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殿中富察氏正喝药,莲心伺候在旁,接过富察氏喝完的药碗,又递过清水伺候她漱口。方漱了口,素练便奉上蜜饯,道:
素练:这是新腌制的甜酸杏子,主子尝一个,去去嘴里的苦味儿。
富察氏吃了一颗,正要合着被子躺下,忽地仿佛听到什么,惊起身来,侧耳凝神道:
富察.琅嬅:是不是永琏在哭?是不是?
莲心:“主子万安,二阿哥在阿哥所呢,这个时候正睡得香。”
富察.琅嬅:“真的?永琏认床,怕生,他夜里又爱哭。
素练:就为二阿哥认床,主子不是嘱咐乳母把潜邸时二阿哥睡惯的床挪到了阿哥所么?宫里又足足添了十六个乳母嬷嬷照应,断不会有差池的。
富察.琅嬅:那就好。只是那些乳母嬷嬷,都是靠得住的吧?还有,大阿哥也住在阿哥所……
素练:主子娘娘的安排,哪次不是妥妥帖帖的?大阿哥虽然也住在阿哥所,但和咱们二阿哥怎么能比?
富察.琅嬅:大阿哥的生母虽然和我同宗,却这样没福,偏在皇上登基前就过世了,丢下大阿哥孤零零一个。
富察.琅嬅:你吩咐阿哥所,对大阿哥也要用心看顾,别欺负了这没娘的孩子。
素练:奴婢明白,知道怎么做
莲心:主子安置吧,睡不了几个时辰又得起来主持丧仪。今夜您不在,大殿里可不知闹成什么样子了呢
富察.琅嬅:是啊。可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子呢?尚未册封嫔妃,她们就都按捺不住性子了么
素练:由得她们闹去,只要主子娘娘是皇后,凭谁都闹不起来。
富察.琅嬅:闹不起来?在潜邸时就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如今只怕闹得更厉害吧
富察氏不再说话,莲心放下帐帘,素练吹熄了灯,只留了一盏亮着,两人悄然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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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樱回到宫中,只仿若无事人一般。陪嫁侍婢阿箬满脸含笑迎了上来:
索绰伦.阿箬:小主辛苦了。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伺候小主洗漱
青樱点点头不说话,抬眼见阿箬样样准备精当,一应服侍的宫女捧着金盆栉巾肃立一旁,静默无声,不觉讶异道:
乌拉那拉.青樱: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按着潜邸的规矩简单洗漱便是了。”
索绰伦.阿箬:自小主入了潜邸,皇上最宠爱的就是您,哪怕是福晋主子也比不上。高小主虽然也是侧福晋,但她起先不过是个格格,后来才被封的侧福晋,惜侧福晋又是后来入府的,如何比得上您尊贵荣耀?
惢心:好端端的,你和小主说起这个做什么?
索绰伦.阿箬:大阿哥是富察诸瑛格格生的,诸瑛格格早就弃世而去,那就不提。福晋主子生了二阿哥,将来自然是皇后,但得不得宠却难说。苏小主有了三阿哥,却和高小主一样,是汉军旗出身,那可不行了。
青樱慢慢拨着鬓角一朵雪白的珠花。银质的护甲触动珠花轻滑有声,指尖却慢慢沁出汗来,连摸着光润的珍珠都觉得艰涩。青樱不动声色:
乌拉那拉.青樱:那又怎样呢?
索绰伦.阿箬:所以呀,小主一定会被封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位同副后。再不济,总也一定是贵妃之位。若等小主生下皇子,太子之位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乌拉那拉.青樱:“好了。有这嘴上的功夫,不如去倒杯茶来我喝。”
惢心:小主今日哭久了,怕是口渴得厉害。
乌拉那拉.青樱:先帝驾崩,你脸上那些喜色给人瞧见,十条命都不够你去抵罪的,还当是在潜邸里么
阿箬吓得一哆嗦,赶紧收敛神色,诺诺退下。青樱微微蹙眉
乌拉那拉.青樱:这样沉不住气……惢心,你看着她些,别让她失了分寸惹祸。
惢心:是。阿箬是直肠子,不懂得收敛形色。”
乌拉那拉.青樱:我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你们下去,惢心伺候就是
众人退了出去
乌拉那拉.青樱:在潜邸无论怎样,关起门来就那么点子大,皇上宠我,难免下人奴才们也有些失分寸。如今可不一样了,紫禁城这样大,到处都是眼睛耳朵,再这样由着阿箬,可是要不安生。”
惢心:“奴婢明白,会警醒宫中所有的口舌,不许行差踏错。”
青樱颔首,便由着惢心伺候了浸手,外头小太监道:“启禀小主,海兰小主来了。”
因着海兰抱病,今日并未去大殿行哭礼,青樱见她立在门外,便道
乌拉那拉.青樱:这样夜了怎么还来?着了风寒更不好了,快进来罢
珂理叶特.海兰:“睡了半宿出了身汗,觉得好多了。听见侧福晋回来,特意来请安,否则心中总是不安。
乌拉那拉.青樱:你在我房中住着也有日子了,何必还这样拘束。惢心,扶海兰小主起来坐。”
珂理叶特.海兰:听闻,今夜高晞月又给姐姐气受了
青樱“哦”一声:
乌拉那拉.青樱:你身上病着,她们还不让你安生,非把这些话传到你耳朵里来。
珂理叶特.海兰:妾身不敢。
乌拉那拉.青樱:我是怕你又操心,养不好身子。”
珂理叶特.海兰:“妾身是跟着小主的屋里人,承蒙小主眷顾,才能在潜邸有一席容身之地,如何敢不为小主分担?”
乌拉那拉.青樱:你坐下吧,站得急了又头晕
珂理叶特.海兰:在小主面前,妾身不敢不直言。在潜邸时月福晋虽然难免与小主有些龃龉,但从未如此张扬过。事出突然,怕有什么变故。
珂理叶特.海兰:幸好,小主隐忍。
乌拉那拉.青樱:高晞月忽然性情大变,连金玉妍都会觉得奇怪。可是只有你,会与我说隐忍二字。
珂理叶特.海兰:小主聪慧,怎会不知高晞月素日温婉过人,如今分明是要越过小主去。这样公然羞辱小主,本不该纵容她,只是……”
乌拉那拉.青樱:只是情势未明,而且后宫位分未定,真要责罚她,自然有皇上与皇后。再如何受辱,我都不能发作,坏了先帝丧仪
珂理叶特.海兰:小主顾虑周全
乌拉那拉.青樱: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这里没有外人。”
珂理叶特.海兰:妾身今日本好些了,原想去看望主子娘娘的病情。谁知到了那儿,听娘娘身边的莲心和素心趁着去端药的空儿在说闲话。说月福晋的父亲江南河道总督高斌高大人甚得皇上倚重,皇上是说要给高氏一族抬旗呢?
乌拉那拉.青樱:抬旗?
珂理叶特.海兰:可不是!妾身虽然低微,但也是秀女出身,这些事知道一星半点。圣祖康熙爷的生母孝康皇太后的佟氏一族就是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抬旗的。那可无上荣耀啊!
乌拉那拉.青樱:的确是无上荣耀。高晞月是汉军旗,一旦抬旗,那就是满军旗了。她原本也就是出身上不如我,这一来若是真的,可就大大越过我去了。
珂理叶特.海兰:人人以为小主在潜邸时受尽恩宠,福泽深厚。如今妾身看来,怕却是招祸多于纳福。还请小主万事小心。
珂理叶特.海兰:这些话不中听……
瞧海兰走远后,青樱开口道
乌拉那拉.青樱:“惢心,你瞧海兰这个人……”
惢心:她在小主身边也有些年,若论恭谨、规矩,再没有比得上她的人了,何况又这样懂事,事事都以小主为先。
乌拉那拉.青樱:仿佛是。可真是这样规矩的人,怎会对宫中大小事宜这样留神
惢心:正是因为事事留神,才能谨慎不出错呀。
乌拉那拉.青樱:这话虽是说她,你也得好好学着才是
惢心:是!
乌拉那拉.青樱:可惜了,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品貌,却只被皇上宠幸过两三回,这么些年,也算委屈她了
惢心:小主抬举她了。海兰小主是什么出身?她阿玛额尔吉图是丢了官被革职的员外郎。当年她虽是内务府送来潜邸的秀女,可是这样的身份,不过是在绣房伺候的侍女,若不是皇上偶尔宠幸了她一回,您还求着皇上给了她一个侍妾的名分,才被人称呼一声格格,今日早被皇上丢在脑后了,还不知是什么田地呢。
乌拉那拉.青樱:这样的话,别浑说。眼看着皇上要大封潜邸旧人,海兰是一定会有名分的,你再这样说,便是不敬主上了。
惢心:奴婢知道,宫里比不得府里。
青樱望着窗外深沉如墨的夜色,又念着海兰刚才那番话,慢慢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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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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