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眼睛无神地盯着桌面,时不时摩挲着茶盏,也不知在想什么。而凤九则是百无聊赖地趴在桌案上,想着那位只适合挂在墙上的神仙,感叹这报恩之路其修远兮,何时才能还清
“姑姑,那太子夜华今日又来过了,您当真无法原谅他”凤九撑着脸,歪头瞧着神色抑郁的姑姑,想着天族人委实可恶,倘若不是有姑奶奶在,自家姑姑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
“嗯”,白浅缓过神面向凤九,坚定地点头,有些事不是说忘便能忘的,“他不知我是青丘白浅,与他有过婚约,退亲想必也是容易,我已让折颜带信给阿爹退了这门亲事”
“可是姑姑您腹中还有他的骨肉,这样好吗?”凤九瞧着姑姑腹间已然微微隆起
白浅轻轻地抚摸着腹间,想到夜华面色有些冷,淡然道:“这只会是我的孩子,以后不会跟他再有瓜葛,我的孩子有你们这群亲人,不缺他一个父亲”
“浅浅,我原以为你现在会冷静些,却还是这般冲动地做了决定”司乐在心中摇头,前些日子浅浅正在气头上脾气硬得很,再说两夫妻间吵架的事,他们这群人不好劝也不能劝,于是司乐决定还是让浅浅自个儿先冷静些,之后再寻时间与她谈谈心效果最好,眼下估摸着是时候了
“姑姑”白浅见是姑姑忙想起身,凤九跟着也想行礼,却被司乐示意坐下
“浅浅,纵使有再多的亲人,有父亲与没父亲终归是不同的,不要为自个儿一时的想不开折磨了自己,更牵连了孩子”浅浅的话中何尝没有赌气的意味,司乐牵着等等在一旁坐下,不禁语重心长道
至于有何不同,她最有感触,她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前世的她无生母,父亲更是对她漠不关心,差不多算是无父无母。人人都道儿童最为纯真无邪,但又有谁知晓这份纯真直白有时候比阴谋算计来得更为伤人,童年的她几乎没有玩伴,一开始或许还有人陪你玩耍,最终因着身世渐渐疏远她,有时更是毫不掩饰在她面前嘲笑,而她明知屈辱却无法反驳,怒极时也不知打了多少次群架,性格便就此扭曲了
“姑姑,浅浅知道”,白浅顿了顿,喉头哽咽,眼眶也随之泛红,滚动着泪水,带着鼻音道,“他既然思慕的是素锦,何必来招惹我,什么大义,什么道理,什么维护我这一介凡人而不得不为,我通通不想管,我只记得宿在一揽芳华中一个个孤寂的夜,一点点被磨尽的卑微的希望”
“有时候旁观者比你这个当局者看得更清,姑姑敢保证夜华确实不曾喜欢过素锦,而当日在大殿上的情形你也是看到了,那素锦求而不得的模样,怎会与夜华两情相悦”任由浅浅扑进她怀中宣泄,司乐轻拍着浅浅的背脊,照顾着浅浅的情绪,低头对着浅浅认真分析道
司乐顿了顿,想到浅浅此时的心境或许与那时的她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便接着开口道:“浅浅,你可还记得当年姑姑曾闭关八千余年”
白浅从姑姑怀中抬起头,噙着眼泪道:“浅浅自然是记得的,那时姑姑突然闭了关,让浅浅着实摸不到头脑”
“那是因为姑姑的封印碎了,二十多万年前我曾以为墨渊喜欢他人,深觉无望的我便让父神封印了这份情,不过随着岁月流逝封印愈渐薄弱,最终破碎归了位,无法面对现实的我选择再一次逃避,此后的那些年对于我来说日日都是煎熬与痛苦,夜夜忍受着孤寂与苦涩”司乐回忆起过往,忍不住唏嘘当年的情景,那时的她从未抱过任何希望
“姑姑当时为何这般傻,怎么不去向师父确认”浅浅坐直了身子,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到今日才知姑姑的情路这般坎坷,也不知姑姑是怎样熬不过的
“你师父太过出类拔萃,因而能在你师父身旁出现的女子皆是最为优秀的,你姑姑我自卑”,司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想着她就是因为太过自卑,笃定墨渊只会喜欢他人,反倒看不到墨渊对她的特殊,于是不禁感慨道,“浅浅,姑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有时候太过笃定一件事,看不清的只会是自己,更是会忽略那人对自己的好,我与你师父彼此错过最好的年华,眼下在一起着实不容易,希望你不要走我们的老路,平白绕了圈子,浪费了年华,更是折磨了彼此”
“姑姑,容我想想”姑姑这是用自身的例子来提点她,白浅低下头思索,似乎被姑姑点醒了,不过因着心中仍有些疙瘩,继而面上尤带几分纠结
“你且慢慢想”,司乐瞧着浅浅似乎开了窍,只不过放不下那一丝别扭,于是起身把玩着折扇,嘴角带着一抹不明的笑意,抬头看了时辰,佯装惊讶道,“不好,与你在这处闲话,竟忘了还要去神霄玉府监刑”
白浅闻言,奇怪地看着姑姑道:“姑姑去普化天尊处要为何人监刑?何人得罪了姑姑?”
“得罪的岂止是我,更是有你”,司乐继续套路,眼神中皆是看戏,“这人正巧你也认识,还是熟人”
“是何人?”白浅歪头,委实想不到,在这九重天得罪她的人不少,能算的上熟人的倒是不多
“咱们刚才不还念叨他,怎的现在就忘了”司乐挑了挑眉,撑开折扇为自个儿扇风
“夜华?”白浅不确定道
“对,托他的福,让你在九重天受尽屈辱,虽不是他的意图,但究其根本起因还在于他,他自请受几日雷霆万钧之刑,我自然是准了,不过仍旧便宜了他”,司乐倏然合上折扇,下一秒脸上笑意收敛,佯装严肃道,“你既对他怒意未消,便与我走上一趟,看他受刑也好解气”
白浅闻言心头一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姑姑施法拉走了。凤九见自家姑姑与姑奶奶走了,心下犹豫了一番,最后决定还是跟了上去。而等等刚想喊娘亲,瞪大了双眼,眼睁睁看着娘亲带着其他人将他撇下,于是学做大人的模样无奈摇头,娘亲竟为了看热闹将他忘了,于是等等起身拍了拍衣服,决定去找父君
到了神霄玉府门前,只听得耳边雷声轰鸣,抬眼看去上方乌云密集,雷电正在酝酿,仿佛下一刻就要落下,白浅见此,也不知脑袋里在想什么一片空白,克制不住自己的手脚急急往里头去,待理智上线时已跑出了一大段路,当即刹住了脚,别扭地想到那夜华受刑也是应当,她凑热闹作甚?
憋笑见浅浅疾步走远,随后也不知在想什么停下了脚步,司乐缓步地走到她身侧,轻咳道:“浅浅,怎么不走了?”
“姑姑,没事,浅浅在想受刑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如回去待着”白浅讪讪地笑道,说着便要转身回去
“既然来了,还是去看上一看吧,姑姑我还从未见过他人受刑,你就当是陪我”司乐一把抓过浅浅的手,拉着她往里面去,白浅心中无奈,只能别别扭扭地跟上
远远望见夜华被锁链束缚在受刑台上,普化天尊手掐御雷诀,道道天雷击落在刑台上,借由锁链引入夜华身上,夜华五官顿时扭曲,浑身颤抖,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司乐见此嘴角一勾,不由在心中竖起大拇指,夸赞这夜华演技不俗
“见过圣尊与上神”普化天尊发觉司乐与白浅到来,赶紧过来见了礼
“不必多礼,我们只不过是过来看看”司乐对着普化天尊微微颔首,白浅则是拱手施了半礼
见圣尊这般说,普化天尊便退回原地,专注为太子夜华受刑
“姑姑,我们还是走吧”白浅皱着眉头,扯了扯姑姑的袖角,从见到夜华受刑之时起,便觉得自个儿浑身不对劲,每道道天雷落下,仿佛敲打在她心上,一阵阵地揪心,越发地不忍心去看他
“为何要走?”,司乐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夜华的表演,接着探过头瞧着浅浅的表情,挑眉戏谑道,“浅浅可是心疼了?”
“怎会,我巴不得让他多受几日刑”白浅似是被戳中了心事,颇为不自在地跳离了几步,缩了缩肩不敢去看姑姑的眼睛,嘴上依旧是不认
“哦,那就继续看着”司乐摸着下巴,默默在心底偷笑
约莫过了一刻钟,浅浅终于受不住了,假借身体不适飞回了太晨宫,而司乐见浅浅走了,也没留在此地的必要,用神识告诉夜华且再等几日浅浅自会来找你,便转身出了神霄玉府,没曾想刚出来与着急进门的凤九碰个正着
“小九九,你这回可是来晚了,没戏看了”扶住冒冒失失的凤九,司乐含笑调侃着,这凤九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当年的浅浅,不愧是姑侄俩
“多谢姑奶奶”凤九赶紧站直了身子对着姑奶奶行礼,不禁想扶额,她这又给青丘丢人,都怪她平日里只待在太晨宫,不认得去神霄玉府的路,还好在路上碰到了司命与成玉
“欸,怎么不见我姑姑?”凤九探了探姑奶奶身后,并未见到姑姑的身影,便接着疑问道
“你姑姑自然是回太晨宫了,此时别急着找你姑姑,她自然会想通的,你陪我走走”司乐对着凤九笑了笑,此时她不着急腾云,准备信步走回去
“姑姑当真无事了?”凤九跟上姑奶奶的脚步,心下不确定道
“自然是无事了,小九九可是看不懂了?”司乐缓步走着,手中把玩着折扇
“嗯,凤九看不懂”凤九点头,一脸茫然
“这女人嘴上时常别扭,关键时候还是从心,让夜华受些罪,你姑姑可不就心软看得分明了”司乐轻敲了凤九的额头,点明了自个儿的用意,这自古还是套路得人心
“原来是这样”凤九捂住额头,恍然大悟
司乐本还想说些什么,背脊瞬间紧绷,身体下意识地做出防范的动作,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打量她,随即发觉眼光中并没有恶意,这才放松了下来,转身面向那处道:“何人在此?”
成玉见被抓包,不禁吐了吐舌,尴尬地从巷中探出身来,身后尾随的还有司命
“司命见过姑奶奶”司命大方地上前作辑,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成玉元君见过圣尊”成玉紧随其后行了礼,不禁咽了咽口水,心中忐忑,九重天的仙家都传言这位姑奶奶可是四海八荒最不好惹的主,她这般无礼该不会也要去挨雷刑?
“哟,这不是九重天有名的八卦二人组,怎的八卦到我这处来了”,司乐见是他们,不由出言调侃,随即观察到成玉元君心虚的模样,心下了然,想必被吓到了,于是背手轻笑道,“本君怎么觉着这九重天的人好似都怕我,成玉元君可是怕本君,貌似本君不吃人”
“小仙本是来看太子与上神的,没曾想来晚了”司命淡笑,坦言道
“司命,你还是对八卦这般不遗余力,有你这般努力,才有本君的消遣之物,过几日再送些书简过来,前些日子送来的都看完了”司命这劲头放在前世,妥妥地一枚八卦记者,让司乐委实佩服
“小仙则是来瞧圣尊的,圣尊来九重天好些日子,小仙从未见过您,就是有那点好奇”成玉笑呵呵地比着手执,见圣尊言语风趣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胆子就渐渐大了起来,方才偷看没瞧真切,正眼看去才知有如斯美人
“好奇?本君就这般模样,又不是三头六臂”,司乐闻言笑出声来,接着又道,“这些天本君一直陪着墨渊,也就没心思出来走动了”
“不不,不一般”,成玉忙摆手,深感这位姑奶奶没自觉,激动地抛出一堆她所知晓的,“您可是父神帝姬,又贵为昆仑墟女帝,也是唯一一位圣尊,这四海八荒最为尊贵辈分最高的女神仙,四海八荒都要尊称您一声姑奶奶,自然是不同的”
“原来本君还有如此之多的头衔”,司乐摸着下巴,被成玉逗乐了,“亏你记得这般清楚,本君自个儿都不大记得”
“小仙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能让小仙摸一摸您的脸”成玉一时色心起,笑眯眯地在腰间擦了擦手,这可是四海八荒唯二的绝色,上古神邸的脸可不是那么好摸的
“脸?”,司乐闻言,有心捉弄成玉,挑眉带着不明的笑意缓缓走近,慢慢地将她逼近墙边,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随后撑在墙上,“脸在这,你尽可试试”
成玉缩在墙边,心下有着小雀跃,就是犹豫着不敢伸手,于是眨着眼睛反复确认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这样不就摸到了”司乐勾唇痞痞一笑,顺手在她脸上调戏了一把,接着伸手拉过她的手放在脸上
“阿乐,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乐闻声身上莫名一僵,笑意未来得及收敛便冻结了
司乐赶紧收回手,调整好姿态与表情转过身,轻咳道:“墨渊,你来了”
“玩的很是开心,于是便将我与等等给忘了”墨渊绕有深意地看着阿乐,牵着等等走近
司乐这才想起把等等落下了,更将墨渊撇在了药泉,司乐心虚莫名感到压力,不由往后退了小半步,堆起笑意道:“我这不是刚想去找你们”
“是刚想到吧”,墨渊瞥了她一眼,在她身前站定,拆穿了她的这套说辞,“别动,脸脏了”,说话间从怀中取出方帕为她擦拭脸颊
“呵呵”司乐心虚地看着脚尖,讪讪地干笑,顺从地让墨渊为她擦拭脸颊
“近日里忽然发觉,你似乎总将心思花在他人身上,连我都忽略了”,墨渊心下有着醋味,见她脸上似乎没了他人的气息,这才满意地收回手,突然弯身将她扛在肩上,“我还是自个儿将你带回去为好”
司乐惊呼,措不及防被扛起,涨红着脸捶了捶他的后背,又深觉丢脸忙捂着脸道:“我还不都是为了浅浅与夜华,忽略了你与等等,是我错了还不成,这还有一堆小辈在,以后我还要不要出门了”
“不必,我巴不得把你藏起来,让你日日只对着我”墨渊扛起阿乐大步流星往太晨宫方向去,并招手让等等自个儿跟上
“墨渊,你这是想金屋藏娇吗?”司乐被气笑了,伏在他背上,随后托着下巴状似思考,调笑道,“回忆这过往的二十九万多年,我貌似也是日日对着你,不嫌看腻了?”
“不会,永远不会”墨渊淡笑,语气中皆是认真
见三人走远,成玉莫名觉得被人“嫌弃”了,傻愣愣瞧了瞧手,有点怀疑人生,转过头来问着司命与凤九道:“我仿佛看到了不一样的上古众神,你们确定我不是在做梦?他们每日都这般有趣?”
闻言,司命但笑不语,笑中带着深意,而凤九则是仔细回想了一番才缓缓点头,似乎是这样没错
成玉抱手摇了摇折扇,虽然被“嫌弃”了,但委实不亏,于是乐滋滋道:“我觉得从今日起就不必洗手了,这可是摸过上古神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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