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从老胡的黄历上看,今天绝对是不宜出行日,且尤其针对葡萄精。
今天如果说还有什么事情能安慰一下被长芳主猝不及防巡视吓得魂不附体的锦觅,那一定是大白天出现的流星实乃是一份美味的烤乌鸦,而还在思考今晚吃什么的锦觅不知道。
当锦觅闭眼想好了今晚吃什么,今日的打坐也就结束了。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山了,厨房里传来一阵阵焦糊的味儿,让锦觅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打开门却是连翘捧了团黑漆漆的物什在我案前端看,见锦觅回来很是兴奋。
“萄萄,你回来啦。你看我在你后院拾到了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将那团东西往锦觅面前一举。
那焦味唬得葡萄连退了好几大步才喘过气来,勉强侧了眼睛瞧了瞧,赞道:“黑!真是黑得很哪!”
连翘却不乐意了,“我是问你这是个什么物件,你倒与我说颜色作甚?”
连翘是个修仙未遂的花精,平素里欢喜到处捡东西,但凡捡了点什么便往这里扔。今日这物什算不得最大,却定算得上她捡过最臭的东西。
“不过一只将死的寒鸦,埋了做花肥便是。”锦觅依稀瞧得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一团羽毛,估摸着应是一只乌鸦。
“寒鸦?!”连翘拔高了嗓音,“萄萄,你是说它是一只鸟?!一只鸟呀!~我这辈子总算见过一只鸟了!”说罢便激动地团团转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也怨不得她激动,这水镜里除了些小花小草小虫子,倒是从来不曾有只鸟儿能飞进来过,锦觅是因了在老胡的《六界物种大全》里翻见过,故而有些印象。
“将死?那就是还未死咯?能不能救活呢?救活了,我们养着它好不好?”连翘扯了葡萄的袖口央道。
葡萄看了看连翘黑乎乎的巴掌,再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颇有些庆幸自己穿了件绛紫的衣裳,浆洗浆洗这衣裳还是能勉强穿穿的,加上这份卖相不好但或许味道不错的烤乌鸦,便耐了性子与她道:“生又何尝生,死又何曾死。生死皆机缘,万物自有轮回。它若有命,便将它放在园子里不食不眠也自会活返,若无命,便是我施救于它亦回天乏力。”
“萄萄一说那些空灵灵的话我又糊涂了,我只知佛曰慈悲为怀。萄萄怎可见死不救呢?”
“你怎知我救了它便是慈悲?凡夫耽恋于生,孰知佛乃以死为渡,彼岸往生。生何其苦,死方极乐。”
连翘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最后甚是迷惑道:“你且容我想想。”便一路思索这话出了门去。
锦觅乐呵呵地拎了那乌鸦上了后院,这鸟既然能冲破水镜结界,说明也是只有道行的鸟,不如将它炖了分与水镜中一干精灵吃了倒是能长些灵力,免去苦修数年。
思及此,锦觅顿觉得自己的决断十分之英明。只是它如今已渐无吐呐,眼见便要僵了,若炖起来功效则委实要折上一折,吸收灵力最是讲究生猛活鲜。只好先渡得它一口气,别让它僵了才是。
小葡萄想了想咬牙忍痛从床下拖出自己炼了五百年得的一罐蜜,舀了一滴蜜酿滴入它的鸟喙之中,再渡了口气与它。一气作完后,那乌鸦的翅膀倒是立马软热了些,锦觅见此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头便去灶房取锅子。
却不想待取来砂锅后,原先被拢起的一盏萤灯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散乱开来,满屋乱飞。
锦觅一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小虫儿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不过是那得道的乌鸦因得了自己的蜜酿现了人形,正软软地半躺于条案之上。葡萄端着锅子绕着它转了一圈,有些愁苦,它这样化作了人形,这两掌大的锅子如何装得下,装不下自然便炖不了。
思索片刻,锦觅方才忆起但凡仙家、神怪都有一颗内丹精元,平生所得所有灵力道行都凝聚其内,只要得了这内丹精元便得了所有,适才莫不是傻了,竟巴巴地要将这乌鸦整只齐炖。
只是不知这寒鸦将它的内丹精元藏于何处,锦觅费力将它拖到塌上,把它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衣裳搜了个遍,顺道感慨了一遍乌鸦的审美观很是超出六界不在轮回竟欢喜这样浑身是洞的打扮,也没找出个像丹丸的东西。想来是藏在它体内了。
又颇是费力地将它黑漆漆、洞晃晃的衣裳给除了下来,摸了半日,有个颇为欣喜的发现。
这乌鸦小腹以下有团很是怪异的东西,锦觅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构造,着实倒没有这团物什,想来那内丹精元定是藏在里面了。锦觅不禁暗叹自己果然聪明。
捻了段葡萄藤变作一把锋利的刀片,用自己的两根头发试了试刀刃,触发即落,甚是令人满意。
举了刀片,跃跃欲试的锦觅背对着坐上那乌鸦的小腹,抓起那团物什正准备落刀,忽听得背后平地惊雷一声怒叱:“大胆!”
锦觅被这一声被震得跌落地上,手上刀片险些割破了手。
看着这衣衫褴褛的乌鸦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挂着几道灰的脸上全是傲慢,将被吓到的小葡萄精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开口便叱问:“下立何方小妖?”
不过锦觅虽是道行浅薄,却好歹是个以修仙为崇高奋斗目标的堂堂正正精灵,被一只乌鸦唤作“小妖”着实让人悲愤了一把。
看他不过是喝了自己一滴香蜜,便从奄奄一息到能勉强站起来,锦觅也明白,这乌鸦道行不浅,说不定是哪位上仙渡劫失败,偶落凡间,强取他内丹精元是行不通的,倒不如借着那一滴香蜜的大恩,圆了自己想见大罗金仙的愿望。
想着想着,锦觅便挤出了一个不知者不怪的笑容,宽宏大量地说道:“道友今日坠在我园中,负伤甚重,为延得道友性命,我便将自家秘制之花酿喂与道友,复又与道友渡得气来,道友方才醒转。”随后装作不在意的一笑“人间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花界素来推崇行善不留名,道友不必知我姓甚名谁,只唤我一声恩公便可。”
“恩公?”乌鸦声音里带着难以捉摸的玩味着实让人不喜欢,天地良心,没有“下站的小妖”,焉有站在此处的瘸乌鸦?
那乌鸦却突然粲然一笑,颇像话本子里阴晴不定的反派,虽然绚烂堪比满园桃花盛放,此时看来却颇是有些触目惊心之意,幽幽开得口来,“道友适才挥刀莫非亦是为了救我性命?”
这倒是个坎,但却难不倒锦觅,郑重思忖了一下,怜悯地掀了条丝被覆在它身上,“我看道友衣衫褴褛,原想替你更换衣裳,却不想瞧见道友小腹下长了个瘤子,虽说身残志坚未必不是好事,然终究与常人有异,我既救了道友,自然好事做到底,故而想替道友将那瘤子剜下。”
“我观你原是女身,怎不知男女有别?”
也是葡萄视力太好的缘故,竟能看出乌鸦挂着灰的脸上有点青,应该是渡劫失败的后遗症,花界精灵向来宽以待人,做果子的怎么能和一只鸟计较?
不过不等锦觅作答,气势汹汹的乌鸦又坐了下去,不屑地开口:“罢了,你这蛮荒小妖既救了我,本神也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本神应你便是。”
虽然这口气不好,但这鸟儿终归是上了锦觅的钩,葡萄闻听这句不客气的话,和善的脸上是越发笑容可掬,“你若带我出得这结界去天宫,这恩情便当是勾销了。”
“这有何难?待本神休养几日,便带你上天。”锦觅也是能够体谅别人的主儿,乌鸦现在瘸腿重伤,惨不忍睹,肉肉的事情虽然着急,但也是几百年过去了,不急这一两天,自然连声应允。
“不过本神倒是好奇,你这小妖真身究竟为何。”说罢乌鸦站起来念了个诀,不待锦觅同意,伸手至她额头探看,不禁笑道“原来是颗葡萄”说完又翻身躺下,背对着葡萄说“你且先下去,夜深了本神要睡了。”
锦觅是个惜命的人,加之这乌鸦不知道是不是烧毛烧到了脑子,对着救命恩人也是一副气势凌人的模样,虽说这是自家屋檐下,那也得低头,当务之急是回前院写一封辞别信,免得连翘知道自己不在干着急。锦觅端着一副乌鸦看不见的笑容出了屋,关上门,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我们做果子的,自然不能和一只鸟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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