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儿院

沐尘移开眼神，尽量不伤到男孩的自尊心。

沐尘半躺着靠在树旁，落叶落在她的牛仔裤上，她双手垫着头，打趣道：

“我都告诉你名字了，你叫什么啊？”

男孩吹着风，胡乱抹着脸，把泪水都蹭掉，反而越擦越黑。当沐尘的话是这周围的风，完全不入耳。

沐尘挑眉道：“那你为什么哭？”

“…有人想要领养我。”

男孩低着眸嗫嚅道。风吹着他纸片般单薄的身体，睫毛又长又密，笼住了眼中万千思绪，受伤手指在脏衣襟上紧攥着。

“有人领养岂不是好事？吃香的喝辣的，有新玩具，有…”沐尘盯着男孩的侧脸，面不改色，一句接着一句。

“你懂什么！”他突然生气起来，眼泪决堤，跳起来，喊道：

“我妈妈说，她会来接我的！我不能跟别人走！”

沐尘头迅速扭的侧到一旁，笑的半天才停，盯着小男孩一字一顿道：

“她不会回来了…你知道吗，来到这里的孩子，都是被放弃的…”她的眼神漆黑空洞，声音穿透了秋天的荆棘丛，直达事实本身。

小伯贤癫狂起来，像只狼狗一样扑过去，双目通红，骑在沐尘的腿上，脏兮兮满是小伤口的手掐着她的脖子，红着眼睛哭喊道：

“她会回来！她说她回来接我回家！她没有抛下我！”

任凭他怎么用力撕扯折腾着沐尘，沐尘始终毫无动作，脸色发青也不在乎，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直视着来自男孩的愤怒。直到男孩哭够了，手指力度逐渐减小消失，整个人滑落在她怀里。额头抵着她的腰，手撑她腰间，咬着牙，脸色涨红，断断续续的稀碎哭音：

“她抛下我了…她放弃我了…”

沐尘的手伸出去，在空中凝滞了一会，还是放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一下，两下…似是而非的安慰。

破败的空地上，秋风萧瑟，一大一小的身影，两人无言良久。

随后，沐尘蹲在地上，用随身带着的湿巾替他擦着手上的泥污，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他身上，替他拉上拉链。男孩全程一言不发，紧盯着她的动作。

“对不起…”男孩神态落寞。

男孩欲言又止，先前愤怒的表情只剩悔恨，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望着沐尘道：

“真的对不起。”

满身是刺的小孩儿突然道歉，还带着满满真诚，沐尘勾唇一笑点点头，拿口袋里随身绷带给他包着指尖的伤口，男孩看她像百宝箱一样一种一种的变出来东西，看的有些呆滞。

“刚才我看见你的眼睛红了，你…哭了…”小男孩规规矩矩坐着，任凭她拿捏着自己的手，盯着沐尘的扑克脸。

“嗯，你掐的。”沐尘顺口道。

栗色蓬松短发盖不住脖颈上的淤青，红一块青一块，像是纹身师醉酒随意涂鸦的作品，不羁中带着邪意，竟也不难看。

小男孩摇摇头道：

“你不是因为疼哭的。”

“爸爸说过，肩膀上有枪弹伤的人，不会怕痛。”

沐尘手中动作一顿，脊背都僵硬起来，心里顿时涌上一种奇异的快感，酥酥麻麻，那大概是她追寻了小半辈子的认同感。

警局里那些人二十四小时拍的马屁不如孩子一句天真的不怕痛。

可是…不怕痛，怎么会不怕痛呢，那年她初出茅庐，一枪结结实实打在肩峰端，ICU躺了三天，差点痛死。

沐尘将沾了灰和血的湿巾丢掉，酒精湿巾消毒效果好，刺痛感却也最强，小男孩全程像没有痛感一样，只是盯着沐尘手里的动作，沉思着什么。

温情一刻没持续多久，一个黑发凤眼气势汹汹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来。左手戴着鹅蛋大小的翡翠戒指，一看就是玻璃柜里镇店的高货。泛着油光的脸上卡着扁扁黑框眼镜，长包臀裙把两条腿勒的像腊肠，险些都要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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