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几天后,瑄儿才从柱娘口中旁敲侧击地打听到,这巴掌大的小岛叫不归岛
这座岛本来没有名字,也没有人居住,只有一家无名客栈,为往来的商船和风暴前来不及返航的渔民提供吃住
相传十年前,这座岛被魔鬼诅咒了,所有停靠在这里的船只都被莫名其妙地烧毁,那些无法离开小岛的客商和渔民只好在这里定居下来
十年来,他们从未停止过打造船只,但船总是在出航的前一夜失火——这是一座无法离开的不归岛
久而久之,附近的渔民和客商也改变了航线,对小岛避而远之,于是这里就变成了孤岛,没有了客人,客栈自然也就荒废了
听岛上的人说,瑄儿来到这里的那个深夜,海面出奇的平静
她搭乘着一条破旧的小船,飘飘摇摇地上了岛
那天夜里,晚归的岛民看到她在星光下乐呵呵地忙碌着,一边修葺客栈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还为客栈挂上了“瑄儿客栈”的招牌。
那时有人问她:
?:这岛上不会有外地人了,你把客栈修得再漂亮也不会有生意的!
那一刻瑄儿的脸上挂满了月光,十分爽朗地回答
瑄儿:只要重新开起来,总会有客人的
瑄儿:起码那些因为意外刚刚到岛上的人,在安家之前可以有个住处!
瑄儿说得没错,自从客栈修葺一新之后,虽然没有外来客,但客栈并不冷清
柱娘三天两头儿挨打,每次挨打就会跑到客栈来,虽然她最多住一个晚上就唠唠叨叨地跟着柱爹回家卿卿我我去了,但一个晚上的住宿费也足以维系四五天的生计
十年前上岛的老秀才莫爷爷也是客栈的常客,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每天躲在客房里拼命啃书,一心奢盼着有朝一日回到陆地时,能继续考取功名
另外也有一些其他的客人经常光顾
比如一些风花雪夜的年轻人、或者离家出走的少年
这两个月来,瑄儿每时每刻都盼望着自己再次“睡去”,盼望着一觉醒来后她又躺在王府里柔软的缎被上
而现实却令人绝望,当那原本令人畏惧的睡眠变成了期待之后,它就再也没有骚扰过她,“瑄儿”把瑄儿遗弃在孤岛,飘然而去
每天黄昏,瑄儿都会爬到岛上最高的山坡,望着四周漫无边际的海水发呆
她想起自己还是王府里打杂的小丫鬟时,曾经发生过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那一年她十二岁,懵懂无知、情窦初开
那一年她隐约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危机四伏——天上会突然落下巨大的石块砸在她的脚边,王府里的野猫偷喝了她的蜜水后就莫名死去,雨夜的惊雷劈开了她的屋顶,粗壮的大树在她身侧轰然而倒……
似乎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在千方百计置她于死地
直到有一天,一个面目模糊的黑影举着寒刀向她袭来时,她才知道确实有人想要夺去一个卑微如尘土一般的生命,她才知道,她前几次之所以大难不死,是因为暗中有神人相助
就在黑影的利刃即将刺穿她心脏的那一刻,突然跳出了两个衣着奇怪的人,拨开刀尖挺身挡在她身前
他们身法敏捷、下手狠辣,很快将黑影制服,并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
对话的具体内容瑄儿已经不记得了,那些话本来就生涩难懂,更何况当时她所有的目光和思绪,都纠缠在救她的那两个人身上,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女人娇媚而不失淳朴,男人俊朗英气,令她着迷的是那男人看那女人时的目光——瑄儿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男人可以用这样清澈、疼惜、痴爱的目光,去看一个女人
在那之前,她认为所有男人看女人的目光都是一样的,贪欲、占有、藐视、肮脏
那男人的目光开启了瑄儿生命里最初的情愫,并深深印刻在她灵魂深处。
在之后的五年里,每当瑄儿回想起那惊心动魄的一夜,每当她忆起那男人干净的目光,心底总会升起莫名的哀伤,因为王府里,乃至整个京城里,找不出一个如他那般纯净的男人,即便是府上那个最俊俏的厨子,都不及他的万分之一
十七岁那年,瑄儿凭着高超的梳头手艺和心计,步步筹谋一路攀升为王府中的掌事大丫鬟,在她用自己的头发为夫人试最新设计的发型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令她恐惧,又令她惊喜
那天她试的是一款很简约的发式,用随手摘下的花枝,将头发松散地挽在颈后,她望着镜中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个发式很熟悉,这张脸也很熟悉,是她!
当年救过自己的女人!她变成了五年前救过自己的女人的样子?!亦或是,五年前她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她痴痴地望着镜子中自己,隐约看到梦寐以求的男子投来深情的凝望,紧接着,困意霸道地席卷而来——诡异的睡眠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那天醒来时已然黄昏,她懵懵懂懂地搀扶着夫人走在花园里
夫人:你刚才讲的那些话真贴心
瑄儿小心翼翼地问
瑄儿:夫人,奴婢刚才说什么了?
夫人宠溺地勾勾她的鼻子
夫人:你这鬼机灵!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我啊,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瑄儿忐忑不安地点点头,她没敢细问
在勾心斗角的王府里,她有太多见不得人的秘密,她不知道在自己睡得毫无知觉的几个时辰了到底说了什么,她担心追问下去,反而会不小心透出更多的秘密
从那天起,那可怕的睡眠就时常侵袭她的身体
清醒的时候,她就望着某处发呆,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索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但总是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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