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蕊姬（下）

这一日是腊月初一，皇帝照例留宿在皇后宫中。窗外风声凄冷，雪落绵绵，书瑜正对着灯花想事情，却见丹枝进来，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书瑜看向芙心，后者去了远处的方桌再进来已经端了杯热茶，丹枝缓缓道

丹枝：娘娘，玫答应确实是出自乌拉那拉府邸，也确实是景仁宫手里进来的人。不过那年先帝选充南府乐妓，各府里都挑了好的送进来，连同咱们府邸也有人呢

丹枝：奴婢问过了，玫答应今年十七，是十二岁的时候送进来的。说起来，同娘娘一个年岁呢

芙心：咱们娘娘是太后侄女，是钮祜禄的贵女又是皇上亲口封的承乾宫韫妃！凭她是谁

火盆里一芒一芒的红罗炭烧的极望，不时崩出几星通红的火点子。书瑜慢慢的玩弄着手中的暖炉，什么也没说。芙心顿时觉得自己心直口快，只呈了口舌之快

芙心：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当即就要跪下）

钮祜禄书瑜：你没说错。这些不就是事实？（无奈的看着两人的小心翼翼的样子）芙心，你说没错，我是钮祜禄女，所以怎么能一样呢

丹枝：（叹了口气，扶起芙心）娘娘...皇上不会的

钮祜禄书瑜：（房中早就只剩下三人，门外也有小恩子守着）不会？姑母记在钮祜禄氏，当年奉命养了皇上为子。按辈分我叫姑母，皇上为表哥。可是这么多年，姑母常常唤我入宫面见皇上，不就是了笼络钮祜禄氏一族么

钮祜禄书瑜：（做回榻上，缓缓道）可是姑母这些心思你们陪我出入慈宁宫感受不到？元寿哥哥多少还是忌惮我的，只因我姓钮-祜-禄！

芙心还年轻，多多少少心里没点底。看向丹枝，丹枝年长一些给了她安慰的眼神，缓缓开口

丹枝：不管如何，如今娘娘已经入宫

丹枝：更何况您得为三公主打算呀！奴婢还碰上了延禧宫的阿箬（面色有些不好）

钮祜禄书瑜：怎么？她说你了？还是说了我？

丹枝：阿箬是娴妃陪嫁，在潜邸时就很神气。如今娴妃宠爱不比从前，今日碰到了应当也是为了玫答应一事。不免见面奚落几句，不过奴婢没有理会，她那样的人惹上了反而找麻烦

钮祜禄书瑜：（笑而不语）

芙心：娴妃娘娘人倒也静和，只是这阿箬....

钮祜禄书瑜：仗着是陪嫁，自然神气。你们以后见到她，能避着就避着，别惹祸上身了。但若是她敢主动招惹咱们，本宫也去会会那张伶俐的嘴！

芙心和丹枝会心一笑，心里暖暖的。晚上两人回了房，一个是陪嫁一个是心字辈的一等宫女也就住在一起了。

芙心：还是咱们娘娘好，心里总惦记着咱们

丹枝：娘娘在闺阁时，就一直护着自己的人的

芙心：所以我很庆幸跟着娘娘

丹枝：（温和笑了笑）好了睡吧，明日还有事呢

芙心点点头。芙心年纪较小，而且丹枝性情也是温和有什么她也习惯的去问丹枝。丹枝也喜欢这个丫头，衷心能干，有点像府邸里妹妹，想到这了又想起和娘娘的初遇。也是幸亏书瑜出手，她才从府中最下等的侍女提为一等侍女也是如今宫里见到的称一声姑姑了。

次日下午没想到皇帝会来，书瑜很惊讶。

皇帝：几日未见，怎么又瘦了？

钮祜禄书瑜：臣妾也是不舒服。最近天寒皇上可保暖啊

皇帝：好！瑞雪兆丰年，过几日你阿妈和两位兄长也快从边关回来了

钮祜禄·兆应先帝就亲封正二品镇国将军，而且皇帝为宝亲王时更是一心奉主。所以皇帝信得过钮祜禄·兆应，却不信太后。书瑜的两位兄长均是嫡出，长兄钮祜禄·长炎已经二十六，娶了佟佳氏已有一子；次兄钮祜禄·长裘，不过才十八还未娶妻。两兄弟皆追随父亲上战场，皇帝也是信任两兄弟，两人私下也替皇上收了不少朝廷上的事。

皇帝：你那两个哥哥最近替朕收拾了不少小人，朝廷上就需要这种人才呀

钮祜禄书瑜：（想起哥哥不免想起儿时二哥总陪着她疯闹）兄长为皇上做事，那是兄长应做的。何况朝廷之事本就是男儿应该的，臣妾就只好日日拜拜佛祖，求得皇上和父亲兄长平安，这样父亲和兄长能为皇上多多尽心才是

皇帝：（笑）是啊，日后你为朕生个一儿半女，朕就有理由加封你了

钮祜禄书瑜：元寿哥哥这么说，璟瑶知道了会不会不开心呢

皇帝：那便给她多个弟弟妹妹，一起玩乐！

说完。便抱着书瑜上了塌，众人退出去。王钦偷偷的看着芙心的丹枝，这容貌不比长春宫的那个差哪去，而此时李玉却站在一旁。芙心守在外头，看了一眼李玉也不看看王钦安安静静的候着。

此后连着几日，但凡有侍寝，必是永和宫的玫答应，得宠之深一时风头无限。加之数日鹅毛大雪，出门不便皇后免了晨昏定省，一直之间众人对这位未曾谋面的玫答应存了无数好奇之心。

好不容易五六天后雪止晴霁，终于能出门了。这日常的宫中请安，众人便来的格外早。果然才坐定陪皇后聊了两句，殿外便有太监通传：“玫答应到！”

听得这一声，本来还在笑语连声的嫔妃们安静下来，不自觉的向外看去。只见殿门豁开，一个身着浅菊色秀碧桃花蝶苏锻旗装的女子低着头盈盈走进，她梳着精巧的发髻，发间不用金饰，只以碧玺花朵零星点缀，髻上斜两支雪色流苏发簪，卷起的鬓边嵌着一粒一粒莹莹的紫瑛珠子。待到走近了，书瑜看见她的衣裙上绣着一小朵小朵浅啡的碧桃花瓣，伴着银线湖蓝浅翠的蝴蝶，精绣繁巧轻灵如生，仿佛呵口气，便会是花枝展天地，春蝶翻飞于衣裾之上。

高晞月：（见她再不是昔日装扮，不觉搁下茶盏，冷笑一声）狐媚

钮祜禄书瑜：（低声道）姐姐别气，一个答应而已。（两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因是玫答应一直低着头，虽未看清模样

金玉妍：（已然奇道）咱们冬日的衣衫厚重，怎么她一身却轻薄好像不怕冷似的

苏绿筠：（坐在她身旁，低低道）听内务府说江宁织造所新贡了一种暖锻，虽然轻薄，却十分暖和

金玉妍：（郁然叹了口气）自从皇上登基，皇后下了命令不许用纯金的首饰，不许用金线织衣，更不许用江南的好料子，说是靡费。如今看她这一身衣裳便是苏锻的料子，只是个答应也用了银线织绣，虽未用金饰，可那碧玺又如何不贵重了？便是韫妃，也只是碍着太后呢

苏绿筠：（轻轻摇摇头，示意她静声）

金玉妍：（没好气的敛了神色，只拧着绢子不做声）

是呀，皇后主张节俭。众人不用金饰就连碧玺也就只有皇后贵妃和韫妃用了一些，皇后是中宫，慧贵妃得宠阿妈又得力，韫妃更是太后儿女，承乾宫主位正二品镇国将军之女，两位兄长更是认真为皇上卖命，谁能比得起？

白蕊姬：（低头欠身，行了一礼）臣妾永和宫答应白氏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小主。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各位小主顺心遂意

富察琅嬅：（含了一缕妥帖雍容的笑容，和言道）这边是玫妹妹了，本来早应相见的，只是一直到大雪，到了今日才得见。起来吧，莲心，赐座

玫答应抬起头来，众人见她这般盛装打扮，只以为是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谁知仰起头来不过是个白净娇丽面孔，虽然十分清秀但也只是中上之姿而已。从前府邸，最美的一个是书瑜，一个便是玉妍。书瑜是满族女子的闺阁之美、谦逊之傲，玉妍是异国风情。旁人还不觉得怎样，嘉贵人先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只低头拨着手腕的银镶珠翠软手镯，笑吟吟不说话。

莲心在海常在之后添了一张椅子请玫答应坐下了，有殷勤的端上茶。

白蕊姬：（也不羞涩，朗声道）本该早些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可惜一直天公不作美，到了今日才能来

富察琅嬅：（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朵和婉的笑纹）来与不来，都只是一份心意。以后朝夕相见，你就知道各位姐妹都是好相处得了（说吧，便由莲花一一指了嫔妃引她见过）

书瑜也没难为她，直接让她起了。只是那对视的时候那抹笑意，却有几分真心，书瑜忍下心中的疑惑，端着茶也不说话。

金玉妍：（轻声道）不仅咱们是好相处的，皇上也格外疼妹妹啊。妹妹这身料子轻薄暖和，是江宁进贡的暖段吧？

白蕊姬：（淡淡笑道）嘉贵人好眼力

金玉妍：（唇际欲笑未笑）不是我好眼力，而是乍一看妹妹穿着单薄，还怕冻着了妹妹。原本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只是这暖段难得，连皇后宫里也都没有，我也只是听说了胡乱猜测罢了

嘉贵人娓娓道来，众人心里不免多了几分醋意。

白蕊姬：（还是那副淡淡的神情）是么？皇上只是赏了我衣裳，别的也不多问也全部不知道

嫔妃们见她只是这样疏懒的神情，也知到不好像与

高晞月：皇上登基后皇后娘娘就一直主张后宫简朴。妹妹只是区区答应，这身衣服也略奢华了些

白蕊姬：（懒懒的抬眼）是么？皇上喜欢嫔妾这样穿而已

高晞月：（一时噎住，不觉有些气恼）

富察琅嬅：（看出几分端倪）好了。外头虽然雪停了，但天寒地动路滑难行，大家还是早些回去吧。快到年下了，别冻着身子才好

众人答应才散了，便各自上了轿撵回宫

丹枝替书瑜围好云白海棠直纹翎氅，兜好了风毛和暖炉伏了她的手出去。正巧看着如懿同白蕊姬离去的背影，高晞月走上前

高晞月：（笑吟吟道）韫妃可有空陪本宫走走，赏赏梅？

钮祜禄书瑜：反正闲来无事，那便一起

高晞月：想不到你进宫还是这个性子

钮祜禄书瑜：贵妃哪里的话，嫔妾向来如此

高晞月：娴妃向来得宠，如今连你都比不上了。更何况最近时常听到，钮祜禄将军和两位大人的喜讯呢

钮祜禄书瑜：食君奉自然是要尽心的

高晞月：（本还想说什么，却看见了不远处的娴妃与玫答应一众人）

乌拉那拉如懿：（听她感叹身世，试探道）这句话，你是在怪乌拉那拉府当年把你送进南府么？

白蕊姬：？（冷然一笑）送嫔妾是送，送旁人也是送，有什么可怪的？不送嫔妾进南府，嫔妾也不过是府里的一个乐妓，飘若浮萍罢了。哪里比得上娴妃娘娘金尊玉贵，连喜欢的话都是骨骼清奇的稀世绿梅，相形之下，嫔妾不过是风中柳絮，蒲柳命数了

乌拉那拉如懿：（不知如何接话，去听到后头）

高晞月：只可惜这绿梅实在是难得。凡事太过清奇终究不溶于世长久。娴妃你说是不是？

乌拉那拉如懿：（闻声抬首，却见了慧贵妃携了宫女正往这处来）

钮祜禄书瑜：（见到如懿和白蕊姬，不禁扶额，这种事怎么总碰的上？）

如懿与玫答应一同屈身行礼：“给贵妃请安”如懿与书瑜见了平礼，白蕊姬又给书瑜请安。

钮祜禄书瑜：贵妃娘娘，天不早了嫔妾还得去太后哪里抄佛经呢

书瑜走了直接去了慈宁宫，抄了一下午的佛经。晚上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听着芙心说

芙心：娘娘您去了慈宁宫后，贵妃把玫答应给打了，还是脸呢。奴婢瞧见肿的厉害，说是出言不逊说贵妃老呢，娴妃拦不住还是皇后及时赶到的。皇后说了好多，还让娴妃送玫答应回的永和宫呢！就连玫答应走的时候都没有向皇后和贵妃辞安，皇后还命素练以贵妃名义送药呢

丹枝：奴婢说句不好听的，今日瞧着那玫答应也是张扬了些

钮祜禄书瑜：不关咱们事，此事不许传管住自己的嘴

芙心：是

丹枝：是

钮祜禄书瑜：姑母送了一些东西，芙心你送去璟瑶哪儿，那孩子也不知道现在哭没哭

丹枝：娘娘别担心了，公主身边都是太后得人，不会有事的

钮祜禄书瑜：是啊，只有姑母心里真真不想本宫的孩子有事

芙心和丹枝对视一眼，前者退了出去做事。

钮祜禄书瑜：丹枝，本宫是不是不该入宫？

丹枝：娘娘

钮祜禄书瑜：（看着桌案上的热茶，不出声）

丹枝：太后心思多，可娘娘不是。皇上看在眼里的，何况老爷和两位少爷对皇上更是一等一的衷心，您就别多想了

书瑜叹了口气，手指握着茶盖徐徐的拨着热茶冒的青雾

...............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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