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3）

八.

“醒了？”

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在夹板上边写，边说：“醒来的日子有些晚了，这颗心脏的适配度看来不算高，之后再去检查下吧。”

“好，谢谢医生。”

“没事，他刚醒没多久，你们先让他一个人缓缓吧。”

雨浩木讷的眼睛看向天花板，耳边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他躺了会儿，才强撑着坐了起来，手腕上插着数不清的针管和仪器。

雨浩用空出来的手触碰着心脏——很有力度的在跳动着。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吹起桌案上散落的纸张，白花花的纸张如雪白的花瓣飞舞在空中。

他仰起头，每一张纸上都写着一段话，配着一段字。

【2015年1月12日

今天医院里来了个人，叫雨浩，是个心脏病患者，看来我也有病友了。】

【2015年2月22日

他说我的白头发很好看，夸人都不会夸，都白头发了还好看。】

【2015年5月23日

他说我们是互相看过对方犯病的关系了，就算想拉近关系，哪有说人犯病的，果然不该指望他会说什么好话。】

【2015年8月22日

我和他说了我喜欢栀子花，他就不顾心脏病去花园深处给我摘了，他怎么这么傻里傻气的。】

……

【2018年8月19日

他说他喜欢我想娶我，什么嘛，一厢情愿的，也不问问我喜不喜欢他。】

【2018年10月17日

我只是随口说了喜欢辉夜姬的故事，他就送我了那本绘本，喜欢的决心和诚意倒是不错。】

……

【2019年5月11日

我可能要去天堂了吧，但至少他还有希望与未来，如果是他的话，活下去后一定是前程似锦的。】

……

【2019年6月1日

妈妈买了件白裙子给我换上，手里捧着他给我的栀子花，他说这样子很像新娘子，真是的，哪有没头发的新娘。】

【2019年6月4日

再见，希望你可以带着我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雨浩伸手去抓那些纸，他疯了似的去够，每一张都细细的读了起来，直到看到最后一张纸上的“再见”二字，心头猛地一阵钝痛。

“桐……桐…”

他不断的念叨着这个名字，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泪眼模糊间看到了桌面上的一张合照。

上面是桐冲着他笑，手里拿着朵雪白的栀子花，身着白裙的站在黑夜里，那双眸子里是他的模样。

雨浩失魂落魄的拿起合照旁的录音机，按下播放键，耳机里放着的是她清澈的声音。

“如果你爱我，你会来找我，你会知道我，快不能活……”

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他拼命握紧了录音机，手心握出了深深地印子。

雨浩知道，她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那个地方里到处都是她爱的童话，那里是只属于她的天堂。

他是知道的。

只是他真的深深爱着她，他想去找她，就算是天堂，他也想去，可她不愿，

“空气很稀薄，因为寂寞，跌进越来越冷的爱里……”

雨浩来不及擦拭眼角的泪水，他跟着耳机里的音乐一起唱，声颤得不成音调，还是跟着唱。

他感觉自己是个溺水的人，胸口总有一口气喘不上。

人活着赖着一口氧气，可他活下来的决心却是赖着她的爱。

如今这偌大的世界没了她的身影，她一人去了天堂，那他呢？他的天堂在哪？

他又能如何活。

雨浩看着满地的白纸，他好像看到了那丛丛的栀子花，看到了悠闲的飞马，看到了她站在花丛里冲着她笑，温声唤着他的名字。

“有你在的地方，才是天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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