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觅如今虚弱,不耐久站,因此扯了一张纳凉的竹榻坐在窗前,润玉却隔着窗子,脸上虽满是担忧关切之色,却始终没有进来。
“莫以今日宠,能忘旧时恩。”
锦觅仰视那窗外的神袛:“不知道润玉仙可听说过息夫人的故事?”
锦觅笑得有气无力:“从前我在启云皇宫看戏文时,戏里戏外总有人骂她贪生怕死,心里头不以为然。”
“我知道,那些腐儒看不起这种自家夫君国灭、却于敌国君王面前承欢的女子,觉得她薄情寡义,忘了家国之仇,可我倒不这么觉得。”
锦觅听久了人说书,讲起故事来也有几分说书先生的模样。
“有的戏里说,息夫人的丈夫并不曾死,是被息夫人保下了,她一开始委身楚王是要保住息侯的性命,后来是想要能够见到息候一面,待她见到了息侯,她的心愿已经完成了,死也不怕了。”
“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锦觅眼中慢慢含泪,在神仙面前,她莫名地就很安心,要笑要哭无所顾忌:“只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就算是他在,也定不许我这般。”
她没息夫人那样心善,夫君既殁,如今她所念所想,不过是拼了自己性命,拉着熠国的两位同入阿鼻地狱罢了。
润玉听及此处,豁然开朗,思及天上过往种种,自然知道锦觅两世之意。
从前种种疑惑、番番思量均有了答案。
他从前,竟是小瞧了自己的妻子!
“觅儿何出此言?”
润玉心中万千言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你入轮回道后,与那人自会相见。”
锦觅猛地起身,隔着窗子拉住了大神仙的衣袖:“润玉仙可是知道他在何处?”
“我不知他来生,倒是知道他前世。”
润玉温柔地注视着锦觅:“不知锦觅姑娘可还有兴趣一听?”
“他前世是一条应龙,幼年生长于太湖之间,生母是笠泽中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红绸锦鲤,自诞辰之日起便与周遭众红鲤相伴,不识天高海远,亦不知为何母亲总是日日不厌其烦地对着他的身体施术……”
锦觅静静地听着大神仙的话,这是她从未听过的。
“时日渐长,他却慢慢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尾部越来越长,头上生出了一对突兀的犄角,腹下有爪渐渐成形,还有就是,无论他的生母如何施术,凭她的浅薄灵力也无法掩盖的褪白体鳞。周遭的红锂开始慢慢疏远他,他们嘲笑那狰狞的体态、惨白的颜色,他们呼其为‘妖孽’,视为不祥之物。他躲避在湖泊的角落里,艳羡地看着那些锦鲤火红的颜色、绸缎一样悠闲的尾巴,那种心情,我想,便是自卑吧……”
“母亲告诉他凡人有一句话叫‘勤能补拙’,他那时好似抓住了一线些微的光明,日以继夜地修炼,只盼望拥有高强的道行能为自己再次赢得尊重。只是修成人形后,便再也不愿露出自己的真身,总是挑选那些火红颜色的绡衣穿着,便是变幻也只变作普通的锦鲤模样,那样便接近了一只正常的鱼儿……后来想想,那时真是井底之蛙。”
“一千年后,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将他带回天界之中。那时他始知,自己千年来不过做了一件徒劳无用之功。原来他根本不是一只鲤鱼,只是一只想要变成鱼的白龙。”他垂目闭眼,云淡风清道:“其实,即便一直作一只被歧视的井底之蛙也未尝不是幸福……”
润玉讲着讲着,一低头,锦觅竟是睡去了,他失笑,这些时日他夜夜都站在昭阳殿外看护她,自然知道她近来夜不安枕,如今能睡上一会儿也好。这样也好,他不必费心去编那应龙前世今生的故事了。
他施法将锦觅挪到床榻上,点漆莹黑的琥珀瞳仁凝视着锦觅,俯首衔住觅儿的唇瓣,绵长的亲吻后道:“我所要不多,不求你能爱我有多深,只要每日喜欢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可以吗?”……
(本来想写洞庭湖丧母的,后来一想,太虐了,我拒绝😭,还是按原著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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