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金舟

苏家小公子苏贤为了侍候小蛤蟆忙的昏天黑地，时不时来拉我一起去为小蛤蟆做这个做那个，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被使唤的很是其烦，也不想插入其中做个亮着的超级大灯笼，只好借口苏家大少奶奶找我有事住进了苏家大少奶奶金桂的院中。苏家大少奶奶将我安置在能俯瞰整个苏家宅子的“悦风亭”旁一个小屋子内居住，这屋子位置僻静，鲜少有人来，屋子虽小，但内设很雅致，苏家大少奶奶又特意重金在外收了一床琴送与我，闲时弹弹聊以解闷。

爬上悦风亭观察了几个夜晚，发现远处石拱桥两旁的彼岸花除了随风摆动再无任何动静。一时百无聊赖，日暮时分，我拿出琴摆在屋旁的一棵花树下弹奏起来，叮咚琴音在寂静的林木花草间回响，片片落花从花树间柔柔落下，回归泥土间，微风徐徐，山坡下远处院落屋室各自错落亮起了烛光。夜空星光点点，一轮快圆的月亮升在高空，洒下银辉落在我的屋舍旁，我忘情的弹着，忘记了时间已是斗转星移，夜深几许。弹了许久的琴，有些疲倦，站起身要收琴的时候，看见花树背后站着一个穿白衣的人，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我问：“是何人藏匿在花树背后，请阁下现身。”一个清朗的声音说：“刚经过这里，听见姑娘在弹琴于是就驻足叨扰了一会。”“哦，你喜欢琴。”“嗯，听姑娘的琴音水有迟滞阻碍之音，风无舒达畅快之声，姑娘心事看来有些重呀。”“没想到你还能听琴辨人，可否出来一见。”“见就不必了，夜已深，姑娘还是回屋早早歇息去吧，如若不弃，可否请姑娘这七日夜夜这个时辰为我弹奏几曲。”“如蒙不弃，自当惠予，不管怎样你也算是我的知音了。”“知音。”男子声音飘忽走远，我追上几步，树影昏黑，早已不见去处。

第二夜，我按时在屋前摆好琴，等了许久不见那男子前来听琴，没奈何下，昨日既已答应为他这七日抚琴，他虽没来，我也不能失信。于是自顾自抚起琴来，弹到天边已是曙光初现，他还是没来。

第三日，我照常夜晚按时在花树下弹琴，还是弹到曙光初现。

第四日照旧，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我会的琴曲已弹了个遍，茫然坐在琴前不知该弹什么好，静坐良久，莫名心中涌起一股思绪想起一首词，幽幽弹唱起来：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

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

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

唱了许久，暗夜的烛火亮了灭，灭了又亮，天已经微微发亮。看看头上要隐去的月亮，这几日从缺到圆又到缺，蓦然发现自己唱的词《九张机》中两句：咿哑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一夜之中已经来回唱了不知多少遍。心中有些懊恼，不知自己情从何处起，怨从何处来。

昏沉沉睡到日暮，直到大少奶奶的丫鬟雨棠来叫我，我才醒来，雨棠对我说：“青瓷姑娘，大少奶奶说您今日没来早膳和午膳，所以担心你哪里不舒服让我来看看你。”“哦，多谢大少奶奶关心，我只是昨夜弹琴睡的晚了些，是以有些疲倦，不碍事的。”“那您现在跟我去晚膳吧，大少奶奶在等您。”“好。”我起床梳洗整理完毕跟着雨棠走下山坡，转过假山，穿过花廊小谢来至在大少奶奶的小院里。

一跨进屋门，看见堂前圆桌上坐着大少奶奶和一个白衣青年，剑眉朗目，俊朗端正，面上一脸英气神情又不失温柔。我呆了一呆，身体一滞，似乎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青年见我见到他如此这般情形，对我微微一笑。大少奶奶见到我甚是欢喜，起身到门前拉着我到圆桌前坐下：“你没见过他，除了我嫁入苏家他送亲那一次，他今也是头一次来，这是我自家弟弟金舟，平日也好喜欢个清静，是以也不大出门。”大少奶奶说着欢喜的看一眼自家弟弟，一脸的宠溺和欣赏。我看看金舟，发现金舟也在看我，面上不禁有些发热，金舟对我笑笑。门外有三两丫头不时经过大堂朝里瞄：“真俊的公子。”大少奶奶听到眼睛瞄着自家弟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不时往弟弟的碗里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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