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 孙权降魏受九锡 先主征吴赏六军

却说，章武元年(公元221年)秋八月，刘备起大军来到夔关，屯驾于白帝城，前队军马已出川口。近臣奏报：“东吴派使者诸葛瑾来到。”刘备传旨不让进入。黄权奏道：“诸葛瑾的兄弟在我们这里为相，他必定是有要事而来。陛下为什么拒绝接见？应当召他进入后看讲什么话，能听则听；如果不行，也能借他的口传话给孙权，令他知道我们问罪有名。”刘备听从，召诸葛谨入城。

诸葛瑾拜伏在地上。刘备问道：“子瑜远道而来，有什么事情呢？”诸葛瑾说：“微臣的兄弟在陛下手下为臣，所以我才不避刀斧之险，特地前来奏报荆州的事情。前者关羽在荆州时，吴侯多次求亲，关羽不同意。关羽攻取襄阳之后，曹操屡次写信给吴侯，让我们袭击荆州。吴侯本来不答应，但是因为吕蒙和关羽不和，所以，才擅自兴兵误成大事，吴侯追悔不及。这都是吕蒙的罪过，不是吴侯的过错。如今，吕蒙已死，冤仇已经平息。再说孙夫人一再想回到主公身边。所以吴侯派我为使者，愿意送还夫人，捆绑送还降将，并将荆州交还，永结盟好后共灭曹丕，以讨伐曹丕篡逆之罪。”刘备怒道：“你们东吴害了朕的兄弟，如今，还胆敢用巧言来说辞吗？”诸葛瑾说：“微臣请用轻重大小之事来和陛下讨论一下：陛下是汉朝的皇叔，如今，汉献帝已经被曹丕篡夺，您却不思剿除；却为了异姓兄弟而屈万乘之尊：这是舍大义而取小义的做法。中原是海内之地，两都是大汉创业的根基，陛下放着不去攻取，而来争夺荆州：这是弃重取轻的做法。天下人得知陛下即位后必定兴服汉室，恢复山河，如今，陛下却置魏于不问，反而想伐吴：我认为陛下的做法不可取。”刘备大怒道：“孙权杀朕兄弟的仇恨不共戴天！想让朕我罢兵，除非朕死了才作罢！不看在我们丞相的面子上，先砍下你的脑袋！现在暂且放你回去，说给孙权：让他洗净脖子等着挨刀吧！”诸葛瑾看到刘备没有松动的余地，只得返回江南。

却说，张昭去见孙权说：“诸葛子瑜知道蜀兵势大，所以假装前去讲和，实际上是想背吴入蜀，他这一去肯定不再回来了。”孙权说：“我和子瑜有生死不移的盟约：我不负子瑜，子瑜也不会负我。当年子瑜在柴桑之时，诸葛亮来吴，我想让子瑜挽留他。子瑜说：‘我兄弟已经跟随了刘备，肯定不会再有二心；我兄弟的不留，就象我的不去一样。’他的话早已说明了，如今，怎么会降西蜀呢？我和子瑜是神交，不是外人所能够离间的。”正说话之间，忽然，有人报告诸葛瑾返回。孙权说：“我说得怎么样？”张昭满面羞惭退出。

却说，张昭去见孙权说：“诸葛子瑜知道蜀兵势大，所以假装前去讲和，实际上是想背吴入蜀，他这一去肯定不再回来了。”孙权说：“我和子瑜有生死不移的盟约：我不负子瑜，子瑜也不会负我。当年子瑜在柴桑时，诸葛亮来吴，我想让子瑜挽留他。子瑜说：‘我兄弟已经跟随了刘备，肯定不会再有二心；我兄弟的不留，就象我的不去一样。’他的话早已说明了，现在怎么会降蜀？我和子瑜是神交，不是外人所能够离间的。”正说话之间，忽然，有人报告诸葛瑾返回。孙权说：“我说得怎么样？”张昭满面羞惭退出。

诸葛瑾见到孙权之后，说刘备不肯讲和的意思。孙权大惊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江南危险了！”台阶下有一人进前说：“我有一计，可解除此危。”孙权一看，说话的是中大夫赵咨。孙权问：“赵先生有什么良策？”赵咨说：“主公可作一表，我愿意为使者去见魏帝曹丕，陈说其中利害，让魏国出兵袭击汉中，那么蜀地自危，我国自安。”孙权说：“这条计策最好。但你这次前去，不要失了东吴威风。”赵咨说：“如果有些小差错，我马上会投江而死，哪里会有面目再回来见江南父老！”

孙权大喜，立即写表称臣，命赵咨为使者，连夜到了许昌，先拜见太尉贾诩等大小官僚。第二天早朝，贾诩出班奏报：“东吴派遣中大夫赵咨前来上表。”曹丕笑道：“这是孙权想让我帮他退蜀兵。”立即命人召入。赵咨拜伏在丹墀下。曹丕看完表章后问赵咨：“吴侯是个什么样的主人？”赵咨说：“聪明、仁智、雄略之主。”曹丕笑道：“你也太过分褒奖他了吧？”赵咨说：“微臣说得一点也不过分。吴侯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拔吕蒙于行阵，是其明；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据三江虎视天下，是其雄；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从以上事实来判断，难道我的主公不是聪明、仁智、雄略之主吗？”曹丕又问道：“吴主平时也很知道学习吗？”赵咨说：“我主公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只要有空闲就博览书传，历观史籍，采其大意，而不是效仿书生寻章摘句。”曹丕问道：“朕我想趁机前去伐吴，你觉得可行吗？”赵咨说：“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御备之策。”曹丕问：“东吴畏惧大魏吗？”赵咨说：“带甲百万，江汉为池，我们东吴有什么害怕的？”曹丕问：“东吴象大夫你这样才能的共有几人？”赵咨说：“特别聪明通达的有八九十人。象臣我这样的平庸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数。”曹丕叹道：“出使四方不辱君命，你实在能配得这个称号。”于是，立即降诏，命令太常卿邢贞送册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赵咨谢恩返回馆驿休息。

大夫刘晔劝谏说：“如今，孙权畏惧蜀军兵势，所以前来请降。依照臣我的愚见：蜀、吴交兵是天亡其时。现在如果派遣上将领数万之兵，渡江袭吴，蜀攻其外，魏攻其内，吴国国亡不过几十天的时间。吴国亡了那么蜀国就会孤立无援。陛下为什么不趁势早早图谋？”曹丕说：“孙权既然以礼服朕，朕我如果进攻他，是阻挡天下想要归降我的人心，不如接纳为上策。”刘晔又说：“孙权虽然有雄才，现在仅仅是前汉的骠骑将军、南昌侯。官轻就会势微，何况他还有吞并中原之心。如果加封他王位，他就比陛下仅差一个台阶了。现在陛下允许他诈降，并且给他封号，是为虎添翼的做法。”曹丕说：“不对。朕既不助吴，也不助蜀。就在坐看吴、蜀交兵，如果他们争斗后灭一国，只剩下一国，那时再去铲除，有什么难的？朕意已决，你们不要再议论了。”于是，曹丕命令太常卿邢贞和赵咨捧执册锡，直奔东吴。

孙权聚集百官，商议抵御蜀兵的计策，忽然，报告魏帝曹丕加封孙权为王。顾雍劝谏说：“主公应当自称上将军、九州伯之位，不应当接受魏帝封爵。”孙权说：“当年沛公受项羽封号，也是这个原因，为什么要拒绝？”于是，率百官出城迎接。

邢贞依仗自己是上国天使，入门也不下车。张昭大怒，厉声说道：“礼无不敬，法无不肃，而你敢妄自尊大，难道我们江南就没有方寸之刃吗？”邢贞慌忙下车和孙权相见，并车入城。忽然，车后有一人放声哭道：“我们都不能奋身舍命，为主公并魏吞蜀，而让我们主公受人封爵，这不是很大耻辱吗？”众人看说话的是大将徐盛。邢贞听到后叹道：“江东将相都是这样，他们终究不会久居于人下的！”

却说，孙权受了封爵之后，众文武官僚全都拜贺完毕，命令收拾美玉明珠等物品，派遣专人送到洛阳谢恩。早有细作报告说蜀主领本国大兵，还有蛮王沙摩柯番兵数万，再加上洞溪汉将杜路、刘宁两支军兵，水陆并进，声势震天。水路军已经出巫口，旱路军已经杀到秭归。这时孙权虽然登上王位，奈何魏主根本不肯接应，就问文武：“蜀军势大，我们应当怎么应对？”众官员默然无语。孙权叹道：“周郎之后有鲁肃，鲁肃之后有吕蒙。如今，吕蒙已亡，再也没有人替我分忧了！”话音未落，忽然，班列中有一少年将军愤然而出，伏地奏报：“微臣虽然年幼，却研习兵书。愿意领数万之兵前去击破蜀兵。”孙权一看，说话的是孙桓。孙桓，字叔武，其父名河，本来姓俞，孙策十分喜爱，赐姓孙，因此也算得上是吴王宗族。孙河生四子，孙桓年龄最大，弓马熟娴，常跟随吴王征讨，累立奇功，官授武卫都尉，这年二十五岁。

孙权问道：“你有什么胜敌的计策？”孙桓回答道：“微臣有两员大将：一名叫李异，一名叫谢旌，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我愿意领数万之众，前去生擒刘备。”孙权说：“贤侄虽然英勇，争奈年幼，必须有一人相助才行。”虎威将军朱然出列说：“微臣愿意和小将军共同擒拿刘备。”孙权准许，于是，点起水陆军五万，封孙桓为左都督，朱然为右都督，立即起兵哨马探听到蜀兵已到宜都扎下营寨，孙桓领着两万五千军马，屯驻在宜都界口，前后分作三营抵挡蜀兵。

却说，蜀将吴班领了先锋之印后，自出川以来，所到之处望风而降，兵不血刃，一直杀到宜都，探听到孙桓下寨后，飞奏给刘备。这时刘备已经赶到秭归，听完奏报怒道：“量此小儿，怎敢和朕相抗！”关兴奏报道：“既然。孙权命令这小子为将，不用烦劳陛下派遣大将，微臣愿意前往擒拿他。”刘备说：“朕也正想看看你的青壮之气。”刘备立即命关兴前往。关兴拜辞要行，张苞出列说：“陛下，既然，关兴前去讨贼，微臣也愿意同行。”刘备说：“两位贤侄同行最好，但千万要行事谨慎，不能莽撞。”

两人拜辞刘备后一同进兵，列成阵式。孙桓听说蜀大军来到，就集合几寨军兵一起迎敌。两阵对圆处，孙桓领着李异、谢旌立马在门旗之下，见蜀营中拥出两员大将，都是银盔银铠，白马白旗，上首的张苞挺丈八点钢矛，下首的关兴横着大砍刀。张苞大骂道：“孙桓臭小子！你死期就在眼前，还敢抗拒天兵！”孙桓也骂道：“你的父亲已成为无头之鬼，现在你又来送死，好生不明智！”张苞大怒，挺枪直取孙桓，孙桓背后谢旌骤马来迎击。两将大战了三十多个回合，谢旌败走，张苞乘胜追赶。

李异看到谢旌败了，慌忙拍马抡蘸金斧接战。张苞和他大战二十多个回合不分胜负。吴军中裨将谭雄，看到张苞英勇，李异不能胜，就偷偷地放出一支冷箭，正射中张苞所骑战马。那马负痛奔回本阵，未到门旗边便扑倒在地，把张苞掀翻在地上。李异急忙抡起大斧向前，朝张苞脑袋便砍。忽然一道红光闪处，李异人头早落地，原来，关兴看到张苞战马奔回，正待接应时，忽然，看到张苞战马倒地后李异赶来，便大喝一声，劈李异于马下，救了张苞。关兴乘势掩杀，孙桓大败，最后各自鸣金收兵。

第二天，孙桓又领军前来，张苞、关兴齐出。关兴立马在阵前，单搦孙桓交锋。孙桓大怒，拍马抡刀，和关兴大战三十多个回合，气力不支后大败回阵。两员小将追杀入营，吴班领着张南、冯习驱兵掩杀。张苞奋勇当先，杀入吴军阵中，正遇到谢旌，被张苞一矛刺死，吴军四散奔逃，蜀军得胜收兵后，只是不见了关兴。张苞大惊道：“安国如果有什么闪失，我也不独生！”说完便绰枪上马。寻找不到数里，只见关兴左手提刀，右手活捉一将。张苞问说：“这是什么人？”关兴笑道：“我在乱军中正遇仇人，所以生擒捉来。”张苞一看，正是昨天放冷箭的谭雄。张苞大喜，和关兴一起回到本营，斩首谭雄祭奠了死马，写表派人到刘备处报捷。

孙桓折损了李异、谢旌、谭雄等许多将士，力穷势孤，不能再抗敌，只好派人到东吴求救。蜀将张南、冯习对吴班说：“吴兵现在新败，我们正好乘虚劫寨。”吴班说：“孙桓虽然折损了许多将士，但是朱然水军仍然集结在长江上，没有一丝损折。今夜如果我们前去劫寨，如果水军上岸切断我军归路，我们应当怎么应付？”张南说：“这事容易：可让关兴、张苞两位将军各领五千军兵埋伏在山谷中，如果朱然真来援救，我们左右两军一起杀出夹攻，必能取胜。”吴班说：“我看不如先派小卒诈作降兵，却将劫寨之事报告给朱然。朱然看到火起，必定前来救应，那时再令伏兵出击，就会大事成就。”冯习等大喜，于是，依计准备。

却说，朱然听说孙桓损兵折将，正想前去援救，忽然，伏路军兵领着几个小卒上船投降。朱然询问，小卒说：“我们都是冯习帐下士卒，因为他赏罚不明，特地前来投降，顺便报告机密大事。”朱然问道：“有什么大事报告？”小卒说：“今晚冯习乘虚要劫孙将军的营寨，约定以举火为号。”朱然听到后，立即派人报告孙桓。报事人行到半途时，却被关兴派人捉住杀了。朱然一面商议，想要领兵前去救应孙桓。部将崔禹说：“小卒的话不要相信。倘有疏忽，我们水陆两军就全完了。将军应当稳守水寨，我愿意替将军走一趟。”朱然一听有道理，就命崔禹领一万军兵前去。

这天夜晚，冯习、张南、吴班兵分三路，趁夜杀到孙桓寨中，四面火起，吴兵大乱，纷纷寻路逃走。且说崔禹正行进间，忽然，看到前方火起，急忙催促军兵加紧前进。刚刚转过山来，忽然，山谷中鼓声大震：左边关兴、右边张苞一起前来夹攻。崔禹大惊，正要退走时，正遇到张苞，交马只一个回合，就被张苞生擒而回。

朱然听说情况危急，就把战船往下游退却五六十里。孙桓领败军逃走，问部将：“前方哪里城坚粮广？”部将回答：“这里正北方向彝陵城可以屯兵。”孙桓领着残兵败将急忙朝彝陵退走。刚刚进城后，吴班等紧紧追到，将彝陵城四面围困住。关兴、张苞等押解着崔禹到秭归报捷。刘备大喜，传旨将崔禹斩杀，大赏三军。从此军威大震，江南众将无不胆寒。

却说，孙桓派人向吴王孙权求救，孙权大惊，立即召集文武商议道：“如今，孙桓在彝陵受困，朱然被迫撤退，蜀兵声势浩大，我们应当怎么应对呢？”张昭奏报道：“我们虽然吕蒙、甘宁等将领亡故很多，但能征惯战的仍然还有十多人，为什么要害怕这屡战屡败的刘备？可命韩当为正将，周泰为副将，潘璋为先锋，凌统为后应，起兵十万拒敌。”孙权准许张眧所奏，立即命令众将速行。

却说，刘备从巫峡建平起兵，直到彝陵界处，七百余里连结四十多个大寨，看到关兴、张苞屡立大功，叹道：“我手下当年跟随我的众将，都已经老迈无用了。上天保佑我，有两位贤侄如此英勇，朕何虑孙权！”正说话间，忽然，有人报告韩当、周泰领兵来到。刘备正要派遣军将迎敌，近臣奏报：“老将黄忠领着五六人投奔东吴去了。”刘备笑道：“黄汉升不是反叛之人。因为朕失口误说老者无用，他肯定不服老，所以愤然去迎敌了。”立即召来关兴、张苞说：“黄汉升此去必定有失。两位贤侄要不辞劳苦，前去相助。只要能小胜，便把黄老将军召回，不要让他有闪失。”两员小将拜辞刘备后，领本部军兵去援助黄忠。这正是；臣素矢忠君志，年少能成报国功。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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