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颓废了几天,然而有一日承乾宫的大门大开,出现在众人视线的韫贵妃,一袭深紫绣暗红金线的玉兰花的衣衫,一双玉锦绣莲的花盆底,着实让人惊艳的很。太后看着一旁依旧和往常的抄写佛经的书瑜,心下不免欣慰,她能走出来最好。书瑜看起来同往日没什么不一样,就是衣服料子首饰如今也不似从前淡雅,当然如果忽略她眼底的波涛汹涌的话。
因为太医一服服重药用下去,又轮流着悉心照顾,二阿哥的病稍稍见了起色。
苏绿筠:(去了阿哥所回来道)本宫趁着宫人们翻晒被子的时候悄悄换过了,按说没有人看见。只是这几天天气稍稍回暖,难道那被子太厚的、就不顶用了?
珂里叶特海兰:(笑的稳笃,劝道)娘娘凡事莫要着急,总有天气冷下来的时候啊
苏绿筠:(已经尽力,便也得静观其变,恨恨道)总要让皇后吃点亏才能出本宫心里的这口恶气!
绿筠带着人离开后,书瑜从后殿出来,同海兰对视一眼。是了,海兰的这个计划,正是亲口告诉她的。原因是,她想帮姐姐如懿出气,而书瑜是想为了自己的女儿让皇后也尝尝痛失爱子的意味。
至于绿筠,事到如此也只能这样,书瑜不得不忍下一个愧疚。主要是,绿筠和她一样是母亲,不管如何都是为了孩子不是。而海兰,却和她是同一类人,只要想做的总不会忍着不做。
这一夜皇帝宿在海兰宫里,身体的缠绵之后,只余下了彼此相依的力气。云锦帐惟流苏溢彩,零星的绣着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样,安静的逶迤于地,连帐外的红烛高照,亦只能映进一点微红而朦胧的光线。
皇帝:(疲倦而惬意的闭着眼睛,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海兰,总觉得你这里连枕衾间都有别致香气,旁人那儿再寻不到
珂里叶特海兰:(一把乌黑青丝在皇帝臂间曲出柔和优美的弧度,轻笑道)皇上去哪寻了?皇后?慧贵妃?玫嫔?或者韫贵妃?
皇帝:书瑜走出来了,朕很高兴,昨日留在承乾宫也见的她的笑容了。
皇帝:(黯然叹气)皇后一心在永琏身上,昼夜不安。为着这个,朕也很久没有在皇后哪儿留宿了。
珂里叶特海兰:皇后娘娘不知一直求皇上将二阿哥挪到长春宫看治么?皇上不如答应了,两下也方便些
皇帝:皇后是这么求朕。朕想着永琏的病虽然好了些,但是挪动间容易着凉,太医也觉得不妥,朕便罢了。何况皇后的性子那么好强,春天的时候永琏养在长春宫中,病稍有起色皇后便催着他读书写字,好好的一个孩子,硬是逼成这样
皇帝:(论到几个皇子,不免感慨)朕的三个儿子,二哥管教太严,三阿哥太过放纵,唯有大阿哥勤奋好学,只可惜亲娘去世的早,朕也未能十分顾及
海兰伏在皇帝手臂上,皮肉与汗水的黏腻让她有些不太习惯,她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唇边却依旧笑颜如花,彷如小女儿撒娇
珂里叶特海兰:大阿哥不是有养母抚养么?
皇帝:(黯然叹口气)纯嫔虽好,但总比不上......(下意识的停住口,深吸一口气,轻笑道)好香。好像是你身上,好像又是帐惟间,到底是什么香气?
海兰心中微微一震,像是被谁的小手指轻轻挠了挠,隐隐有些明白。
珂里叶特海兰:(笑的恬婉,按了按皇帝颈下的软枕道)是春天刚过的时候收集的荼蘼,和菖蒲叶子放在一起搓碎了滚在丝锦里头,这种花枕香气虽淡却悠远留长,让被衾乃至床帐内都弥漫着荼蘼的余芬,人在睡梦中都会被花气浸染,以至臣妾梦中都梦见自己化身成了蹁跹花丛中的蝴蝶
皇帝:(在她鼻子一刮)
两人又说了好多,直到后来皇帝真的是累了已经渐渐迷糊了。海兰伸手抚摸着他的手臂,想要试着习惯去依靠在他身上,却还是觉得陌生而迟疑。哪怕是肌肤相亲的那一刻,她也觉得自己的灵魂,离身体很远很远,好像只有这样冷眼看着,保持距离,她才是最安全的。恰如皇帝所言,皇帝一心在永琏身上,嘉嫔只惦记着皇子不喜欢公主;慧贵妃一心想在他身上想要一个孩子;纯嫔只想着孩子而很少念及他;至于韫贵妃,自从和霖去了以后,他总觉得她变了什么,却又和从前一样。只有海兰,才觉得自己松伐一些,因为她什么也不求。海兰她有着与别的女人不同的淡泊,这种淡泊一如她自多年的失宠生涯所知的,帝王的情爱,男人的情爱,从不可靠。因为在你身边时,自然彼此欢悦;要离开时,也是顷刻之间的事。这种亲密,既不长远也非无可取代。
因为这一切额欢悦,在不同的女子身上,总有不同的索取与满足。
书瑜醒来时天色还是乌沉沉的。她起身披着外衣,昨夜她梦到了入潜邸时那个镯子,梦到了生产时的痛叫,梦到了和霖出生时的薄弱呼吸样子,梦到了和霖离开的样子......床前的红烛摇曳着微明的光,烛泪累垂而下,注满了蟠花烛台,当真是像沾染了女人胭脂的眼泪。想如那日和霖断气之时,自己也如同那样垂泪的吧...
正凝神间,忽然有凄厉的哭声剧烈的爆发出来。书瑜一阵恍惚,还以为是某种夜袅或者是野猫凄绝的嘶吼,几乎能撕裂人的耳朵。可是那一声哭,恍如硬生生的扯破了紫禁城夜深阑珊的安宁,一声又一声更惨烈的哭声,遥遥的传了进来。
丹枝:(醒过来)娘娘...
钮祜禄书瑜:这个声音凄厉的很...
皇帝歇在海兰处,也被惊醒,同海兰一下迷茫。还是李玉在门外头急促的敲起门窗。李玉一向是稳当的人,若非十万火急的要事,绝不会再这样的三更时分,以如此的急慌而没有分寸的手势,敲响皇帝留宿的嫔妃寝宫的大门。
海兰忙忙披上氅衣打开殿门,李玉脚下一软,几乎是爬到了皇帝跟前,哭着道
李玉:皇上,皇上....出大事了......
皇帝:(警觉地坐起身)外头的哭声怎么回事?
李玉:(伏在地上嚎啕道)是阿哥所...是阿哥所...
皇帝有些畏惧的站起身,顿了顿才下意识的冲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望着阿哥所的方向。窗外有冷风凌厉灌入,皇帝不自觉的打了个寒噤。
珂里叶特海兰:(忙抱过大氅替他披上)皇上保重,别着了风寒
皇帝:(似是哭泣是的抖动肩膀,声音里尽是怀疑和不自信)是不是...是三阿哥出了什么事?李玉,是三阿哥对不对?
李玉:(跪在地上,痛哭失声)皇上,您节哀。是二阿哥,二阿哥薨了
皇帝不可置信的转过脸来,一步一步跌跌撞撞的走着,几乎是脱力般坐倒在床边
皇帝:(喃喃的问)怎么回事二阿哥?怎么会?(像一头悲绝而走投无路的兽,仰天道)永琏是朕的嫡子,朕的嫡子!朕是上天的儿子,上天是不会把朕的嫡子收走的!他才九岁,他以后要继承朕的帝裔,他.....
海兰虽然脸上陪着皇帝一同露出哀戚的神色,连含在眼中的泪,也随着她的心意沉沉坠落,可是她知道,现在唯有她知道。那一刻,窃喜与欣慰如何同时蔓延到她的心头,紧紧攥住了她颤抖的灵魂。
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巳时,二阿哥永琏卒,年九岁。帝后痛失爱子,伤心欲绝,追封为皇太子,谥曰端慧。听到消息时,书瑜已经换好了素色衣衫,同海兰一起坐在承乾宫的暖阁里,慢慢的叠着金银元宝和冥纸。
珂里叶特海兰:死后哀荣有什么用,不过是活着的人聊以安慰罢了。我却不信,玫嫔和仪嫔死去的孩子在地底下见了二阿哥,还会称呼一句“太子”?
钮祜禄书瑜:你今日可要去冷宫?
珂里叶特海兰:是,陪姐姐一起化了
钮祜禄书瑜:你多小心就是
叶心有些担心道:“宫中如今是多事之秋...又在为端慧太子做法事超度,小主还是不要去为好
。”
珂里叶特海兰:(轻嗤一声,沉稳道)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可怕的?
书瑜刚离开,纯嫔就已经来了,暖阁的门豁然被推开。一身素青的的纯嫔如同一个影子般迅速的闪了进来,她一向平和的面庞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惶惑,六神无主似的。海兰抬了抬脸示意叶心出去,也不起身相迎,只忙着手中的活计
珂里叶特海兰:如今宫中多事,纯嫔娘娘脸上的害怕惊惶,在嫔妾宫中也罢了,若是在外头被旁人看见,人家还以为二阿哥的鬼魂追着您的脚跟吓着您了呢
苏绿筠:(在她面前坐下,按着心口道)你还说这样的话!你还不知道二阿哥是怎么死的?他是在半夜时分呼吸滞住,活活闷死的。而他闷死的原因,是在他鼻中发现了一些芦花和棉絮
珂里叶特海兰:(摇摇头,怜悯的叹息道)真是太不小心了。二阿哥的肺热本来就很容易缓不过气,这个季节又易起芦花,阿哥所靠近御花园那儿,哪阵风吹来了水塘边的芦苇花絮也不知道。还有那些棉絮,进进出出的宫人太医那么多,入了冬谁的衣裳上没棉絮取暖。这些伺候的宫人们那么不小心,真该全打发了出去
苏绿筠:(抚着心口慢慢平静下来,盯着海兰道)你应该比谁都清楚,离二阿哥的口唇鼻息最近的芦花和棉絮出自哪里
珂里叶特海兰:(嗤的一笑,盈盈道)当然是娘娘亲手偷天换日的那床福寿枕被啊
苏绿筠:(一怔,重重搁下手里的茶碗,气吼吼道)你现在便撇的一干二净了,那床枕被分明是你做的,看针脚就可以分辨出来,你还敢抵赖!
珂里叶特海兰:(轻轻按了按腮边的脂粉,柔声细语)娘娘别着急啊,这会子您是替皇后娘娘来向嫔妾兴师问罪的么?针脚会说话么?会认人么?到底除了上回和娘娘一起去阿哥所之外,嫔妾没有在踏足半步啊
苏绿筠:(又气又急又害怕,手指颤颤的指着海兰)你......
珂里叶特海兰:娘娘的当务之急是告诉皇上,阿哥所的嬷嬷和宫人们照顾不周,致使二阿哥早夭,所以请求将三阿哥留在自己身边抚养。娘娘可要知道,要是有人先回过神来打起了三阿哥的注意,您可是防不胜防了
海兰和纯嫔达成了一种共识。夜来十分,乌云蔽日明月清辉,连昏暗的星光亦不可见。因着端慧太子崩逝,宫中一律悬挂白色宫灯,连数量也比平日少一半。紫禁城中除了昏沉的暗色便是凄风苦雨般的啼哭,连平日的金碧辉煌亦成了绣气沉沉的吨色。皇后早已哭昏了好几次,幸而有皇太后一力主持,事无巨细的亲自过问,无一不周到,无一不体面。如此以来,倒是让皇太后在后宫之中的威望提高了很多。
这一夜嫔妃们轮流在殿中守丧,因着一切混乱,三阿哥也不独居阿哥所了,挪到了纯嫔和大阿哥作伴。皇后的嫡公主挪去了跟着慧贵妃一起居住,嘉嫔怀着身孕不宜再此守丧,行了礼之后回到宫中休息了。海兰也去了冷宫看望如懿了,书瑜跪在殿内,面上悲戚哀哭,但是心里的痛快更多,和霖,看见了么,害你离开额娘的人,她的儿子去陪你了。
惢心想叫太医院的江宇彬,于是请求海兰的帮忙。海兰回去时,碰到了慧贵妃在找二公主,二公主称自己守丧累了,便去了御花园玩耍。
高晞月:(高昂的语气含着压抑的怒气)皇后娘娘将二公主托付本宫,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本宫为你们是问!
结果找到二公主时,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烧了一半的纸质人偶,画着五颜六色的花样,像是没烧完就吹了过来。
但是这个东西却是烧给地底下的人,正好阿箬走过来,便给了她看,两个人看着冷宫的方向,阿箬点点头明白了怎么回事。
高晞月:本宫还要照顾公主,这个事(交给阿箬)你同娘娘好好说道说道,这个冷宫...你明白的
索绰伦阿箬:嫔妾自然明白
只不过皇后痛失爱子,这一病却缠绵了许久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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