉。
我满意地点点头,不枉我费了这么些心思,当真是好看极了,我伸手将他的披风拢了拢,道“月白狐的皮毛与流银锦都是最保暖不过的,你出门时裹紧些到了冬日就不担心染了风寒了。”
我低着头给他拢披风,因而没看见他眼中逐渐泛起的点点柔情,只听见一声温柔缱绻的“好。”
他脱了披风放在一旁的桌案上,我穿了水便到后边的屏风后去沐浴。
待我出去却看到他倚在床上手里拿着本青色封皮的书。
我脑子翁的一下,不会吧,我竟然没有收起来!
这下完蛋了,丢脸丢大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没想到,帝姬还看这个?”
我老脸一红,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夺下,“看就看了。难道你没看过?”
他面容扭曲了一瞬,随后认真道“我还真没看过。”而后缓缓一笑凑上前在我耳边道“看来待会只有麻烦帝姬“教教”我了。”
说罢便转到了屏风后。
我看着手里的书,上面有一对对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怎么了?!我看怎么了?!
话本子上说女儿出嫁前一天晚上母亲都要给这东西的,我没有母亲,自己看看怎么了?!
我恨恨地将书收进储物戒里,这据说是珍藏版,还是别烧了,万一还要用…
上次被他嘲笑了一回,今日我定要连着上回的份一起讨回来。
话是这么说,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一开始倒是由着我,殊不知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书上没教前戏啊,最后被他抓住了手腕,一个翻身,我就只有望着天花板的份了。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感受着他细密而炽烈的吻,所有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看着床榻上那一块嫣红,不敢置信道“你?!”他还在微微喘息着,看向我的神色复杂难辨。
我撑起身来看他“怎么?没想到?”
传闻中荒淫无度的烛龙帝姬竟然现在还是个雏,说出去我都不信。然而事实就是这样。
他额上细密的汗珠,面上的潮红,还有急促而轻微的喘息声,都叫我难抑心神。
我伸手攀住他的脖颈,道“别想这些了,春宵苦短…”说完便吻了上去。
他伸出手扣住我的头,另一只手也环住了我的腰身。
确实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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