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诸葛亮智取汉中 曹孟德兵退斜谷

却说，徐晃将王平的劝告置之度外，领兵杀气腾腾渡过汉水扎下营寨。黄忠、赵云请示刘备：“我们领本部军兵前去迎击曹兵。”刘备应允，两将领兵而出。黄忠对赵云说：“现在徐晃恃勇而来，我们要躲避其锋芒，等到他们疲惫后，你我再分兵两路出击可大获全胜。”赵云十分赞成，各自领一支军兵据守住寨栅。

徐晃领兵从辰时搦战直到申时，蜀兵却是不动。最后徐晃就命令弓弩手向前朝蜀营中乱射。黄忠对赵云说：“徐晃命令弓弩手向我们营中射箭，是虚张声势要退兵，我们现在就乘势出击。”话音未落，就有军兵报告曹军后队移动。于是，蜀营鼓声大震，黄忠领兵从左杀出，赵云领兵从右杀出，两下里一起夹攻，徐晃大败，军士被逼落到汉水中，死伤无数。

徐晃死战得以逃脱，回营责备王平说：“你看到我形势危急，为什么不出兵相救呢？”王平回答道：“我如果前去相救，那么这个大寨也不能保全。我刚刚力谏将军不要前去，你不肯听从，所以才导致这次大败。”徐晃大怒，要杀王平，众将求情告免。王平一气之下当夜就领着本部军兵在营中放起火来，曹兵大乱，徐晃弃营而退。王平渡过汉水去投赵云，赵云引荐给刘备，王平详尽说出汉水地理。刘备大喜道：“我得到王子均，攻取汉中有了十成把握。”于是，任命王平为偏将军，领向导使之职。

却说，徐晃逃回去见曹操说：“王平造反投降了刘备！”曹操大怒，亲自统领大军来夺占汉水寨栅。赵云担心孤军难以支撑，就退兵到汉水以西。两军隔水相拒，刘备和孔明前来观察形势。孔明看到汉水上游有一带土山，可埋伏千余人，于是，返回到营中，召唤赵云来吩咐道：“你可领五百军兵，都带上鼓角，埋伏到土山之下。或者在半夜，或者在黄昏，只要听我营中炮响一阵，就擂鼓一通，但却不要出战。”赵云领令前去安排了，孔明却在高山上暗中窥探。

第二天，曹兵来到后搦战，蜀军营之中，却是一人不出，弓弩也都不发，曹兵骂了一天退回。这夜更深时，孔明看到曹营中灯火刚刚熄灭，估计军士已经躺下，就命令放起号炮。赵云听到后，命令鼓角齐鸣。曹兵惊慌，担心蜀兵前来劫寨。等到出营列阵时，却不见一兵一卒。刚刚回营想要歇息时，号炮又响鼓角又鸣，呐喊声震动天地，山谷回应，曹兵彻夜不安。一连三夜都是这样惊慌不定，曹操心中没底，就拔寨退后三十多里，在空阔处扎下营寨。孔明笑道：“曹操虽然知晓兵法，却不知诡计。”于是，请刘备亲渡汉水，背水结营。刘备问计，孔明说：“我们可以如此如此。”

曹操看到刘备背水下寨后，心中十分疑惑，就派人去下战书，孔明当日立即批复来日与曹军决战。第二天，两军会战于中路五界山前，各自列成阵势。曹操出马立到门旗下，两行布列龙凤旌旗，擂鼓三通，召唤刘备前来答话。刘备率领刘封、孟达和川中诸将而出。

曹操扬鞭大骂道：“刘备你个忘恩负义，假仁假义的小人，是个反叛朝廷之逆贼！”刘备说：“我是汉室宗亲，是当今天子的皇叔，我是奉天子的衣带诏讨伐国贼的。你上弑母后，自立为魏王，僭用天子銮舆，不是谋反是什么？”曹操大怒，命令徐晃出马来战，刘封迎击。两军人马交战之时，刘备先退入阵中。刘封抵敌徐晃不住，拨马便退。曹操下令出击：“如果谁捉得了刘备，便马上封为西川之主。”大军一起呐喊杀过阵去。

蜀兵望汉水而逃，放弃了营寨，马匹军器也都丢满道上，曹军都去争指抢，曹操急鸣金收军。众将问道：“我等正要前捉拿刘备，大王为什么鸣金收军呢？”曹操说：“我看到蜀兵背汉水安营，其一可疑；他们放弃马匹军器，其二可疑。我们马上退军，不要再抢夺物资。当年我就在白马这样战胜的袁军！”于是，曹操下令：“谁敢妄取一物的立斩，火速退兵。”曹兵正要回头时，孔明号旗举起，刘备从中军领兵杀出，黄忠从左边杀来，赵云从右边杀来。曹兵溃败逃跑，孔明连夜紧紧追赶。

曹操传令军兵退回南郑，只看到前面五路火起，原来，正是魏延、张飞分兵杀来，早先取得了南郑。曹操心惊，朝阳平关败走。刘备大兵追到南郑褒州，安民已毕。刘备问计于孔明：“曹操这次进兵，为什么败得这么快？”孔明回答道：“曹操平生为人多疑，虽然能够用兵，多疑就会失败，我这次就是用疑兵胜了他。”刘备又问道：“曹操退守阳平关之后，形势对我们很有利。先生接下来用什么计退敌？”孔明说：“主公，我早已经算计好了。”于是，孔明便派张飞、魏延分兵两路去截断曹操粮道，命令黄忠、赵云分兵两路去放火烧山，四路军将各自领着向导官去了。

却说，曹操退守阳平关之后，命令军兵打探。军兵回报说：“如今，蜀军将远近小路全部堵断，砍柴的地方也全部放火烧绝。不知道他们军兵在哪里。”曹操正疑惑间，又报告张飞、魏延分兵两前去劫粮。曹操大惊问道：“谁敢前去抵敌张飞呢？”许褚说：“大王，我愿意前往！”曹操命令许褚领一千精兵到阳平关路上护送粮草。解粮官接着，喜道：“如果不是将军来到，粮草就不能运到阳平关了。”于是，就将车上的酒肉献给许褚。许褚痛饮后不知不觉大醉，便乘着酒兴催促粮车前行。押粮官说：“天色已晚，前面就是褒州之地，山势险恶，不能轻易通过。”许褚说：“我有万夫之勇，怎么会畏惧他们！今夜就乘着月色，正好让粮车赶路。”

许褚横刀纵马当先，领军前进。二更过后，继续朝褒州路上赶去。行到半路，忽山凹中鼓角震天，一支军马挡住去路，为首大将正是张飞，挺矛纵马直取许褚。许褚舞刀来迎战，却因为酒醉，根本抵挡不住张飞，战不到数个回合，被飞一矛刺中肩膀，许褚翻身落马。军士急忙救起退后便逃，张飞夺取了粮草车辆后返回。

却说，众将保护着许褚回去见曹操，曹操让军医治疗，一面亲自领兵去和蜀军决战，刘备领军马迎战。两阵对圆，刘备命令刘封出马。曹操大骂道：“卖履织席小儿经常派干儿子拒敌！我如果召唤我的黄须儿来到，你的干儿子顿时会成为肉泥！”刘封大怒，挺枪骤马直取曹操。曹操命令徐晃迎战，刘封诈败退走，曹操率军追赶。蜀兵营中四下里炮响，鼓角齐鸣。曹操担心有伏兵，急忙命令退兵。曹兵自相践踏，死伤很多，一直退回阳平关之后这才歇定。

蜀兵赶到城下后东门放火，西门呐喊，南门放火，北门擂鼓。曹操大惊，弃关而退，蜀兵从后紧紧追袭。曹操正退兵时，前面张飞领一支军兵截住，赵云领一支军兵从背后杀来，黄忠又领兵从褒州杀来，曹兵大败，众将保护着曹操夺路而逃。刚刚逃到斜谷界口，前面尘头。忽然大起，一支军兵赶到。曹操说：“如果这支军马是伏兵，我们就都全完了！”等到这支军兵靠近时，却是曹操的次子曹彰。曹彰字子文，从年轻时就善骑射，膂力过人，能够徒手格斗猛兽。曹操曾经训诫曹彰：“你不读书专好弓马，这只是匹夫之勇，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曹彰说：“身为大丈夫就应当学那卫青、霍去病立功沙漠，长驱数十万军兵纵横天下，学那读书做博士有什么用处？”曹操问几个儿子的志向，曹彰说：“我好为战将。”曹操问道：“为将应该怎样？”曹彰说：“父王，披坚执锐，临难不顾，身先士卒，赏必行，罚必信。”曹操大笑。

建安二十三年(公元218年)代郡乌桓造反，曹操命令曹彰率兵五万前去征讨，临行时告诫他说：“咱们两个在家是父子，受命出征就是君臣。法不徇情，你要深戒。”曹彰到了代北后身先士卒，一直杀到桑干河畔，北方全都平定。听说曹操在阳平关败阵，就领兵前来助战。曹操看到曹彰来到，大喜道：“我的黄须儿赶来，必定能够攻破刘备！”于是，勒兵复回，在斜谷界口安下营寨。

有人报告刘备，说是曹彰赶到。刘备问道：“谁敢前去会战曹彰？”刘封说：“我愿意前往。”孟达说也要想去。刘备说：“你们两人同去，看谁先立功。”刘封在前，孟达在后，两人各自领兵五千前去迎战。曹彰出马和刘封交战，只三个回合，刘封大败而回。孟达领兵前进，正要交锋时，只见，曹兵后方大乱。原来是马超、吴兰两军杀来，曹兵全军震动，孟达领兵夹攻。马超士卒养精蓄锐很长时间了，到了这里耀武扬威，势不可挡，曹兵败走。曹彰正遇到吴兰，两个人交锋不到数个回合，曹彰一戟刺吴兰于马下。三军混战后，曹操收兵到斜谷界口扎住。

却说，曹操屯兵日久后想要进兵，又被马超拒守，想要收兵回时，又恐怕被蜀兵耻笑，心中正在犹豫不决，恰好厨师长送来鸡汤。曹操看到碗中有鸡肋，因而有感于怀。正沉吟之间，夏侯惇入帐请示夜间号令。曹操随口说道：“鸡肋！鸡肋！”夏侯惇传令众官兵，都说“鸡肋”。行军主簿杨修听到传令“鸡肋”两字，便让随行军士全都收拾行装，准备归程，有人报告了夏侯惇。

夏侯惇大惊，知道杨修很有学问，就请杨修到帐中问道：“先生为什么打点收拾行装呢？”杨修回答道：“从今夜的号令便知道魏王不几天就会退兵而归了。鸡肋吗，食之无肉，弃之有味。现在进兵不能取胜，退兵恐怕别人耻笑，在这里多待没有好处，不如早早退兵。明天魏王必定班师，所以我先收拾行装，免得临行时慌乱。”夏侯惇说：“先生真知道魏王肺腑！”于是，也开始收拾行装，于是，寨中众将士无不准备归程。

这一天夜晚，曹操心中烦乱，不能安睡，就手提钢斧绕寨巡查，却看到夏侯惇寨中军士都在准备行装。曹操大惊，急忙回帐召来夏侯惇问原因。夏侯惇说：“主簿杨修已经知道大王想要班师。”曹操召唤杨修来询问，杨修就用鸡肋之意答对。曹操大怒道：“你怎么敢造谣惑乱我的军心！”喝刀斧手推出斩杀，将首级号令到辕门之外。众人求情，曹操不准，下令再求情的同罪。

原来，杨修为人恃才放旷，多次犯了曹操的大忌。曹操曾经建造一座花园，建成后曹操前往观看，却不置褒贬，只是拿笔在门上写了一个“活”字而去，人们都不知道曹操意图。杨修说：“门中添加‘活’字，是‘阔’字。魏王是嫌园门留宽了。”于是，干活的再筑起墙围，改造停当后又请曹操前来观看。曹操大喜问道：“是谁知道我的意图？”左右都说：“是杨修先生。”曹操虽然嘴上说好，心中十分反感。

又有一天，塞北送来一盒奶酥，曹操写上“一合酥”三字在盒上就放到了案头上。杨修进入后看到，竟然拿起汤匙给众人分食着吃了。曹操问其中原因，杨修答道：“盒上明写着一人一口酥，我们怎敢违背魏王的命令呢？”曹操虽然表面上装作嘻笑，而心中十分厌恶。

曹操害怕有人暗中谋害自己，经常吩咐左右侍卫：“孤梦中好杀人。只要我睡着时，你们千万不能靠近。”有一天，曹操白天在寝帐中睡觉，被子落到地上，有一近侍慌忙取来盖上。曹操跃起拔剑斩杀，然后，又上床再睡。半晌后起床，假装惊问道：“什么人杀了我的近侍？”众人把情况说出，曹操痛哭，命令厚葬。从此以后，人们都认为曹操果然好在梦中杀人。只有杨修知道实际情况，临葬时指着侍卫尸体叹道：“大王，不是在梦中，君其实真是在梦中！”曹操听说了之后，更加憎恶杨修。

曹操的三儿子曹植喜爱杨修之才，常邀到一起喝酒谈论，终夜不息。曹操和众人商议，想立曹植为世子继承大位。曹丕听说后，就秘密派人邀请朝歌长吴质进入内府中商议对策。害怕被别人发现，就计划用大筐把吴质藏到绢中，只说是运绢匹进入府中。杨修得知这件事后就去报告曹操，曹操派人在曹丕府门旁边窥测。曹丕知道这个情况后慌忙告诉吴质。吴质说：“这个不用担心。咱们假戏真唱，明天仍然用大筐装绢运入来迷惑他们。”曹丕就用大筐运绢进入，使者搜查筐中，果然只是绢匹，就回报了曹操。曹操因此怀疑杨修想要加害曹丕，更加憎恶。

曹操想测试曹丕、曹植的才干。有一天，命令他们兄弟两人出邺城门，暗中却秘密派人吩咐门吏，不要放他们出城。曹丕先到，门吏阻拦，曹丕只得退回。曹植听说后就向杨修问计。杨修说：“你奉大王命令出城，如果有敢阻拦的，马上斩杀就可以。”曹植恍然大悟，来到城门口，门吏仍然拦阻。曹植喝道：“我奉王命出城，谁敢阻拦！”立即拔剑将门吏斩杀，通过这件事让曹操认为曹植很有魄力。后来有人报告曹操说：“这都是杨修所教。”曹操大怒，因此连曹植也不再喜欢。

杨修曾经替曹植作答案十多条，只要曹操考问，曹植都能按照条目回答。曹操每次用军国大事问曹植，曹植也能对答如流，曹操心中十分疑惑不解。后来曹丕派人暗中买通曹植左右，把杨修教曹植的事报告了曹操。曹操听了大怒道：“匹夫杨修胆敢插手我家大事！”那时已有杀杨修之心，可怜这杨修仍然蒙在鼓里，曹操借惑乱军心之罪杀了杨修，聪明绝顶的杨修到死也没有弄个明白，他死时才四十四岁。后人有一首诗感叹道：

聪明杨德祖，世代继簪缨。

笔下龙蛇走，胸中锦绣成。

开谈惊四座，捷对冠群英。

身死因才误，非关欲退兵。

既然，曹操杀了杨修之后余怒未息，装作迁怒夏侯惇，也要斩杀，众官员苦苦求情，曹操喝退夏侯惇，下令明天进兵和蜀军决战。第二天，兵出斜谷界口，前面一支军马迎住，为首大将正是魏延。曹操招魏延归降，魏延大骂，曹操命令庞德出战。两将正争斗间，曹寨中火起，有人报告马超劫了中后二寨。曹操拔剑在手说：“众将有退后的立斩！”众将努力向前，魏延诈败退走。曹操这才麾军迎战马超，自己立马在高坡处看两军争战。

忽然，一彪军马迎面撞到，大叫道：“魏延在此！”拈弓搭箭，一箭正射中曹操，曹操翻身落马。魏延弃弓绰刀，骤马上山坡来杀曹操。斜刺里闪出一将，大叫道：“休伤我主！”魏延一看，冲上来的正是庞德。庞德奋力向前，战退魏延，保护曹操退回。马超已经退兵，曹操带伤回到大寨，原来被魏延射中人中，折掉门牙两个，急忙命令军医调治。曹操这才想起杨修说的话，随即将杨修的尸体收回厚葬，就下令班师，命令庞德断后。曹操卧在毡车中，左右虎贲军护卫前行。忽然，报告斜谷山上两边火起，伏兵赶来，曹兵人人惊恐。这正是；依稀昔日潼关厄，仿佛当年赤壁危。不知曹操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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